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二回
  第93章 第九十二回

    “我下去看……”阿虎看清楚了之前的景象, 和耿立說了要往樓下去。耿立叫住他,伸手比劃了一個槍的動作。阿虎看了之後拍拍自己的後腰,外套上微微凸顯出槍的形狀。

    楊以嶽的心收緊起來, 目光隨著阿虎的身影一直往樓下去,直到他走過樓梯間,牆壁遮擋了楊以嶽的目光。

    ——

    阿虎走地很慢, 剛才他看見躺在田裏的是勇娃, 飛機是和他一起受在下麵的,卻沒有聽到動靜,他不能確定飛機是不是也已經被收拾掉了……

    從院子進入樓房門廳的感應燈忽然亮了, 一個身影往門口左邊晃過……阿虎瞬間拔出槍朝門口過去,一腳踹開大門, □□指著左邊, 一個人在地上扭動,嗚嗚兩聲並聽不清楚在說什麽……

    看見黑洞洞的槍口對著自己, 那人鼓大了眼睛, 被塞了一把和著稻草的泥土在嘴裏,這時候搖起頭來看著別有些鄉土氣息。緊張的氣氛就被飛機這模樣給消磨掉落了, 阿虎上手剛剛往下垂了槍口, 一條細線從側邊竄出來, 由上頭係著的石塊在阿虎手上轉了一圈,精準落回一雙大手裏, 那雙手捏著細繩的兩邊, 使勁往回收,阿虎手中的槍禁不住尼龍繩的收套脫手出去……

    那把槍在空中畫了個弧線, 最終落在了廳門前邊。

    撲過去撿槍卻正好把脖子露了出來, 再被那人放出來的尼龍繩給套住了, 一收緊便隻想伸手拉住線,什麽動作也沒有了。那人手中花樣真是多,綠色四股絞成尼龍繩隨用隨放,這時候是連手帶脖子被死死套在了一起……

    到這種要命的時候,阿虎甚至還沒有看清楚這他媽到底是哪路神仙。

    膝彎上劇痛,阿虎跪了下來,接著是胸口、肩胛,一拳頭由下巴往上打過來時,阿虎一瞬間覺得自己要死了,甚至聽見了清脆的頷骨錯位聲……

    阿虎倒地的時候門廳前的感應燈又亮起來,他隻看見一雙腳從自己頭上跨過,走到還在嗚嗚的飛機跟前,一個飛踢,清淨了……

    支撐不住昏過去之前,阿虎看見那人彎腰撿起了槍,手段熟練卸下彈夾看了看,那人正要回頭的時候感應燈滅了……阿虎的意識也滅了。

    ——

    “虎頭酒吧嗑藥、喝醉的那幾個清醒了,說虞三兒被阿虎帶走的,一輛銀色的破麵包車……我們把環湖路上監控調查出來的麵包車讓他們對比,說是同一輛,車頭保險杠全是爛的,殼子已經起鏽,從窗玻璃上遮光貼紙破爛的形狀,有人能夠肯定是同一輛……”小陳一口氣說完後看著胡隊和黃廳。

    胡隊接起了話頭,“也就是說小虞和小楊總很有可能在一塊兒……排查那輛車。”

    “不,查車太慢了,查佟響……環湖路回來的人說那小子騎的是摩托?”黃安霞換了一個思路。

    “對。”小陳把監控片斷調出來給他們二人看,“這是從半島別墅出去時候的影像……”

    視頻上有過減速帶時候比較慢的影像,車型能夠被確定。

    “兩邊下手,查麵包車和這輛摩托的去向。”黃安霞擰開手上的礦泉水瓶子,喝掉一大口,“緊急提審得到的信息綜合分析看的出來耿立一心要找刺殺他的人然後跑路,這幫子人用他的時候倒是不客氣,現在耿立要請他們幫忙,一個也沒有鬆口,耿立受的刺激挺大。”

    “所以挨個動手了。我們去的時候林建勇的兒子正在打包準備跑外省避風頭,他聽說王科勳還在醫院裏,想到之前自己壓根就沒打算見耿幹爹,就怕了。”胡隊覺得這也挺省心的,這個事情就好像有耿立在前邊帶路,領著他們去挨個敲門領人。如果不是小虞和楊以嶽被綁走了,就這樣慢慢盯住了收網也不錯。

    “所以我怕他魚死網破把小虞、以嶽他們順帶拖下去……”黃安霞最怕的是這個,這裏麵除了自己人,還有佟響這個定時炸彈,他既然之前敢私自動手,今天也不會有善罷甘休。人要抓,但是不能髒了幹淨的手,也不能搭上額外的人……

    一想到這些,黃安霞很想把靜默了的佟響拖出來一頓暴揍。

    ——

    楊以嶽聽見有人上樓的聲音,耿立也聽見了,他立刻挪到與樓梯間相連的牆壁邊上,不大不小的聲音喊了一句:“阿虎?”

    那邊立刻來了回答,“耿爺,阿虎累了,歇著呢,有事兒您吩咐……”

    佟響的聲音帶著些輕佻,它響起來的時候楊以嶽眼淚忍不住往外冒,也不知是什麽原因,明明他來救自己的,怎麽就哭了?楊以嶽想不明白,也沒有時間想明白,他看見耿立從後腰上掏出了槍,雙手握著往牆壁盡頭的門口處挪動……

    “你是誰?”耿立回問。

    “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兒,我呀,早前到您拳場找過活兒的,你還誇我打得好呢……真忘了?那沒關係……”這幾句話音裏帶著笑,聽得人覺得如沐春風,“再認識認識不就好了……”

    “站住……”耿立的話陡然嚴厲。

    “不然您就開槍了,對吧?”佟響沒有閉嘴,“別呀,咱們好歹還是有過交情的,我覺得咱們當時很和諧嘛,您也挺喜歡我的……”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楊以嶽沒有聽見腳步聲,想著他應該是聽了耿立的話沒動了。

    楊以嶽看著耿立手中的槍,手指發抖,猛地張開嘴,還沒有說出一個字被一隻手給捂住了,楊以嶽順著手看過去,是虞警官,他瞪著楊以嶽搖頭,手上用力捏著楊以嶽的臉叫他趴下來……

    動作極其緩慢的順著虞安綱的指示趴下來,兩人挨得很近,虞安綱的聲音很是虛弱的,“躲到沙發後邊去……我們倆的主要任務是保命……”

    “他不知道有槍……”楊以嶽幾乎是貼著虞安綱的耳朵說這話。

    “他知道……你想想阿虎……”虞安綱說話的力氣快沒了,推一把楊以嶽,叫他在往沙發後扭一扭,心中卻還有精神想這個小楊總剛才那麽聰明和耿立周旋,這時候卻想不到來人能上來肯定已經收拾掉了剛才下去的阿虎,阿虎也是有槍的,不然自己的腿上也不會有個窟窿,這叫什麽?關心則亂對不對……

    楊以嶽有些冷靜了下來,一寸一寸扭著身子往破沙發後邊挪,還要用捆著的手拽一條腿根本使不上力的虞安綱,真是艱難的時候,聽見佟響又說話了。

    “耿爺,咱爺倆不用這麽生分,真的,我就是來帶我家小楊總走的,您琢磨、琢磨,咱們之間也沒什麽仇怨,你綁小楊總收了人家什麽好處,咱們也能給的,說不定咱們小楊總還給你翻倍呢……您總要說出來啊,您不說出來,咱們也沒法談……”這些話佟響說的又大聲又快生怕誰給他打斷了似的。

    耿立被他這麽高頻的話語刺激到了抬手朝著樓梯下來了一槍,“閉嘴……是你小子,膽色不錯……”

    子彈出膛的聲音讓楊以嶽身子一僵,拚命豎起耳朵聽動靜。

    “別著急啊……我才說了個開頭您就慌了,這怎麽能談下去?您別慌,真的,耿爺,我就一個人來的,誰都沒告訴,你有什麽慌的?還有啊,我都看見了,您下邊的氣瓶能用的都用上了,梁柱下、四方裏都放得挺好,這一炸起來,神仙難救,這麽穩當的布置,穩坐釣魚台啊……”

    興許是聽了太多佟響的廢話,耿立幫他找了重點,“要是不讓你接走小楊總呢?”

    “瞧您說的這話,凡事都好商量,又不是我家小楊總不幫你,不幫你的那群龜孫一個都跑不掉,警察正抓呢,您之前不也給警察帶路麽?”

    佟響說這最後一句,氣息上有變化,雖然是聲音大掩蓋了一下,楊以嶽還是聽見了……他不在樓梯間了?!

    “警察也抓我,你帶人來了吧?”耿立朝著樓梯間緩緩側身過去,“咱們廢話……啊!!”話沒說完的耿立突然腳下一軟,緊跟著往牆壁那頭轉身躲過去,“你廢話那麽多就是為了從三樓下來,也不怕被摔死!”

    楊以嶽和虞安綱抬頭瞧見個身影從他們身後的窗戶鑽進來,落地之後把剛才耿立坐過的破沙發拖了過來,堆在他們二人藏身的地方前邊。

    和佟響的目光對上,楊以嶽眼淚更是繃不住,簌簌往下掉,佟響這沒良心的單是笑一下就往前邊去,站在了剛才耿立站的地方,“耿爺,不好意思啊,這五四式太久沒碰,有點兒手生,打到您腿上了真不好意……您放心,這一槍我打準……”

    “不行……佟響你不能殺他……”楊以嶽已經在佟響身後不遠了,放出了聲音吼道,“耿爺,善緣要結的……”

    回應楊以嶽的是接連三聲槍響,楊以嶽條件反射趴到了地上,而那邊的槍手佟響,三槍擊完已經回來靠著牆壁了,還朝這邊看著楊以嶽。

    被他的快動作驚到已經不能說話的楊以嶽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回魂,對著佟響罵了髒話,“佟響,我草你媽,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

    “找到了……”小陳的聲音很急切。

    “哪兒?”回應他的黃安霞和胡隊更急切。

    “他在三台子第一七八號煙花爆竹準銷點買了煙花,往三台子西南邊的坨坨山去了,老板說他的車可颯,因此他去的方向記得清清楚楚……”

    “走!”黃安霞一分鍾都不願意等,要帶著人走,被胡隊摁住,“師父,是我走,您得在這兒兒坐鎮。”

    “……”不爽的話黃安霞硬吞了下去,拍了拍胡隊的背,“帶回來,把人都帶回來……”

    “知道。”胡隊明白黃安霞的意思,請她安心後帶人出發。

    ——

    楊以翰的車開出去沒多久,就停在了一棟黑燈瞎火的寫字樓前。這棟寫字樓統共四層,樓身上的燈牌寫著什麽共享汽車的字眼兒,已經不太齊全。

    蒲新元遠遠盯著,正以為要打持久站的時候,從那棟寫字樓底下開出來一輛不打眼的金杯車,到楊以翰身邊就停了。

    那樣楊以翰從自己車裏下來,上了這輛車。車子車燈雪亮,原地調頭往東邊去。蒲新元立即跟上,並把消息給了佟響。

    ——

    “小楊總……”耿立低頭,看到手法利落替自己包紮傷口的楊以嶽,很有興趣似地問:“你喜歡男人的話一定沒有想過要給自己留個後吧?”

    “我覺得我在這個世界都是多餘的,自然沒有想過什麽留後不留後。”楊以嶽輕聲回答,沒有遲疑。

    “真巧,我也是……”耿立是被佟響拖過來扔到這塊破沙發上的,他雙手被綁在身後,任兩條傷腿無助又可憐的直伸著,而麵上的神情可以算的上是神態自若,“可是啊咱們這種是有病……我跟你講,要是真的有那麽一個親生的娃娃,你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看一眼,真的,命能心甘情願的給他。”

    被罵了有點兒沒精神頭的佟響和已經半死的虞安綱坐在另一塊破沙發上,聽見耿立問這個,稍微抬了頭。

    “耿爺這是親身體驗還是聽別人說的?”楊以嶽力道適中的捏住了重點,問法也是輕描淡寫。

    “以前是聽別人說的,上次跟你哥見過之後,就他媽變成親身體驗了……嗬嗬嗬……”耿立笑了出來,“二十三了,二十三……一朵花兒,就是臉寬了點兒,像我,我真是對不住她,不知道有她的存在,沒讓她過上好日子,還他媽都沒讓她臉生的窄些更美點兒……畜生爹啊我真是……當然,你哥更畜生點兒,他拿這事兒威脅我。我跑這一圈已經把人得罪光了,現在都巴不得我死,要是讓那些王八蛋知道我有個女兒,她活不了……”

    楊以嶽心裏清楚了,耿立發瘋滿世界找刺傷自己的凶手,更刺激的是遇見了楊以翰給他爆料的這個消息。

    佟響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楊以嶽瞪了他一眼,老實巴交閉上了眼……旁邊半死的虞安綱虛弱地笑笑,剛才佟響還是神勇救星,現在就這麽老實了……笑得扯動了傷口,虞安綱覺得不能笑了,不然加速自己的死亡。

    “出國且衣食無憂,你願意嗎?”楊以嶽直接跳過確認問到點子上。

    “小楊總還要結善緣?”耿立笑著問,“我已經是你的階下囚了。”

    “結。”楊以嶽的聲音穩重堅定,“我哥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心不善的人不值得相信。他能夠年紀輕輕的時候對他的弟弟下手,毫無關係的人一旦失去利用價值他也沒有必要。”

    “我憑什麽相信你?”耿立笑容消失,嚴肅起來,“你和你哥可是同一個種……”

    “他不準我弄死你,還不夠讓你相信他?”佟響終於插上嘴了。

    楊以嶽不理會他的回話,異常清晰反駁耿立的話,“種是同樣的種,澆水施肥修枝的人不同,長法也不一樣……”

    “小楊總,你好像又給了我一個選擇……你知道我是怎麽打算的嗎?”耿立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喜歡楊以嶽了,不光是因為他喊住了佟響這個瘋子留了自己一條命。

    “死人才能保守她身份的秘密,對吧?你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把我怎麽樣,你要留著我讓楊以翰出來到你麵前伸出脖子,我死不死對你來說不太重要……”說實話,要是佟響響沒有這麽能幹把自己給救出來了,楊以嶽還挺喜歡耿立這個劇本。

    耿立笑一下,道:“小楊總,你特別會做生意你知道嗎?”

    “這我最大的優點。”楊以嶽依舊慢條斯理回話,“我還有個優點,就是特別懂我哥有多卑劣,我向你保證,你想的也是他想的……”

    佟響低頭滑開手機,老班長的信息配合小楊總上句話來閱讀理解的話意思就很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