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紀也和陶銘在別墅用過晚餐, 見天色漸暗,不好意思再打擾李雪休息,就告了辭。

    卻沒想到, 車子剛開出別墅區,就壞在了大道上。

    雨刮劃得快, 大雨傾盆, 直直落在擋風玻璃上。車裏開著空調,還是止不住的潮。

    陶銘看了眼儀表盤, 略帶歉意地說道,“可能是發動機的問題, 看來要打救援電話了。”

    紀也透過車窗上的雨霧看外麵, 隻覺得這裏冷僻, 離市區也很遠。

    來往的, 除了別墅的業主,基本都沒什麽車路過。

    紀也垂眸看了眼時間,已經八點了。

    但她還是安慰起陶銘, 輕聲道,“沒事, 等等吧。”

    說著她看了眼車身後, “不過我們坐在車上等的話,好像不是很安全。”

    雨勢太大, 來往的車要是沒注意到他們, 很容易發生碰撞。

    陶銘點頭, 點亮雙閃。

    紀也包裏有傘, 她撐開。陶銘接過傘柄, 兩人一齊站到路邊等待。

    就這樣在雨裏站了十幾分鍾, 雨勢卻絲毫不減。

    山頂尖, 雲層就像破了個巨大的口,兜不住水源,直直灑落。

    陶銘又給保險公司打電話,在催。

    工作人員表示繞城高速因為暴雨臨時封閉,他們隻好繞國道過來,還需要一段時間。

    等他掛完電話,低頭看紀也,發現她半邊身子已經全濕了。

    陶銘拉過她,往裏靠。“進來些吧,小心感冒了。”

    “好。”紀也道了聲謝。

    沒過一會兒,空僻的大道上,倏然開來一輛車。

    陶銘眼皮一跳,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他一個人淋雨無所謂,紀也終究是女生,這兒風裏雨裏的,溫度也要比市區低上好幾度。

    他思忖幾秒,還是決定去攔車,看對方是否順路,能帶他們回市區。

    陶銘將傘柄遞給紀也,徑直跑入雨中,伸手示意。

    紀也一愣,忙不迭跟上。

    黑色越野車的車速不慢,車輪軋過路邊堆積的水溏,濺起陣陣水花。落在腳邊,又緩緩散退。

    看這車速,並不像會停的樣子。

    紀也偏頭躲了下,“沒關係,咱們再等等好了……”

    她話音剛落,豪邁的越野車陡然刹停。

    急促的刹車聲,在空曠的路麵上劃開一道異響。

    陶銘眸光微亮,他上前,來到副駕車身旁。半躬身,去望車主。

    過了幾秒,車窗才姍姍落下。

    雨滴如豆大,頃刻打入車內。

    有冷氣透出來,很涼。

    紀也抬眸,入目便是極冷的黑色車飾,低調,清冷。眼梢再抬,四目相對,便對上了那雙桀驁張狂的黑眸,暗且深。

    紀也握著傘柄的手,驀地收緊。

    上帝或許總是喜歡和她開玩笑。不想再見的人,竟連著兩天都能遇上。

    她心髒窒閉,那種久違的悶疼,又浮上心頭。

    陶銘沒有發現她的異樣,低頭,朝車裏的男人指了指不遠處的車。

    “您好,那個,我們的車壞了,請問您是回市區嗎,能不能搭我們一程?”

    紀也垂眸,視線緩緩挪開。很淡,就好像他們從沒認識過。

    江讓的雙眸微斂,無聲緊鎖住她。他沒應聲,見她避開,撩下眼皮。

    他眸光幽邃,這才看向陶銘。眼神晦暗,很沉。

    須臾,他偏頭看向前麵。隻聽到他丟了句,“上車。”

    他的聲音隱在巨大的潮水中,又像隔得很遠。

    紀也還是聽清了。

    陶銘笑著道聲謝,忙不迭轉頭,“上車吧。”

    紀也猶豫下,她回頭看了眼他的車,輕聲道,“要不還是等等吧,保險公司不是說已經在路上了嗎?車子拖走再去取也不方便。”

    她就是不願意上他的車。

    寧願站在瓢潑大雨中等待。

    陶銘見她還在擔心這些,擺擺手,“沒事,到時候走完流程再取就好。”

    紀也還是沒動。

    這時,車裏的男人指尖輕點方向盤,頻率頗快。他挑眉,朝兩人看過來,語氣不太好,“走不走?”

    紀也聽出了他聲音裏的煩躁。

    “走走走。”陶銘連忙應聲。

    好不容易能在這找到輛車,陶銘拉開後座的車門,朝紀也道,“上去吧。”

    ,

    黑色越野拐入國道,一路疾馳。

    車廂昏暗,靜謐無聲。連車外的風聲也變得透徹。

    紀也偏過身,和陶銘一起坐在後座。

    車裏冷氣足,對紀也來說,是沁骨的涼。

    她伸手抱了抱胳膊,始終規矩坐著。須臾,一雙手按停空調急風,冷氣逐漸疏散。

    “你帶紙了嗎,要不要擦下。”陶銘打破平靜,看了眼她半濕的身子,問道。

    紀也垂眸。她從包裏取出紙巾,又遞了張給陶銘。

    “接下來一個月還有排練,可千萬別感冒了。要不然明天我煮點薑茶帶給你。”

    陶銘的殷勤,在這樣的環境裏,成功令紀也手上動作一頓。

    她將濕紙巾攥在掌心,鼻音有些重。極力忽視駕駛座上男人的存在,輕聲道,“不用,沒那麽誇張的。”

    說完,她抿嘴,朝陶銘笑了下。

    夜色深,紀也的臉頰劃過車影,很白。

    那雙淡然的眼眸始終斂著,沒有分給江讓一寸。她頭發微濕,及腰,比以前長了些,還有幾縷貼在細長的脖頸上。安靜淡然。

    江讓喉結輕滾。

    莫名的躁鬱襲來,他舌尖抵過唇角,伸手想夠煙,又忽然收手。

    車裏散著冷香,是他慣用的味道。

    紀也坐在右後側,甫一抬眸就能看到江讓骨相優越的側臉。他手肘抵在車窗,另一隻手虛扶方向盤,下頜收緊。

    比六年前更成熟,也更拿人。

    她不再出聲。

    陶銘為化解尷尬,開始主動和江讓搭話。

    江讓神色閑散,態度談不上好,甚至有些冷淡地回了兩句。

    陶銘見他不太願意聊天,也就沒再自討沒趣。

    氣氛再一次沉下來。

    又過了會兒,大概是怕紀也無聊,陶銘再一次將話頭拋給她,“你之前有見過李雪老師嗎?”

    紀也回神。

    隻覺得這段路程格外長。

    她眸光淺淡,回道,“沒見過。”

    陶銘哦了聲,“我看她挺喜歡你的,以為你們之前就見過。”

    紀也搖頭,聲音輕,“沒見過,我這幾年都在國外,上學時也沒機會向她討教。”

    說到國外,紀也敏銳的發現,江讓掀眸,透過後視鏡沉沉看了她一眼。

    那種灼熱感襲來,烘幹了她身上的潮氣。

    紀也的視線和他的,有一瞬相撞在後視鏡中。

    隻短短幾秒,她又再度挪開。

    陶銘繼續開腔,絲毫沒有意識到車內的暗湧。

    “聽說你在柏林舞團已經跳到主演了吧,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回國呢,留在德國應該會有更好的發展才對。”

    紀也眉心一跳。

    她並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偏過頭,避重就輕道,“進市區了。”

    陶銘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開。

    而那道滾燙的視線,仍舊透過餘光,絲毫不避諱地落在她身上。

    為什麽回國。

    這事挺多人不理解的。

    其實沒有特殊的原因,隻是覺得,她的根始終在這裏。

    ,

    車子進入市區,雨勢漸停。

    保險公司給陶銘打了電話,通知他去指定地點處理。

    紀也便順勢跟他一塊兒在附近下車。

    兩人站在路邊。

    陶銘朝車裏的江讓道,“謝啦哥們,要不留個微信,改天請你吃飯。”

    誰都知道是客套話。

    沒想到江讓眸光流轉,偏頭看過來。他掀眸,眸色深沉,隻漫不經心仰起下巴,嗓音慵懶道,“你請,還是她請?”

    陶銘被他的反問惹得微怔。

    唯有紀也,指節微屈,抬頭看他。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這些年一點沒變,骨子裏的浪蕩惡劣仍在發酵。

    陶銘以為江讓動了歪心思,他向前兩步,身子微微擋住紀也。

    他皮笑肉不笑,“我們一起也行。”

    這話直白,江讓點了支煙含在嘴裏。他低頭吸一口,再抬眸,隻沉沉看了紀也一眼。

    冷白分明的手伸出車窗,撣兩下煙灰。

    紀也聽到他嗤笑聲,很輕。旋即什麽也沒說,黑靴輕抬,再狠狠踩下油門。車子轟然開走。

    陶銘盯著車尾燈,總算緩過勁來。他轉身問紀也,“你們,認識啊?”

    紀也看到江讓的車子在前麵路口調頭,又朝著他們這的方向開來。

    她垂眸,就在車子開過身邊時,說了句,“不認識。”

    陶銘點頭,信了,“我說呢,你上哪認識的這麽野的哥們,真是瘮得慌。”

    這段路,不止紀也一個人如坐針氈。

    陶銘也並不好過。

    江讓看他的眼神,挺刀的,他總擔心自己半路會被丟下車。

    “不過這哥們性子雖然野,人還挺好的。”陶銘總結。

    紀也收起傘,沒回答。

    這話她沒法反駁。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江讓的性子隻是表麵看起來散漫隨性,不好相處。

    實際上,他是個極其護短的人。

    六年前,在小鎮。

    還記得那個在台球館遇到,肆意嘲弄她的張宇。

    紀也原本隻以為,江讓是說了什麽話,才讓張宇他們知難而退。

    後來無意從曾斯宇嘴裏得知,其實他不光隻是口頭警告了。

    當天晚上,江讓就趁著張宇晚歸,將人拖進弄堂後巷,狠狠搞了一頓。

    用曾斯宇的話來說,江讓打起架來的狠勁,連他都怕。那晚要不是有他攔著,張宇不可能隻挨一頓揍。

    紀也是絕對相信的。還記得那次他掄強子椅子,也是不管不顧。

    少年的熱烈嵌在骨血裏。

    哪裏是說變就變的。

    ,

    江讓的車停在宴遇門口時,已經十一點。

    煙盒裏的煙抽得格外凶。他發現,光兩天,他的煙癮比這六年來都要重。

    陳景堯之前直接散了個長期包廂給他。今天人湊在一塊兒,是為了慶祝張哲遠即將英年早婚。

    曾斯宇說這叫單身夜,誰都不準帶女人。

    江讓推門時,裏頭歌唱的跟鬼哭狼嚎似的。他本就煩躁的心情,又被堵了下。

    他伸腿,踢了曾斯宇一腳。

    曾斯宇趔趄,跪著摔到沙發上。

    他剛要罵,轉身看到江讓指尖夾煙,居高臨下地睨著他。

    “你他媽欲求不滿還是怎麽著?真的,聽兄弟一句勸,找個女人散散火氣吧,別折騰我了行不?”

    江讓懶笑聲,沒理他,自顧自坐下倒酒。

    張哲遠剛和姚圓打過電話,他推門進來,看到江讓,也是一愣。

    “讓哥,來了啊。”

    江讓抬下酒杯,仰了仰下巴算回應。

    包廂的燈光昏暗,頭頂射燈光怪陸離,照映在他冷峻的側臉,莫名顯得淩戾。

    他心情不好的事,程泱在群裏已經點過了。

    隻不過曾斯宇不明就裏,張哲遠大抵猜到了。

    他湊到曾斯宇耳側,醍醐灌頂道,“你最近少惹讓哥,小心倒黴。”

    曾斯宇挑下眉,“什麽意思?老子他媽能幹什麽。”

    “你閉嘴就行。”張哲遠毫不留情戳穿。

    曾斯宇丟下嘴裏的西瓜,指著他,“你們這叫針對,嫉妒。”

    張哲遠實在懶得和他鬼扯。

    他掐住曾斯宇的後頸,話含在嘴巴裏,“紀也回國了……”

    背景音樂聲開的大,曾斯宇沒聽清。他轉頭,衝著張哲遠喊道:“什麽?你大聲點,誰回國了?”

    “……”

    正巧一首歌放完,整個場子頓時鴉雀無聲。

    張哲遠轉頭,決定冷處理。畢竟今天是他主場,江讓應該不至於對他發瘋。

    可曾斯宇就不一樣了。

    他吼了一嗓子,酒也醒大半,反應過來,朝江讓那邊望。

    隻見江讓坐在沙發邊,長腿微敞,手上捏著酒杯,隱隱還有青筋凸起。

    他另一隻手肘微屈,轉著手機,眼皮耷拉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若說這兩日的相遇,對紀也來說猶如煎熬。

    可對江讓來說,卻像是帶來了這具肉身的解藥。

    倏忽,他指尖停下。

    打開手機,點開了六年前那個微信。

    她頭像沒換,朋友圈狀態點進去,卻是一條橫杠。

    剛開始江讓不懂,後來無意聽陸覓說起才知道,她隻是把他屏蔽了而已。

    或者是,已經刪了。

    江讓眉眼輕揚。

    下一秒他伸手,像是撒氣,發了條微信過去。

    J:【你有東西落在我車上。】

    發出去後,很意外,並沒有得到任何提示。

    江讓輕勾下唇,順手將手機扔在茶幾上。

    淩晨,酒局散場。

    江讓回到臨江公寓,再次拿起手機,卻始終沒有得到紀也的回複。

    他不管不顧,完全忘了時間。

    酒勁上頭,人就斜躺在沙發上。他神情閑散,又緩緩發了個:?

    讓他沒想到的是,

    這次才發出去一秒,那頭就來了提示。

    ——你還不是他(她)的好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

    作者有話說:

    禿頭黛:賤兮兮。

    男主視角會慢慢揭露,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