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夢境
  第19章 夢境

    晨風習習,乾清宮外花樹縷縷清香隨風散開,正殿門打開半扇,宮女依次端著熱水,茶湯入內。

    顧綰歪靠在榻上,身上霞色輕衫鬆垮披在身上,微露一點白皙圓潤香肩,她眼眸半眯著,時不時打個嗬欠,姿態慵懶迷人。

    瀾清進入內間掀開明黃輕紗帳便瞧見這幅香豔場景,她臉莫名一熱,忙垂了眼不敢多看,又悄悄擺手吩咐宮人放下東西趕緊出去。

    看著宮人依次退出去,她才掛起帳子輕聲道:“娘娘已經起了?”

    “嗯。”

    似乎還處於迷糊中,顧綰有氣無力應一聲就沒動靜了,又過一會兒,她才睜開眼問道:“什麽時辰了,陛下呢?”

    “快辰正了,陛下還在朝會。”

    瀾清回道,看著她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樣子,不由關心道:“娘娘若是還倦著,要不再歇歇,陛下說今日會有些耽擱,沒那麽快回來,還說出宮的一應事物他都安排好了,壽安宮那邊也讓人去給您告了假,讓您不必著急。”

    “不用了。”顧綰毫不遲疑回一聲,語氣煩懨。

    這張榻她再也不想歇了,簡直有毒。

    她昨夜一心想著今日要見哥哥得休息好,逗弄完皇帝就很快放空自己去入睡。

    她也確實很快睡了過去。

    這原本是好事,但她接下來開始做夢了。

    最初她還以為是上個夢的延續,畢竟她又夢到了江寄。

    她夢到江寄葬下她後,快馬去了平叛前線。

    他到的那天,沈柔父親也是她繼舅父因為急功近利判斷失誤遭到射殺,人剛被副將帶回軍營便斷了氣。

    看著沈重山那血肉模糊的屍體,顧綰感到無比快慰。

    當初暗殺哥哥的主使者終於死了,就死在她眼前!

    哪怕是夢裏所見,她依然激動興奮。

    隻是沈重山一死,他的兩個兒子沒有實戰經驗,難堪大任,甚至因為父親的死有了陰影,怯於上戰場。

    軍中無大將可用,江寄選擇親自掛帥。

    顧綰擔心,忍不住跟著江寄一道去了戰場。

    這是顧綰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戰場的殘酷無情,也是她第一次見識到江寄的果敢英勇。

    金戈鐵馬,號角聲響徹雲霄,她看著江寄於刀光劍影拚搏廝殺,他昳麗眼眸清冷堅毅,動作迅猛果敢,揮劍便見血。

    一道道噴灑的鮮血幾乎晃花了顧綰的眼,但她卻不覺害怕,還有一種莫名的興奮與自豪。

    他是英雄。那一刻,顧綰目光不錯盯著他在心裏想到。

    江寄出手迅猛,殺敵果斷,加上他在排兵布陣上也有一套,這一戰取得大勝,寧王叛軍死傷大半。

    之後的日子,叛軍對他聞風喪膽,不論什麽場麵,隻要他在,不過幾息,敵軍便丟盔卸甲,不戰而降。

    寧王打著誅妖妃清君側名義造反,她這個“妖妃”一死,寧王便師出無名了,再對上江寄,沒多久他就被部下殺死在大營,寧王世子被江寄活捉。

    之後,江寄決定班師回朝,顧綰還沒來得及為他高興,場景一換,她便跳進了下一個夢境,一個讓人惡心還不斷重複的噩夢。

    她看到了皇帝,看到皇帝喝得酩酊大醉在乾清宮裏抱著寫著她名字的骨灰壇,不停地說他後悔了,說他錯了,說他已經派人去殺了欺負她的蕭聿。

    他求她,求她的魂回去看看他,,神情瘋癲的皇帝,行為也瘋癲之際,他竟然還抱著那個壇子輕吻,入睡。

    顧綰惡心壞了,哪怕知道江寄已經把她葬去江南,這壇子裏的灰骨不是她,也不可能是她,她也惡心。

    她恨不得趕緊醒過來,但偏偏夢境久久不結束,她還被困住一般,隻能看到那一個場景,還反複看,看到最後她都快吐了。

    等好不容易醒過來,她渾身都失了力氣,躺在這張龍榻上更覺得全身發寒,還倦得厲害。

    “扶我一把,我要起來。”顧綰看著瀾清和她道,聲音透著一股惱意。

    若非她腿軟沒力氣,她早離開這張榻了。

    “誒。”

    瀾清不知道顧綰的經曆,還以為她昨晚被江寄折騰壞了,趕緊應道去扶了她。

    在矮凳上坐了一刻鍾,又讓瀾清給她擰了溫帕子熱過臉,顧綰感覺身上一陣陣的寒意漸漸退去,身子也恢複一些力氣,便起來梳洗。

    她想快一些弄好離開這個讓她發噩夢的鬼地方。

    不過想到今日要回去見哥哥,顧綰還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她親自給自己上了個素雅薄妝,又挑了身明豔衣裳。

    江寄進殿便見她穿著一身綰色衣裙,頭戴鎏金白玉步搖在攬境自照,美人玉貌花容,雪肌玉膚,美得似一朵正絢爛綻放的富貴嬌花。

    盡管看了無數回她盛裝,豔麗尊貴,殊色無雙的模樣,他還是禁不住看得愣神。

    “陛下。”

    顧綰剛轉身,見江寄一身赭色常服站在內間門口,明顯剛下朝回來。

    看到他,顧綰再想到昨夜後半夜那個不愉快的夢,她原本因為馬上要見哥哥好了一些的心情突然就糟糕下來。

    但她指著人帶她出宮,沉沉息又把心裏那股鬱氣壓了下去,和他見了禮。

    “以後看見我不必見禮。”江寄回過神,忙去扶起顧綰和她道。

    “那旁人該說臣妾不知禮數,恃寵而驕了。”顧綰笑一聲,沒把江寄的話當成真。

    江寄視線一直沒離開過顧綰,看出她沒在意他的話,他略有失落,過了一會兒才垂下眼低聲說:“沒人敢說你,民間的夫妻也不講究這些虛禮。”

    顧綰一頓,她訝異的看向了他。江寄神色認真,目光對上她視線難得沒有避讓,是他的堅持。

    顧綰臉上的笑慢慢斂下,她懷疑自己出了問題,她感覺皇帝這回是認真的。

    實際前世皇帝為表示寵愛也說過讓她不講究虛禮的話,那會兒她戰戰兢兢的,小聲回了句禮不可廢,皇帝也沒在意,隻說她講究,之後也沒再提過。不似這回,竟將民間夫妻搬了出來。

    “那沒人在的時候臣妾不和陛下客套。”最終,顧綰這麽回道他。

    “嗯。”江寄知道這已經是她做出的讓步,唇角輕勾應她,又說:“早食還沒用?我讓人傳上來,用過早食我們便出宮。”

    顧綰不想再待在乾清宮了,她一想到骨灰壇的事,就覺得晦氣,但聽江寄說用過早食就可以出宮,她沒再拒絕,應下這事。

    禦膳房一早便將早膳準備好了,聽到傳膳,宮人沒多會兒就依次端著早食進了殿。

    皇帝的早膳豐富,品類多,味道雖清淡,但早上用剛好,不過顧綰沒什麽胃口,又惦記著出宮,吃得心不在焉,若非江寄見狀,持公筷給她夾了兩個圓子,她早放了筷。

    早食用好,顧綰就催著江寄出宮的事。

    “好,就出發。”

    江寄知道她和她哥哥顧祈年感情一向好,難得見到她急切什麽,他眼眸寵溺看著她應道,全然沒管方才王瑞進來悄悄說太後來請的話。

    ——

    顧綰當年隨哥哥顧祈年進京,前麵三年都是住在鎮國公府。

    但鎮國公府如今的國公夫人並不是顧綰親外祖母,她的親外祖母是鎮國公發妻嶽氏,先帝帝師唯一血脈,在顧綰母親八歲那年患消渴症去世了。

    當時鎮國公府老夫人早已經去世,偌大個鎮國公府無人管理,鎮國公無奈下,聽從先帝安排娶了如今的鎮國公夫人戚氏。

    戚氏不是個能容人的,隻顧及鎮國公才拿一份麵子情待他們。

    三年裏顧綰和哥哥在鎮國公府過得並不自在,因為她相貌的關係,還得時不時防備著沈柔那兩個哥哥。

    一年前顧祈年高中狀元,兄妹兩人就去和鎮國公提出了搬離鎮國公府的事。

    鎮國公開始沒同意,後來看顧祈年堅持,他才勉強同意了讓顧祈年和顧綰搬到鎮國公府對麵的宅院居住。

    那原本是禮部尚書的住宅,也不知鎮國公怎麽做的,竟讓人全家歡天喜地搬去了城西宅院,把對麵的宅邸賣給了鎮國公。

    鎮國公則以祝賀顧祈年高中狀元名義將宅子贈給了顧祈年。

    顧祈年推辭不過,隻能帶著顧綰住了進去,將門匾換做顧府。也相當於他們總算在京中安下個家。

    從宮裏到那邊距離不算遠,但也不近,行車大概需要一柱□□夫,顧綰著急見顧祈年,一路問著還有多久,車夫不敢怠慢,加快了速度,用半柱香的時辰趕到了。

    因先前顧綰說過想和哥哥多私下相處,不想被太多人打擾,江寄讓人給顧祈年傳訊的時候便叮囑過他不要興師動眾,這會兒鎮國公府的人都還不知道江寄帶著顧綰出宮回門一事,隻顧祈年一人在門口等候。

    他一身蒼青色袍衫束手而立,身影頎長挺直,眉如遠山雲霧,麵容白皙,豐神如玉。

    “哥哥!”

    馬車還沒停下,顧綰掀開簾子見到那道她深刻魂髓裏的清風霽月身影,她眼眸一熱,立馬欣喜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