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驚雷
  第21章 驚雷

    “哥哥,這是哪兒來的?”

    顧綰盯著手裏一遝大則萬兩小則百兩的通兌銀票愣神一瞬,抬頭看向顧祈年問道。

    顧綰父母是江南發大水去的,那場大水來勢凶猛,幾乎淹沒了大半個江南府,包括顧家的宅院,以及部分莊子鋪麵,洪水褪去,顧綰和顧祈年僥幸活下來,但他們父母沒了,家中錢財也被衝刷去大半。

    顧綰和顧祈年進京,變賣了家中所有資產,再加上朝廷發放的補恤金統共幾千兩銀子,看似不少,但國公府人情往來多,還要打賞下人,一年花費不少。

    鎮國公對他們兄妹算看重,但他一個常年忙於公務還居住軍營的外宅男人,並不懂內宅那些彎繞,不知道國公夫人給兄妹二人的都是些華而不實還不能變賣的東西。

    兄妹二人要維持日常開支還要人情往來都需要精打細算。

    顧祈年進京後就在琢磨掙錢的法子,頭一年他初來乍到,許多不熟悉,尋的掙錢法子多隻能小賺,到第二年賺得多了些,但投進去的也更多了,加上那會兒顧綰讓他專心備考,也不能花太多心思在生意上,兄妹兩人身上便一直沒什麽銀錢。

    到去年顧祈年高中,又接連兩門生意賺到錢,兩人才算看到些銀錢。這也是顧綰為何在重整一座宅院上都那麽摳搜的原因。

    顧綰收到入宮聖旨,顧祈年就在為顧綰準備,但他手上的錢都投去了海運,資金根本抽調不出來,最後東拚西湊才給顧綰準備了四萬兩現銀進宮。

    那段時間顧祈年一直早出晚歸就為這事,顧綰想忘都忘不了。

    可以說顧祈年是把該給的,能拿出來的都讓她帶進了宮裏,他這會兒不可能再拿得出這麽大一筆錢。

    前世也沒有這一出。

    前世她進宮之後,哥哥也會時不時給她送銀票,但多是幾千兩一給,不似現在一次給近十萬兩。

    他給她最大的那筆錢,是他要督兵安南的前夕,他給了顧綰足足三十萬兩,還有一批宮裏可用人的名單。

    而那一回過後,她就失去了哥哥。

    “錢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這上麵的名單。”似乎不是很想談這個問題,顧祈年沒回顧綰,翻過最上麵那張銀票,指著背麵上的一行行名字說道。

    “你在宮內若是遇到事,可找這些人辦事或傳話,上麵有號令暗碼。”

    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簡單過往,顧綰細數了下,足有三十人之多,比顧祈年當年去安南前交給她的那份名單多一半多,且上麵的人名還都是顧綰不熟悉的。

    顯然,這些人不是顧祈年培養出來的。

    “哥哥,出什麽事了?為什麽給我這些,還有這些錢,”顧綰有些慌,自重生以後,許多事都不一樣了。

    “能出什麽事?名單是外祖父給的,至於錢,是我撤了海運投股拿回來的錢,我拿著也沒用,正好給你帶宮裏去。”顧祈年語氣隨意道,似乎隻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外祖父給的?”顧綰更疑惑了。

    前世鎮國公是在她進宮第二年傷風沒注意沒了的,到他去世,她除了剛進宮時從他那裏得到一萬兩銀票,再沒有旁的,怎麽這次她回來卻得了這麽一份東西。

    “外祖父他為什麽給我這個?”這麽大一份名單,極有可能是鎮國公府幾代人的人脈積攢。

    正常來說,這是要給如今的鎮國公世子,沈柔她爹繼承的。

    上輩子顧綰沒能暗殺成沈柔她爹和沈柔為顧祈年報仇,就因為她籌謀的事情提前走漏了風聲,也是那時候顧綰才知道,鎮國公府在宮內有一批她無法想象的勢力。

    “你就當這是他對母親虧欠的補償。”顧祈年頓了一瞬,回道。

    他不打算告訴顧綰,昨日見江寄在朝堂將朝臣下獄,他已經猜到皇帝將顧綰封為貴妃,不是因為對顧綰鍾情。他隻是想借鎮國公府和蕭家打擂台,甚至扶持他這個寒門來對付江南世家。

    這不是顧祈年能忍的,他不在乎皇帝對他和鎮國公府有什麽利用安排,但皇帝竟將主意打到顧綰頭上,欺騙了她,他就必須做點什麽。

    皇帝既然已經給了顧綰寵愛,那就一直給下去,直到他死!

    給顧綰錢,是擔心她在處處需要打賞的宮內手頭緊,受委屈。

    給她人,是為她方便辦事,而他也能知道她具體日子如何。

    顧祈年才入朝為官,積攢不夠,隻能去找鎮國公,用他心裏對長女的虧欠,換得了這份東西。

    顧綰聞言沒說話了,她娘會嫁給他爹,是國公府夫人不想她高嫁使人設計陷害的結果,她爹娘將這事告訴鎮國公後,鎮國公盛怒下將國公夫人送回了娘家。

    隻後來爹娘在江南恩愛攜手的事傳回京都,鎮國公心裏對長女遠嫁的虧欠逐漸減輕,而當時沈柔她爹已經到要娶親的年紀,不宜傳出親娘德行有虧一事,加上府中沒女主人操持不行,在沈柔她爹求情下,鎮國公便同意了將國公夫人接回府。

    江南大水奪去顧綰父母性命後,鎮國公那份虧欠的愧疚又回來了。

    若哥哥拿著這事去找鎮國公,他確實可能會將這份名單拿出來。

    隻是哥哥那麽驕傲一個人,到京城後他不管做什麽,都沒動用過鎮國公府人脈,前世他也是靠自己給她人脈……

    究竟發生了什麽,才會促使他一改從前去要這麽一份東西。

    “哥哥,你,”

    “娘娘呢?可是在正廳?”

    顧綰話還沒問出來,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喧鬧。

    顧綰抬頭看過去,就見一個三十來歲,身形微微發福,臉龐飽滿瑩潤的婦人自廊下往這邊匆匆走來,她身後跟著一個仆婦並一個丫鬟。

    那是鎮國公府世子夫人鍾氏,也是沈柔的娘。

    顧綰挑了挑眉,她知道鎮國公府會過來人,但沒想到會這麽快,還是這位知道她擋箭牌身份的“舅母”。

    是看到她有了特別待遇,來探聽情況?那倒是正和她意。

    顧綰眼眸輕轉,蓮步去了上首坐下,才和溪月道:“溪月,還不請舅母進來。”

    “是。”溪月應一聲,朝已經趕到麵前的鍾氏抬手做了個請禮。

    鍾氏整理過衣裳頭飾進門,見端坐在上首,一身明豔尊貴服飾越發豔色絕世的顧綰,她捏帕的手微頓,過片刻沒等到顧綰出聲,才微屈了屈身給顧綰行禮:“臣婦給娘娘請安,國公府先前不知娘娘會回來,未能迎接,還望娘娘恕罪。”

    顧綰笑一下,人果然還是要多活兩年才能看明白一些事,若是前世的她就聽不出來這位世子夫人給她下的暗裏機鋒。

    “世子夫人不必多禮,此次本宮是得陛下恩典回來看看哥哥,沒想興師動眾,沒第一時間去國公府是陛下說要先找鎮國公談事,本宮不便打擾,便先回了自家,準備等陛下見過鎮國公,再去給外祖請安。”

    “娘娘想地周到。”鍾氏笑得有些勉強。

    她沒想到皇帝為做戲會認真到這份上,竟帶著人回門,這是先皇後都沒有的待遇,再想到如今聯係不上的女兒,和她那下了大獄見不到人的老父,鍾氏心頭不是滋味的同時又更心焦,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按理來說,皇帝那般愛她女兒,就是給女兒麵子,也不該處置了她父親。莫不成父親犯下的重罪已經到了皇帝誰都不顧及的地步?

    鍾氏急切想知道情況,一時也顧不得,她看向顧綰,咬咬牙道:“臣婦今日前來是有一事想和娘娘求個恩典,”

    “娘娘,陛下那邊應該差不多了,可以去見外祖了,他昨日還提起你。”顧祈年自鍾氏進門,他清俊臉上便覆上一層霜色,見鍾氏開口,他神色更冷,冷睨一眼鍾氏便打斷她和顧綰道。

    顧祈年一向端肅有禮,嚴於律己,從不貿然打斷旁人。

    顧綰不由詫異看他一眼,但也沒駁他,應道:“誒,好,那我們現在過去。”

    顧綰應完就往外走,她心裏挺遺憾,她本是想和哥哥單獨吃一頓飯回宮的,現在看來怕是不成了。

    “娘娘等一等,您就當看在您在國公府住了三載,臣婦對您並無薄待的份上幫一幫臣婦,臣婦老父已是耳順之年,那大獄他實在是受不住啊。”

    鍾氏見顧綰要走,頓時急了,她沒法子了,鍾家出事,公爹一回來就和她嚴明不會插手,鍾家想盡法子也沒探聽到大理寺那邊什麽情況,加上這是皇帝親自下令將人下的大獄,目前也沒個說法到底是要審還是做什麽,她隻能試著找人打探下聖意。

    閨女聯係不到,如今也隻能指望指望這個擋箭牌,既然能讓皇帝陪她回門,她要是想幫忙肯定有辦法。

    懷著這樣的念頭,鍾氏一咬牙咚的跪到了顧綰麵前:“娘娘,臣婦父親雖疼愛小輩,但他絕對做不出包庇子孫還替其行凶滅口的事,他是冤枉的!”

    “你說什麽?”顧綰腳步頓住,她愣怔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鍾氏話裏意思。

    但反應過來,她又懵在了原地。

    鍾氏的父親鍾溱,前世帶頭彈劾她妖妃禍國需要誅殺平民憤的首要人物,竟被下了大獄!

    這怎麽可能。

    作為言官之首不畏黨權的鍾溱,還是沈柔親外祖,從來都是他彈劾別人的,誰能有那個本事將他下大獄……

    顧綰渾身僵怔,腦子裏轟隆隆亂做一團,又似有什麽雲霧被剝開,在告訴她這兩日所有不對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