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肉搏
  第11章 肉搏

    約摸一盞茶的時間,球隊各自上場。

    一端是由謝長淵帶領的五名身著青衣的神策軍球手,並列著由陸沉帶領的五名身著紅衣的龍武軍的球手。

    而另一端,是十名由沈辭帶領的平西軍球手。

    “開賽!”

    鼓聲漸起,紅漆球拋起,人隨馬動,眾球員逐球相擊。

    不同於方才南北禁軍的保守式打法,兩方從一開場便火力全開。球手們頻頻做出縱馬急停,迅疾回轉,背身擊球等高難度動作。時而運球突擊,時而馳馬爭奪,不斷揮杖擊球。

    場上球飛杖閃,馬走如飛,二十匹馬馳騁球場,馬蹄聲隆隆。

    場麵一度驚心動魄,激烈壯觀。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竟無一人進球。

    

    看台上眾人興致頗濃,許久沒見過這麽精彩的球賽,較之上一場,更為驚險刺激。

    馬球賽原本風險極高,平日裏看到的球賽大多打法略微平穩,沒見過這麽不要命的。

    場上的球員火藥味極重,平日裏,幾支大軍時常被拿出來比較,但沒有機會對上,今日碰上,就算隻是一場球賽,大家都鉚足了勁要一爭高低。

    “擔心嗎?”封玉瑤突然開口。

    秦煙似疑惑地挑眉。

    “你就不擔心你哥?或者……謝世子?”封玉瑤半開玩笑地問道。

    “你在擔心沈辭?”秦煙將視線定在封玉瑤臉上,見麵前那位公主臉上隱隱泛起紅暈,便收回了視線。

    “生死有命,作為軍中常見訓練的項目,他們熟悉馬球場上各種突發事件和意外。斷胳膊折腿的,是常事,較之戰場,已是溫和許多。”秦煙語調平平。

    聽見秦煙將這一席冰冷的話說得如此稀疏平常般,封玉瑤啞口無言。她熟悉的刀光劍影均來自後宮婦人,傷殘喪命的大有人在。自出生,她還未曾踏出過上京城,對軍中的事也是偶爾聽起,或是從戲文中看來。而對於真實的戰場,她沒有發言權。

    自此刻起,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同身旁這位幼時的玩伴,已因際遇不同,心境差別太多。

    秦煙的過往讓她心疼,同樣也令她羨慕。她羨慕能真正理解沈辭生活的人。封玉瑤的目光追隨著場上那道挺拔的身影,身邊的這位好友,似乎已經看透她隱秘的渴望,也很可能是沒有可能的渴望。

    秦煙側頭望向江沐,

    “好好看,好好學。”

    江沐迎上秦煙的視線,神色複雜。轉頭悶飲了一口冷酒。

    身旁這女人曾經是他的勁敵,如今卻也是他的恩人,是他的老師。

    二人關係複雜且尷尬,平日裏他都不知該怎麽麵對秦煙,而那女人總是時不時輕描淡寫的提點他,難道她就不擔心會將敵人培養得過於出色,終有一天,他們會在戰場上再相見,到那時刀劍無眼……

    

    此刻場上戰況激烈,混亂中,平西軍一球手座下的馬匹被不知是誰的球杖擊中馬腿,馬倒人摔,接連絆倒幾人幾馬。

    “你幹什麽!”

    “不是……抱歉兄弟……”

    “你敢使陰招!”

    “不是……這……”

    “做什麽,要動手?”

    “怕了?”

    “誰孬誰怕!”

    你推我搡中,幾方人馬竟然動起手來。

    眾人皆憋著火,又血氣方剛,一時間,場上除了端坐馬上的謝長淵、陸沉、沈辭和謝照四人外,其餘球手皆棄掉球杖,下馬混戰,陷入了肉搏。

    此刻風乍起,悶雷滾滾,是春雨將至的前兆。

    高台上的聖上和太子均未開口,皆隻是看著場上的鬧劇。

    眾人驚異,南北禁軍統領和平西軍主將皆下場,一球未進未說,屬下卻陷入肉搏戰,聞所未聞。

    驟雨急打入場,對莊稼來說,這是一場好雨。但對於這場球賽,卻不是時候。

    看台上眾人有篷布遮擋,倒沒甚影響。

    而球場中逐漸被雨點累出窪地,肉搏中的將士各個狼狽不堪。砸在身上的雨滴絲毫未減他們的勁頭,三隊眾人打成一片,馬匹奔跑嘶吼,場麵混亂不堪。

    

    場上端坐馬上的四人靜立在雨幕中,許久,沈辭掀眸看向謝長淵,冷冷一笑,

    “聽說,謝世子眼高?”

    “……”

    場邊的鼓樂聲並沒有停下,加之下屬們鬥毆的叫喊聲,謝長淵卻將沈辭這句話聽得一清二楚。

    他當即明白,沈辭是說他之前在城門說的那話,以及如今京中對他悔婚的傳言。

    但對此,他卻無話可說……

    陡然間,沈辭拋掉手上的球杖,倏地縱馬穿過搏鬥中的人群,直衝向謝長淵。二馬即將撞上,謝長淵猛拉韁繩,其座下馬匹前蹄上揚,引頸嘶吼,卻還是被沈辭的馬撞上,一瞬間,二人均飛身離馬,馬匹急撞後沉沉砸向地麵,濺起水花。

    落地的一瞬間,沈辭疾步衝向謝長淵,猛揮一拳。

    謝長淵險險避開,卻還是被勁風擦傷了臉。回身一拳,擊向沈辭,沈辭俯身避開,一個掃堂腿過去,謝長淵躍起,迎擊,一記回旋,踢中了沈辭的右臂。

    謝照見此,當即飛身下馬,欲助沈辭。沈辭是他的上峰,當然,他想要同謝長淵一較高下已經有許多年。

    陸沉見狀,也不得不下馬衝過去,他同謝長淵沒有私交,但此刻二人同屬一隊,又分領上京城南北禁軍,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謝長淵以一對二。

    頃刻間,四人雨中酣戰到一起。

    兩位禁軍統領,一位邊軍主將,一位邊軍參將,四人皆不顧體麵,貼身肉搏,拳拳到肉,不留情麵。

    場上眾人雨水混合著泥水浸滿全身,這讓觀戰的眾人一瞬間有些恍惚,他們還在宮廷球賽的現場?高台的禦座上還有陛下,以及監國的太子,這些混小子卻已全然不顧。

    永定侯謝安見自己的兩個兒子酣戰到一起,心中一歎,終究還是對上了,躲不過的宿命。

    

    雨勢漸大,眾人皆不可思議,連主將都下場。陛下和太子殿下卻遲遲不叫停。

    鎮國公沈常山麵無表情,他的平西軍不是孬種。

    封玉瑤看向秦煙,

    “小煙煙,沈辭是在為你出頭?你兄長還是那個護妹狂魔,嘖嘖,真羨慕。”

    秦煙向封玉瑤示意主看台那邊,那邊太子和二皇子,不也是封玉瑤的兄長?

    封玉瑤望過去一眼,輕嗤道:

    “太子殿下的確對他皇妹極好,隻不過隻是那位嫡公主,二皇兄……嗬嗬……”

    秦煙聞言,腦中居然想象著如此冷心冷情的太子,能給長樂公主封雲朝多少愛護?

    

    突然,重鼓擂起,出現無數弩手圍住球場,皆滿弦張弓,對向不分場合酣戰中的將士。

    “太子殿下有令,場下人員即刻歸隊,違令者,射殺!”

    場下眾人逐漸從熱血衝動中冷靜下來,他們還在球賽場上,這裏還是皇家組織的球賽,不是由他們瘋鬧的訓練場。看台上還坐著當今聖上,還有監國的太子。

    眾人動作停了下來,個個胸腔劇烈起伏,平複著沸騰的熱血。冰涼的雨水洗刷著他們年輕的臉龐,年輕的身體,年輕的血液。

    “太子殿下令各隊下場修整,酉時於上林禦苑寒香殿設宴,歸隊!”

    “天佑大夏!天佑陛下!天佑太子!”場上將士齊呼。

    球員各個臉上掛彩,狼狽不堪,瘸著拐著互相攙扶著離場。

    惠帝起身離席,眾人叩拜,

    “恭送陛下!”

    惠帝回身向秦煙身邊的江沐投了一眼,而後離開。

    江沐將手邊出門前紀先生讓他帶上的披風給秦煙披上,目光頗為嫌棄。

    這女人就這麽受不得涼?

    封湛將這一幕看在眼裏,那小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