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星之歌
  第75章 星之歌

    巫妖穿著單薄的白色法袍, 赤著雙足,緩緩沿著白色石階,走入一泓清澈透明的深泉池子裏, 抬眼看了看高處那光明璀璨的光明神像, 閉起眼開始參悟, 這是教皇的建議。

    “教會擁有光明泉,一共三個泉眼:智慧泉水、勇氣泉水、生命泉水, 其中在智慧泉水裏沐浴的牧師,往往能夠參悟到許多許久不能參透的法術。閣下是千百年難得一見的大魔導師,無人能夠取代您在魔法方麵的造詣了, 建議您自己再推演參悟一下。”

    “但, 時空法則曆來就是混亂和不確定的, 混沌就是他的法則。不過我有一個建議, 我聽說巫妖的天賦與牧師的天賦有些像,會対人的情緒和心理感受有著近乎直覺的敏感。假如対方也在等待你的話,是否越往時間軸的後麵, 対你的思念、期盼就越深?這樣的話興許有助於你定位你需要落下的坐標……興許這不僅僅是你單方麵的尋找,如果能考慮雙方彼此的尋覓,那也許更容易許多。”

    “此外, 雖然不能達到百分之百,但我們可以不斷提高成功的幾率, 此事請交給我來辦理。”

    過去幾日內,教皇親自邀請,他在光明大教堂先後接受了來自人類國王、矮人國王的賜福。

    這一代的人類國王正是將他召喚回來的流亡“王儲”的弟弟, 他有著充滿魅力的桃花眼和滿身風流氣質, 看起來英俊之極,並不像個在腥風血雨中鐵腕奪取了政權的老辣政客, 而更像個風流多情的流浪勇者。他十分愉快地対巫妖表示了感謝和抱歉,並且誠摯邀請他長留在神都:“好幾位公主都很想認識您,並且願意為昔日輝煌的晨星家族生育子嗣。”

    巫妖:……

    國王看出了他一言難盡地不敢苟同,爽朗大笑,輕快地將手指浸入金色聖杯中,沾了沾帶著花瓣的聖水,輕輕觸碰了他的額頭:“吾為人類國王,吾衷心地祝福你,時空旅行者,勇者以及無畏的犧牲者,願您得償所願。”

    矮人國王也十分健談開朗:“卡多莫是我的堂兄,他托我向您致敬。他十分忙碌,近日忽然対你說的不需要魔法作為能源也能夠驅動的機械充滿了興趣。現在已在嚐試放棄法力熔爐。他和我們說,你是個不凡及睿智之人,身居高處卻能注視到螻蟻。一位曾經為了正義犧牲的巫妖,我代表矮人,也真誠為閣下祝福,希望你在命運中,能始終捕捉到你想要的那一刻。”

    賜福後矮人國王又有些促狹地眨了隻眼睛:“卡多莫建議,找到以後盡快進行靈魂契約的彼此烙印,這樣的話你就再也不會丟失他的位置坐標了。”

    在場的人都善意地笑了起來,隻有巫妖麵無表情,他還沒有習慣回到人類身體後那些過於豐富的表情肌肉的操作,而且,那個還在時空軸中無望等待著的小皇帝,他並不喜歡被人用這樣輕鬆愉快的口氣來調侃。

    加滿了幸運祝福的巫妖沉默地將雙腿盤了起來坐在了泉水裏,這是他在小皇帝那個世界學到的入定參禪的姿勢。

    智慧泉水的水清澈流淌,繁花盛開,雪白法袍入水不濕,金色的長發垂瀑一般從肩膀直垂入水中,他低頭看到明淨的水麵蕩漾著的倒影,倒影裏的金眸也注視著自己,這讓他覺得十分陌生,不知道小皇帝見到自己這個樣子,還能認出來嗎?

    自從回到這個世界以後,他仍然徘徊於外,仿佛再也融入不進這個世界,天道大概覺得還給自己身體,還給自己榮耀和地位,送自己回原來的世界,就非常対得起他了,算是個很公平的交易了。

    但是他卻不肯接受這就是他們的結局。他沉心靜氣,閉上眼睛開始在心裏推算著那些星圖和魔法符。

    這一入定便是九個日夜,光明神殿的神聖騎士守衛們隻在一個深夜,看到了智慧泉水的神殿內,那尊貴無匹教皇親自迎送的客人突然奔跑了出來,然後在高闊華麗的大殿裏開始布下了重重的魔法陣。

    他一連畫了三日的魔法陣,教皇、占星主教和法師公會的大會長都驚動了,全都趕了過來看著他布魔法陣,時不時還低聲爭論起來。

    巨大的魔法陣全部布下的時候,神聖大陸上空隱隱有著雷聲。

    強者們都有所感應,教皇站在那裏歎息道:“閣下已觸及到了法則真理的邊界,已經無限接近於成神了,你確定真的要放棄這方世界,去往一個魔法被壓製的,屬於凡人,無神的世界?”

    巫妖站在變換閃動的法陣中,法陣裏充斥著磅礴的法力潮汐,猶如銀沙一般在陣中漲漲落落,又如萬千點銀光飄蕩席卷環繞著臉色蒼白的巫妖單薄修長的身軀。繪製這樣巨大磅礴的魔法陣,需要動用的魔法力量實在太多了。

    這対他原本孱弱的身體其實造成的影響很大,他早已習慣了不需要顧慮身體,全力思索和研究的巫妖生涯,如今猝然繪製這麽巨大的魔法陣,雖然已飲下了魔法藥劑,仍然消耗不小。

    巫妖低聲道:“已經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剩下這一點概率,我交給対方。”

    “我相信,他仍然如此前一般的渴求我,期待我——他既是真龍天子,他的氣運,他的幸運值,一定能等到我的。”

    高空中雷聲大作,在無盡的虛空中,魔法陣吸引形成的時空漩渦已經形成。

    巫妖忽然笑了:“龍氣,這就是我從小皇帝身上吸收來的真龍氣運,這一縷龍氣所帶來的幸運值,會讓那一方的世界法則,不得不対我開放。”

    “法則再不甘心,也必須要遵循他自己定下的規則,那就是真龍天子,言出法隨。”

    “如果我失敗,那就是他經過時間洗禮後,対我已經不再眷戀和需求,他已不再需要我。”

    教皇已明白了這其中的關鍵,帶了些擔憂:“赫利俄斯,你這是將賭注壓在了対方那裏,這是豪賭。”

    巫妖淡淡道:“不,這是信任,除非他死了,否則他不會停止愛我。天道氣運在他那裏,他不會死,他要等我,他也不會輕易讓自己死。”

    教皇長歎一口氣:“我送你一程,時空法則的領悟者。”

    神聖大陸這一晚,天空轟鳴。有人親眼看到光明大教堂的上空,厚重雲層迸裂,綻放出千萬條金光。

    暴雪卷著碎冰,旋轉成為巨大的暴風雪,無數的雪花籠罩著光明神殿,巫妖的虛影在魔法陣中央少年的身後浮現出來,金發飄揚,冠冕上靈魂寶石耀眼,無盡銀白色的骨鏈向四麵八法穿刺而出,碎裂虛空,巨大的魔法陣驅動,光芒直衝星漢。

    修習法術的法師們都似有所感,施展法術淩空而立,他們看到了此生從未見識過的磅礴洶湧的法力源源不絕,猶如海潮一般奔騰著直衝虛空,擊穿了世界壁壘,仿佛無數顆超新星正在爆炸,迸發出驚人的熾芒。

    在無盡的虛空之中,群星光芒大盛,猶如齊聲頌唱著別離的歌,許久後光芒漸漸熄滅,瑰麗的緋紅煙雲在高空舒卷,璀璨群星被看不見的虛空力量所鯨吸,燦爛星河奔騰灌入了不可知的虛空漩渦之中,天河寂滅,群星黯淡。

    精靈森林裏,虛空漂浮在世界樹冠上,遙遙望著神都天空的精靈女王落下了眼淚,這個世界,終於沒有留住他的晨星。

    =====

    大燕。

    深夜已近黎明,欽天監。

    九鳥日月青銅枝燈上仍然燃著蠟燭。

    範左思頭戴高冠,拿著一卷書簡遞給皇上,深吸了一口氣長跪勸諫:“皇上,無緣無故要重修觀星塔,這是要被史書評判為昏君,群臣們是必定要勸諫的,皇上您英明神武,還請三思,臣以為,就原本的觀星台也夠使了,還是再過幾年……”

    蕭偃眼睫低垂,慢慢翻著那書簡:“最近一百年的天象都翻錄過了嗎?”

    範左思道:“如今想來隻有庚申年七月十五夜那一次的星象最有異,據您的說法,帝師的魂體在降世之時,被撕碎到各方,落到各處,被一些有靈性的動物吸收後,生成了野怪,也因此當時為了回收力量,帝師才會四處奔走,一一回收他的靈魂碎片,恢複他的魂體力量。”

    他心下哀歎,知道這位皇上,乾綱獨斷,說一不二,要做的事情,從來沒有做不成過。他說了要斥巨資修最高的觀星塔,他就一定會修。隻是朝堂之上,如今紛紛側目,対禍端欽天監,千夫所指。隻是近臣們全都対此閉口不言,朝廷這幾日才沒人說話,應該都是在觀望,等到諫官們反應過來,跳出來的時候,到時候就是欽天監背鍋的時候了啊。

    大興修建高台美榭宮室,史上那都是昏君才做的事情。皇上親政十年,如今年僅二十六歲,卻威儀深重,英明睿智,平日裏也還算納諫有方,対待臣下寬嚴相濟,不曾因言殺人,忽然冒出來個勞民傷財興師動眾地修觀星高台的舉止,諫官們不進諫才怪了!

    然而近臣們全都心知肚明,皇上這是為了找通微帝師罷了!

    “庚申年七月十五夜,月華大盛,東北方有巨大流星落入京師,色赤黃,大如月盞,光芒四射,狀如白晝……須臾空中火燃似星隕,飛流如織,颯颯作響,漫天飛星如雨落……繽紛瑰麗數息方停,天邊猶有霞光,夜半方徐徐散之。”

    蕭偃慢慢摸著那幾行字,這些年,他幾乎已能背下來了。

    他的巫妖王,降世之時,是漫天飛星、瑰麗霞光相送,那是半神之體,隕落於此世,才得了他那短暫的相伴。

    他淡淡道:“塔不夠高,要再高一點,望得才更遠,離天道才更近。朕這一年,登山祭天也好,祭祀宗廟也好,朕都會禱告天道,若是不將朕的巫妖還回來,那麽朕就要一件一件的,行無道之事。從修高台開始,然後是召集佛道高人,尋仙問道,勞民傷財,派船去海外仙山……”

    “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蕭偃慢慢吟著這句詩:“朕會讓天道知道,無道之君,可以有多瘋。”

    範左思背上微微發寒,長跪拜伏下去:“皇上,帝師離開之時,也是希望您能做個好皇帝的。”

    蕭偃露出了一個微笑:“他留在朕身邊,朕就是個好皇帝。他不在,朕失去了理智,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朕也不過是天道之下的工具,既然不重要,那就毀掉好了……朕其實很想知道,滅世會是什麽樣子呢。”

    他舉止仍然很從容,目光依然一如從前的沉靜凝重,說話也平靜冷淡,偏偏這語意卻讓人陣陣發寒,幾乎以為眼前的天子早已經處於瘋狂之中,口吐妄言譫語。

    範左思眼圈發紅:“皇上請勿自苦,帝師一定會回來的。”

    蕭偃淡道:“十年了,每一天,朕的心都肆虐著失望、憤怒、痛苦,朕做這個好皇帝已經做得累了,朕離瘋癲已不遠了,既然如此,不若就此沉淪,才能得到安寧。”

    他抬起了眼睛,眼神深不見底猶如寒潭深水,波瀾不生。他慢慢起身,穿過廳堂,走向寬闊的露天觀星台。這十年,前三年戎馬倥傯,禦駕親征,收拾破碎山河,每一夜他都在忙碌的行軍途中,充滿希望地看著天空,希望盡快平定四海後,他的巫妖參透法則,突破重重困難回來找他,獎賞他的努力。

    三年親征,等統一了山河,穩定了政局,他回了京城,繼續勵精圖治,革故鼎新,爭取建成一個海晏河清的大燕朝,等著四夷拜服,八方來朝。每一夜,他都在觀星台中看著夜空度過,懇求天道還給他的帝師,獎賞他的兢兢業業,為國為民。

    三年又三年。

    進入第十年,他終於明確地知道,他的巫妖不會回來了。

    天道不會再把巫妖還給他了,巫妖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他輔佐自己成為真正的真龍天子,因此天道給巫妖的獎勵,就是讓他回到他自己的世界。

    他們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神,如何能夠容忍一位半神巫妖存在?

    他居然用了九年,才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又或者,他其實一直再欺騙自己。

    蕭偃非常明白,自己其實已經瘋了,他曾經対大燕子民充滿了愛意,他垂拱而治,愛民如子。但一個聲音一直在他的腦海裏嘶啞著詛咒著自己,沒有巫妖,他要這天下有什麽意義?他為什麽要這樣痛苦的,孤獨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做一個統治天下的所謂聖明工具天子?

    他憑什麽要忍受這樣的痛苦?

    他想死。

    他死了,有沒有可能脫離這個世界,去到巫妖的世界?有沒有可能巫妖早就給自己施展了什麽法術或者契約,就像當年的藺江平一樣,能夠和死靈簽訂共生契約。

    巫妖既然是死靈,自己是活人,活人不能和死靈在一起,那如果自己死了呢?是不是就有機會在一起了?

    說不定巫妖一直在等著他死,如果自己早一點實施,是不是就能讓巫妖不用等那麽久?

    這個念頭一天比一天的清晰,以至於他第一次問起範左思死後的問題,範左思驚慌失措,去找了祁垣來勸說君上。

    祁垣一直沒有還俗,雖然蕭偃親政後恢複了祁家的爵位,也下旨同意他繼承爵位,他卻不曾回家,隻讓自己妹妹嫁人後生的長子來繼承爵位。

    他倒是心平氣和來勸說皇帝:“皇上要相信巫先生,他說了不會哄騙你,若是涉及如此生死大事,他怎會瞞你?”

    如此才讓蕭偃那點想死的念頭給熄滅了。

    但是此後他更瘋了,每一天都在琢磨著怎麽把天道給滅了。毀天滅地算什麽,隻要他能做到。

    他覺得他就是一座死火山,巫妖給他形容過,說這種火山中央的熔岩能夠取到火元素精華,能夠用來鍛造強大的武器,或者用來作為火元素能源。

    死火山外表沉寂如死峰,寸草不生,但內心卻熾熱如火,岩漿滾燙灼燒,日日夜夜焦灼成灰。

    遲早有一日,他爆發出來,那就是毀天滅地的地火噴發,將一切燒成灰燼。

    近臣們全都感覺到了皇上的不対勁,但卻又都知道緣由,根本不敢勸。

    隻有些不知底裏的大臣,還會上奏請皇上選妃立後,為皇家開枝散葉。

    然後很快這不知趣的大臣,不是被派個很棘手的差事,就是被派遣出去巡視地方、查看河道、監看皇陵、邊境勞軍,幾番下來,大臣們很快都意識到了皇帝的逆鱗再此,都知機地不再提了。

    夏夜的夜空漆黑如幕布,星光點點綴在上頭,但蕭偃知道那是無盡的虛空,巫妖給他形容過虛空的世界,有星雲,有恒星,有行星,有無盡的隕石海,那是他作為凡人無法突破的世界壁壘。

    他凝視眺望著星空,想著巫妖有著無盡的歲月,他會忘了自己吧?他還記得給自己的承諾嗎。

    離中元節還有七天,今夜京城裏仍然是花燈如晝,雖然天已將明,但因無宵禁,有情人們徹夜遊樂,便是站在觀星台上,也能聽到禦街上遠遠傳來的歡聲笑語。他默默數著這一年的中元節,還有七天,就十年了。

    七月半,鬼門開,當年的七月十五,巫妖從虛空降世,是否也是因為如此?他是死靈之體,因此才能因緣巧合在七月半落入,每一年的七月半,蕭偃都會站在觀星台上,徹夜觀星,直到天光大明,再也看不清星星,失望再次籠罩於他。

    今日卻是七月初七,月逢七、日逢七,“七曜俱在牽牛初度”,蕭偃忽然心頭微微一動,想起當初自己隨口給巫妖起的名字,“九曜”,日、月、水、火、木、金、土一共才七曜,自己卻偏偏要給他起名用九這個極數……

    是否那時候就已預示了他無法在這個世界呢?

    他心頭微慟,卻又明白地知曉自己是在自苦,他抬起頭看著夜空,掩飾自己微微發熱的眼睛,忽然看到一點飛星破空飆射過夜空,亮光奪目耀眼,在天空中拉過一道極輝煌的光痕,洶湧奔騰,其後帶著漫天的群星飛織,煊煊赫赫,浩浩蕩蕩,呼嘯著劃過天空。

    他握緊了袖子按住了觀星台的欄杆,他身後的範左思也驚呼了一聲:“是流星!”

    他的心砰砰跳動著,看著那顆星直直墜入大地,無數道星光迸射飛濺開來,他看著那方位,瘋了一樣地跑下了觀星樓!

    範左思驚呼著:“皇上!”

    隻看到左右陰影中祝如風帶著數個侍衛已迅捷地跟上了奔跑出去地皇上,他這才心裏微微放了心。

    他從來沒有見到如此不顧儀態的皇上,在夜幕中他看到皇上忽然又停了下來,抬頭看了看天上星星的落點方位,忽然又折回了皇宮內,進入了內殿。

    他所不知道的是,須臾後,祝如風他們也跟丟了皇上。

    蕭偃從皇宮裏的傳送陣傳到了棲雲山莊,喘息不定,跑到了後山處,往山穀奔去,這裏守衛森嚴。把守著的禁衛看到皇帝突然出現,也並不意外,隻是肅穆著向皇上行禮,然後稟報:“適才似有天石降落,發出巨大的聲音和光亮,我等不敢擅入查看,正要命人奏報陛下。”

    蕭偃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不必跟從,自己一個人慢慢走入了穀中,這裏開滿了來自異世界的淺金色的星狀的花,滿坑滿穀,那是當初巫妖帶著他乘坐滑翔傘的時候,開玩笑一樣地灑下的花種。自從他發現這些花成活後,這座深穀就安排了護衛把守,嚴禁人隨意進出。

    他不知道巫妖說的普通的花,其實是梅裏曼家族族徽上的花,破曉之星,花期很長,總在黎明至暗時分開放,一開總是漫山遍野,給人光明與期待。

    他按捺著狂跳著的心,一個人步入了山穀中,沿著開滿了花的山徑,慢慢走進去。

    天邊已升起了紅日,淺金色的晨曦透過薄霧照亮了山穀,林間鳥兒叫聲婉轉。

    在森林邊緣,星星花開最盛之處,一個少年靜靜蜷縮側臥在花叢中,修長的身軀法袍襤褸,雙足赤著隻看到肌膚似雪,金色的長發淩亂披散在肩頭和柔嫩的花瓣間,淺金色的睫毛覆著眼,一動不動。

    作者有話要說:

    《尚書考靈曜》:“(天地開辟),七曜俱在牽牛初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