第76章 吐真言
  第76章 吐真言

    晏平二十一年七月初七, 天降大星於京郊。次日,帝輟朝,素服齋戒祈福, 罷朝七日。

    安國公陪著歐陽駙馬走出議事廳, 一眼看到衛凡君路過, 連忙叫住他:“站住,哪裏去?”

    衛凡君如今越發怕安國公, 看到歐陽駙馬在,隻能過來見禮,歐陽樞文笑著免禮, 問他:“怎不見祝將軍?”

    衛凡君搖頭:“七夕後就一直在宮裏了, 沒回來過。”

    安國公與歐陽樞文對視一眼, 眼神凝重, 安國公問歐陽樞文:“不若請大長公主進宮看看?”

    歐陽樞文搖頭:“遞了請見的牌子,不見,皇上誰都不見, 隻召了太醫院所有有名有姓的太醫進宮,都留在宮裏了,隻讓何總管傳話說朕躬安, 請大長公主不必擔憂。”

    安國公道:“聽說昨日又請了普澄法師進宮。”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歎氣, 衛凡君道:“皇上龍體沒事啊,是九曜先生病得厲害,一直高熱不退, 皇上著急, 普澄法師說應該是魂體不穩。”

    安國公眼睛都瞪圓了:“你怎麽知道?”

    歐陽樞文也吃驚道:“通微帝師回來了?”

    衛凡君:“……皇上在金甌坊那邊的房子啊,和我略說了幾句, 我沒見到先生,但是聽說一直高熱不退昏迷不醒,皇上很著急。金甌坊那邊不是留著先生的房間麽,皇上就把他帶去那邊休養了,還讓我送冰過去。”

    安國公狠狠一拍衛凡君的頭:“怎不早說?原來昨日你把冰庫的冰都要了是這原因!等等,皇上沒讓你禁言?”

    衛凡君:“皇上沒說要瞞著您啊……他一直都說交代給我的事情,都可以和您說的。”

    安國公:“……罷了,你就當我不知道,皇上有什麽交代隻管跟著,出去別瞎說!”

    衛凡君唯唯諾諾應了,一溜煙跑了。

    安國公長長歎息:“原來通微帝師回來了。”

    歐陽樞文笑道:“好消息,皇上總算能開顏了,隻希望帝師早日身體康複,咱們大燕朝又多一能臣。”

    安國公搖了搖頭,心想什麽能臣,他一想到當初發現這小孫孫那一匣子的各色玩物話本送進宮裏,怒火衝天,最後知道是皇上要的,又心髒驟停。

    是帝師還是皇後,這還不好說……但皇上這十年的魔障心結,可算是能解了,隻是這一國之君,大燕千辛萬苦等來的這麽一位英明聖君,怕是一顆心都被人拿捏在手心裏……將來為情所困的日子還多了。

    安國公摸了摸心髒,決定找人再開點藥,最近是不是幹脆上書把爵位扔給衛凡君,把這一大家子全扔給祝如風算了。想到剛才衛凡君那偷偷摸摸遮掩腿上不便的樣子,他就氣不打一處來,還以為他老糊塗了嗎?

    小子被祝如風給哄上手了,還遮遮掩掩,想瞞著自己呢,嗬嗬。什麽一直在宮裏,皇上既然在金甌坊,祝如風能不在那裏?!

    安國公愁眉苦臉想著到底是祝如風把皇帝教壞了還是皇帝啟發了祝如風衛凡君,一邊愁眉苦臉送走了歐陽駙馬,關了大門,對外稱病拒客去了。

    金甌坊裏安靜靜謐,蕭偃摸了摸巫妖的額頭,看還是滾燙的,在一旁的碎冰水盆裏拿了冰手巾輕輕擰了擰,繼續敷上了他的額頭,然後起身在拿了另外個帕子,輕輕揭開被子,將巫妖的手足都用冰水重新擦了一遍,感覺溫度有所下降,才停了下來,拉過那張被子,妥帖蓋上,卻看到巫妖濃密羽睫抖了抖,睜開了眼睛。

    他幾乎屏住了呼吸,這三天巫妖也睜開眼睛過,但都是神誌模糊認不出人的狀態,而且對什麽都拒絕,藥喂進去才嚐到味道就全吐了,水勉強喝一些,對水要求也很高,略微有點茶葉之類的,便轉過臉去拒絕。

    他低著頭凝視著巫妖,看巫妖準確無誤盯著他,金色的眼眸裏第一次出現了他的身影,他身體幾乎微微顫抖,他低聲問:“醒來了?好一些嗎?”

    巫妖眼睛裏出現了一陣迷茫,然後很快又閉上了眼睛,顯然是在掩飾自己的神情弱點。蕭偃心裏微微一沉,伸手摸了摸巫妖的額頭,感覺到那裏仍然熱著,輕聲問:“你……還是認不出我嗎?”

    巫妖閉著眼睛不說話,蕭偃試探著問:“你是不是,記不住過去的事情了?”

    巫妖睜開眼睛看著他,金色地眼睛陌生又疏離,蕭偃伸手握住他在枕邊的手掌,心裏一陣難過湧了上來,但忍住了仍然在微笑:“你應該受到了很巨大的法術的震蕩,雖然我想象不出,但是你身上的法袍破裂得很厲害,我為你換的衣服……換下來後我試了下,發現那法袍是非常牢固的材料,水火不侵,刀刺不裂,天衣無縫,這樣的法袍,都被撕裂了,可見你遭受了多麽大的法術衝擊。你應該是神魂再次受到了巨大的重創,雖然身體沒有外傷,但是高熱不退,我們……我們這裏的藥應該對你沒有用。”

    蕭偃越說越難過,低聲道:“雖然不知道如何向你介紹我,讓你信任我,但是……你之前也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創傷,而且你那時候是沒有身體的,我不知道你怎麽再次擁有了身體,不過,也許這個可以讓你信任我一些。”

    蕭偃垂著睫毛將掛在胸口的魂匣慢慢從懷裏抽了出來,示意給他看:“這是你的魂匣,你能感受到嗎?”

    巫妖臉上神色有些意外,伸出手來摸了摸那個魂匣,才慢慢開口:“對不起,你看起來很難過,我想,你應該是我很信任的人,所以我才把魂匣交給你,隻是我現在非常混亂,可能需要時間恢複……”

    他的聲音柔和動聽,臉上的表情也優雅溫柔,外貌又完全是個雌雄莫辨的少年,與巫妖時候給人感覺的淡漠成熟完全不同,蕭偃握緊他的手,心裏的難過無以言表,恨不得大哭一場,但卻仍然維持著儀態:“你好好休息。”

    他彎腰將巫妖抱著起身,拿著旁邊柔軟的枕頭拉過來墊在他身後:“你先忍忍。”

    他起身走到一旁的架子上,找出了一個秘銀架子出來,上麵擺滿了各種魔法藥水瓶子,五顏六色,他端過來拉在床邊的床頭櫃上給他看:“這是你從前離開之前留給我的魔法藥水,興許對你現在的狀況有用,你之前昏迷著,我不敢胡亂給你用藥。”

    他對巫妖露出了個笑容,雖然在巫妖看來那笑容仍然十分勉強:“我這些年,一直沒有舍得用,隻有一次中了毒箭,箭離心髒很近,用了解毒藥劑。”

    巫妖掃了一眼那些藥劑,看到上麵都貼著標簽,標簽上寫著每一種魔藥的用法和用量,搖了搖頭:“魂體受創,魔法藥水沒有用的。”他又抱歉地微笑了下:“其實我一時也想不起什麽,但是隻是直覺……”

    蕭偃道:“沒什麽,你從前的情況和現在不一樣,我也拿不準,但是從前你把魂匣讓我隨身戴著,是因為我身上的真龍氣運能夠修複你的魂體,可是現在,你似乎是活人,不知道有沒有用,你先好好休息。”

    巫妖其實覺得渾身都疲倦之極,腦子裏混亂眩暈,兩耳之間嗡嗡嗡的是巨大的風聲和嗡鳴聲,恨不得立刻閉眼倒下。

    但是他現在什麽都想不起來,眼前的人顯然非常難過,他對情緒太過敏感,一直接收到強烈的難過悲哀和沉重抑鬱的情感,以及對著自己的期盼、依戀和擔憂。

    此人看起來和他自己關係非常親密,他對這幾日隱約有些印象,還記得眼前這黑發黑眼的青年一直在照顧他,喂藥喂水,擦拭身體,他想了下道:“那個紫色的,應該是神聖寧靜藥劑,你拿過來給我喝一點吧,這是精神類藥劑,大概多少有點用。”

    蕭偃頓時起了身來,取了那支藥劑來,又小心翼翼捏著個瓷勺過來,將那紫色藥水倒在瓷勺裏,將藥水抵在他唇邊,看他開口慢慢喂下後,又拿了水杯過來喂他喝水,一邊有些憂心道:“你這三日隻喝了點水,你現在是人,需要飲食的吧?我讓人送點吃的過來給你吧?”

    巫妖喝了那支神聖寧靜藥劑,感覺耳朵裏的風聲耳鳴聲終於安靜了下去,微微閉了閉眼睛,竟然在自己腦海裏搜索不到自己飲食的相關記憶,他想起眼前這個黑發黑眼的男子對自己說的:你現在是人。

    自己之前是魂體存在?那是什麽?亡靈?不死生物?

    深入靈魂的疲倦感再次湧了上來,寧靜藥水發揮了效用,他再次睡著了。

    再次醒過來,他已退了燒,身體的疲憊卻仍然真切存在,蕭偃仍然坐在他床邊,仿佛須臾未離,連目光都未曾離開過,幽暗漆黑的眼睛看著他眼神沉甸甸的,飽含著太多的情感。

    看到他醒來,他的唇線立刻柔和起來:“你醒了?藥劑好像有效,你已經不再發燒了,餓了沒有?我讓他們煮了些適合病人的肉粥,那邊送了幾樣粥來,有甜有鹹的,我都嚐了嚐,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口味的,我讓他們每樣都裝一小碗來,你嚐嚐,喜歡哪個再送。”

    他起身出去,巫妖聽到他在外麵和人低聲吩咐著什麽,他勉強撐起來,打量了下這間房間,目光看到那水晶燈,心裏就掠過一個詞,魔法花枝燈,魔法書架,魔法鐵樹桌,然後被一麵牆上掛著的兩幅畫給吸引了。

    他起了身,發現地麵鋪著厚軟幹淨的長毛地毯,一塵不染,便赤足走了過去,然後看到了兩幅畫,應該都是自己。

    一副用的非常寫實的畫法,漆黑夜色中雪花飛舞,巫妖神態冷漠,魂體孤冷,骨手嶙峋,幽白色骨鏈穿刺出虛空,滿地白骨森森,屬於不死亡靈特有的冰冷詭譎充滿了畫麵。

    他心想,原來自己是巫妖麽。

    另外一副,卻是全然不同的畫法,筆法柔軟流暢,畫中人帶著金冠,穿著寬大的和那青年一個式樣的素白袍服,手裏拈著花,神態凜然中帶著悲憫和溫柔,像個神。

    兩幅畫,一副是毀滅的亡靈,一副卻似神靈。

    他忍不住走到了一側的魔法全身鏡,看著鏡子裏自己的模樣,卻瞥見餘光,黑發青年端著個托盤和食籃進了門,抬眼準確無誤在鏡中與他對視,又看了眼旁邊的畫像:“一副是您親自畫的,另外一副是我讓宮廷畫師畫的。”

    巫妖點了點頭,心裏卻明了,巫妖那幅魂體,多半就是自己畫的。

    蕭偃將手裏的托盤親自放在了寬大的工作桌上:“隻能委屈你在這裏吃了,雖然有些不講究,但是你身體現在的情況,隻適合在這裏調養。這是你自己的房間,有魔法結界在,四季恒溫,現在外麵熱得不得了,你還是在這裏休養能休息得好一些。還有,當初你和我說過,很多用品比如床等等,都施加了精靈的祝福,對人身體有好處。”

    “我的房間就在隔壁,你有事可以隨時叫我。”

    巫妖在窗邊的水盆裏拿了毛巾先洗臉,心裏想著這水盆和臉巾,不是自己的東西。

    洗臉洗手後他走了過來,看到托盤上擺滿了小小的瓷碗,瓷碗裏都裝著不同的粥,蕭偃給他一一介紹:“這邊都是甜的,紅豆核桃粥、芝麻黑豆粥、白扁豆粥,南瓜粥、銀耳桃膠羹……”

    “這邊都是鹹的,蝦仁粥、鴨肉粥、魚肉粥、豬肝粥……”

    “這裏有調料,這是雪花糖、這是鹽、這是醋、這是胡椒粉……”

    “我讓他們都煮爛了,方便你消化。你喜歡哪一種口味,就告訴我,我讓他們給你做。”

    巫妖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多謝你用心了。”

    蕭偃卻有些不安和羞愧:“不知道您的口味……”

    巫妖拿了勺子來慢慢嚐了嚐,倒是每個碗都嚐了幾口,過了一會兒微微笑著點了點其中一個碗:“這個味道不錯。”

    蕭偃看了下:“是蟹黃粥,你喜歡我讓他們再送些進來。”

    巫妖道:“不必了,這些就夠了,我都嚐嚐應該也就飽了,不用浪費食物。這個不止蟹黃,應該還有些蛋的味道。”

    蕭偃點頭:“應該還放了些鹹蛋黃。”

    巫妖點頭,又慢而優雅地逐一嚐過去,蕭偃注意到他幾乎每樣都嚐了下,碰到喜歡的就把那幾勺子吃完,然後才放下了勺子,端起了旁邊蕭偃替他沏好的普洱茶,喝了幾口,含笑對他再次致謝:“都做得很精心,替我感謝廚師。”

    蕭偃起身將那一大托盤端起來走出去,不多時又拿了一小碟點心進來放在桌麵上:“這是茯苓糕,你如果還覺得餓可以吃一些。”

    他抬眼看到巫妖已又躺回了床上,臉上掠過了一絲憂慮:“你還是身體不舒服嗎?”他看他能行走,還以為好了許多。

    巫妖將疲憊疼痛的身軀靠在柔軟的大靠枕上,對著蕭偃微笑:“是還有些疲倦,我覺得我再休息休息就好了,介意給我說說我們的事嗎?”

    蕭偃看著巫妖金色如同蜂蜜一般的眼眸,便是不笑仿佛也在含情,不由自主坐在了床邊柔軟的扶手椅上,又忽然想起什麽,先起來到了書架上,去取了一本皮質的筆記本過來,先交給巫妖道:“這應該是你的手記,你可以自己看看,可能有助於你回憶起什麽。”

    巫妖接過那本筆記本,打開看了眼扉頁上花體簽名,又隨手翻了下裏頁,都是各種魔法符陣以及一些魔法知識的記載,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信息。

    “簡單的說,大概我十二歲的時候,有一天我從禦書房的一個書架裏,發現了一個密道……”

    蕭偃慢慢說著過去的事情,言簡意賅,但巫妖看著他漆黑瞳孔仿佛泛著光,嘴唇也一直含著笑,仿佛在他嘴裏那些屈辱弱小被壓製的過去,卻是多麽美好的回憶。

    巫妖聽完以後總結:“也就是說,我曾經以巫妖魂體卷入了法術洪流,來到你們這個世界,魂體受創嚴重沉眠許多年,大概是六七十年,然後被你喚醒,魂體被你的龍氣給修複,然後再次被天道給帶了回去,臨走前我托人和你轉達,說是血脈召喚,我會想法子回來。然後過去了十年,你再次見到我的時候,我就擁有了身體,是個活人,不再是巫妖了?”

    蕭偃點頭:“是的。”

    巫妖沉思了一會兒:“我現在的模樣,和畫像上的並不太像,似乎要更年輕一些?而且,在我的認知裏,活人轉變成為巫妖是非常痛苦的,卻沒有將巫妖轉變回活人的法術。”

    蕭偃道:“具體我不知道您在那個高魔法位麵世界經曆了什麽,但是您和我說過,您身為凡人之時,活不到十八歲,我推測您現在的年齡,應該就是您死前的年齡,我認為這就是您本人的身體。”

    巫妖問道:“你怎麽確定,我就是你的通微帝師呢?”

    蕭偃哽住了,巫妖又道:“我失去了記憶,也有可能是你這位巫妖帝師的後裔的可能更大吧?有沒有可能我是受了祖先所托……”他沒再說話,因為他看到眼前的人王臉上露出了深痛的悲傷。

    蕭偃垂下睫毛,胸口微微起伏,然後平靜道:“你就是朕的帝師,朕絕對不會認錯的,不需要任何佐證。”

    巫妖點了點頭,善解人意跳過了這個問題:“第二個說不通的地方,從你所說,我認為讓你的帝師回到他原本的世界,如果說你沒有認錯,那就是甚至將我的身體還給了我。一個天才魔導師回到高魔位麵,應該是如魚得水才是,這應該是天道給予巫妖的獎勵,那麽為什麽,我還要回到你們這個世界呢?聽你說起來,這個世界魔法元素極為低下,無神無鬼,凡人而且生產力低下的世界,我有什麽理由還要回來呢?”

    蕭偃沉默了。

    巫妖看著他,蕭偃深吸了一口氣,喉嚨發著熱,低聲道:“朕不知道……也許,等您休養好以後,能夠告訴我答案——您先休息吧。”

    他站起來,身體微微一晃,竟然眼前一黑往後倒下,巫妖伸手將他扶住,看著他蒼白的臉,有些憂慮:“你躺一躺,你的臉色很差,你沒休息好。”

    蕭偃喉嚨嘶啞:“我回我房去休息就好了……”

    巫妖將他按回了自己枕頭:“別逞強,你稍等。”

    他下了床,從靠牆的秘銀藥水架子上,取下來兩支藥水,混合在了一起,然後倒入桌上的茶杯,抵在蕭偃唇邊:“喝下去,睡一覺,你就會好起來了。”

    蕭偃看著巫妖金色眼眸帶著不容抗拒的神情,不由自主張嘴都喝下了那藥,巫妖摸了摸他的額頭:“乖孩子。”

    他閉上眼睛,隻覺得悲傷在自己胸腔橫衝直撞著,但又有一種熏熏然的陶醉,困意很快湧了上來,巫妖似乎在輕輕摸著他的額頭:“你太緊張了,需要放鬆一下,好好睡個覺。”

    蕭偃睜著眼睛看著巫妖,眼睛裏滿含著茫然,巫妖輕輕道:“乖孩子,你剛才說謊了,是嗎?你隱瞞了什麽?”

    蕭偃低聲道:“我說謊了,我羞愧難當,我隱瞞了,我愛慕您,我向你告白,我吻了您。”

    巫妖眼睛微微睜大,嘴角卻仍然含著笑:“你向我告白?還吻了我?我是什麽態度?巫妖沒有感情,怎麽會回應你?”

    蕭偃眼睛仿佛看向了無盡的虛空,眼淚滾落下來:“您沒有拒絕我……您隻是說您沒有感情,無法回應。但是沒有拒絕我,天道讓你離開,你說你會回來的。”

    巫妖神情不變,但眼睛裏卻帶上了深思:“你有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地方?好孩子。”

    蕭偃喃喃道:“我對不起您,我對您有負疚感,我是罪人,您在那個世界一定過得很好,我自私、懦弱、貪婪,擁有了你還不知足,還以行無道之舉威脅天道,逼他將你還回來。我行此卑劣之行,無法麵對於你,你明明是因為憐憫憐惜我,卻被我恬不知恥地得寸進尺妄想擁有您。您本來擁有無盡的生命,如今卻變成了凡人,從可怕的魔法洪流中穿越,魂體震蕩……我後悔後怕,若是一個不小心你有個閃失……”

    明明之前對著他一直從容鎮定,談吐流利,如今卻淚落如雨像個孩子一般地軟弱,巫妖拿了一旁的手巾替他擦了擦淚水,看那淚水怎麽都擦不盡,有些苦惱,隻好慢慢安慰他道:“放心,沒有人能逼我做什麽事情,你們那天道也不行。”

    不過確實想不通就是了,那巫妖的行事,確實不太像自己,雖然自己目前什麽都沒想起來。

    他帶了絲懊惱看了眼那兩支空的藥水瓶,心想對於毫無魔法抗體的凡人來說,這夢幻真言藥水的量確實過量了,不過記得是沒有副作用的,應該隻會睡的時間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