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安靜的寢殿內,江殊瀾正獨自沉思著什麽。

    方才臨清筠送林謹出去後,葉嬤嬤給江殊瀾送來了一套玉紅束袖騎裝,說是夏問親自送來公主府的。

    不待江殊瀾仔細看這套騎裝,葉嬤嬤便把早晨在公主府門口發生的事和她敘述了一遍。

    江殊瀾這才知道原來江柔曾想帶禁軍強闖公主府,被夏問帶人處理了,門口還發生過打鬥。

    江柔本不願罷休,但禁軍統領很快趕來把手下帶了回去。江柔也被範明真接走了。

    允許江柔調派禁軍的自然是皇帝,後來禁軍統領把人帶走應也是皇帝授意,而非忌憚江殊瀾或者臨清筠的身份。

    皇帝見她和臨清筠越走越近,果然按捺不住,已經開始試探她和臨清筠了。

    “江柔當時心情如何?”江殊瀾饒有興致地問。

    葉嬤嬤:“她來的時候戴著帷帽,言辭激烈,看得出來是氣急了。”

    “後來她的帷帽不慎掉落,周圍人都看見了,議論紛紛。”

    葉嬤嬤沒有把話說完。

    一國公主在人前情緒失控,不僅厲聲尖叫,還用劍肆意劈砍她身邊的侍衛泄憤。

    葉嬤嬤隻覺無言,慨歎不已。

    很清楚江柔如今的脾氣,江殊瀾不難想見當時的場景。就是有些可惜,沒能看見江柔暴怒怨憤卻又拿她沒辦法的模樣。

    她轉而問:“你方才說臨將軍知道我昨晚派人去江柔府裏的事?”

    “對,而且臨將軍也來得很早,按理說那時傳信的人應還未趕到將軍府才對。”

    “奴婢問過護衛,他也說雖然是趕著過去的,但確實沒那麽快。”

    江殊瀾點點頭,記下了這兩件在她意料之外的事。

    見葉嬤嬤似是還有話想說卻神色猶豫,江殊瀾笑著問她:“嬤嬤是不是有些擔心我和將軍來往過於親密?”

    葉嬤嬤憂慮地點點頭。

    看到公主唇邊的傷口時,葉嬤嬤本以為她是不是吃東西時咬到了。

    可葉嬤嬤還未問出口,便看見公主玉頸上有還未消退的曖昧紅痕。

    葉嬤嬤未曾成婚,但先帝與先皇後感情甚篤,她貼身伺候了先皇後很多年,不會不知道那是什麽。

    公主去將軍府時一般都說不必讓她跟著,葉嬤嬤是今日才知道公主和將軍之間已經到了這麽親近的地步。

    江殊瀾眉目柔和地看著那套騎裝,低聲道:“嬤嬤,我認準了他,也隻會和他在一起。”

    有些事隻是早晚而已。

    她喜歡他,想和他親近,所有拘束和準則都會往後放。

    “奴婢明白,殿下別委屈了自己。”

    葉嬤嬤不能越了身份幹涉公主的事,但也難掩擔心。

    公主待將軍情深,隻願將軍不會辜負公主的心意,也別讓公主像江柔那樣愛得偏執,迷失自我。

    人言可畏,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流言指不定會傳得有多過分。

    葉嬤嬤暗自決定,必須讓公主府裏的人都管好自己的嘴,必不能有任何閑話傳出去。

    葉嬤嬤離開後將江殊瀾才展開那套騎裝。

    江殊瀾說想要和臨清筠那套玄色騎裝相稱的,還以為他會選玉白色。那也是他平日裏常穿的顏色。

    但臨清筠選了稍顯明豔卻不會過亮的玉紅色,很適合她,江殊瀾也很喜歡。

    不過上麵也的確用玉白色繡了朵朵或嬌嫩含苞或蓬勃盛放的玫瑰,並不多,但位置都很巧妙。

    似有所感,江殊瀾翻開上衣的袖口,果然在那兒繡有暗綠色的竹紋,和前世他送她的那些裙衫一樣。

    筠,竹也。

    前世他們成婚後,江殊瀾的裙衫都是臨清筠安排人準備的,且無一例外都會在袖口裏繡有竹紋。

    他用這種方式把自己的名字和情意留在離江殊瀾很近的地方。

    若她沒猜錯,臨清筠也許已在他自己那身騎裝的袖口添了暗紅色的玫瑰紋。

    但江殊瀾沒想到這一世這麽早他就開始這麽做了。

    隻是這個紋繡,江殊瀾越看越覺得繡得不是很精致,針腳稍顯得有些別扭,看起來實在不太自然。和前世那些紋繡比起來實在相差甚遠。

    應該不會是裁製衣服的人敷衍,莫非是……

    江殊瀾心底隱隱有了些猜測。

    看見臨清筠推門進來時,江殊瀾很快回神。

    她托著腮,微笑著說:“我還以為公主府太大,臨將軍走丟了。”

    “和林太醫聊了聊他師父的事,耽擱了。”臨清筠溫聲道。

    看見江殊瀾手邊的騎裝,他問:“衣服喜歡嗎?”

    “很喜歡,”江殊瀾點點頭,“但是有個地方我有點好奇。”

    “嗯?”

    江殊瀾從善如流地翻開袖口,露出裏麵的竹紋,“這裏怎麽也有紋繡?不是一般都繡在外麵嗎?”

    臨清筠神色平靜,自然道:“許是裁製衣服的人習慣留下些標記。”

    “原來是這樣。”

    江殊瀾並不拆穿。

    她拿出林謹離開前留下的藥膏,柔聲道:“能麻煩臨將軍幫我塗藥嗎?”

    他留下的傷口,他得負責照顧才行。

    “好。”

    臨清筠接過藥膏在她身邊坐下。

    她發現了竹紋的事卻沒有深究,臨清筠和她都心照不宣。

    江殊瀾看著臨清筠用冰白的手指蘸取微涼藥膏,又眼神清明地看了看她唇角的傷口位置。

    她莫名覺得他出去一趟再回來,有什麽變得不一樣了。

    江殊瀾忽地靠近他,兩人的唇將觸未觸時臨清筠仍和以前一樣,並無閃避之意。

    但她輕輕吻在他唇角時,他也未像早晨那樣給她回應。

    江殊瀾心底猛地一沉。

    早晨他才和她親近了很多,甚至遠比江殊瀾預想中的進展還要快。

    她還未來得及去想為什麽這次臨清筠的反應大大超出了她的預期,就已經明顯感覺到,他們之間的關係好像又退回了那些迷亂的吻和纏綿發生之前。

    “怎麽了?”

    她退坐回去,不自覺問出了口。

    “什麽?”

    “你怎麽了?”

    她追問,聲音悶悶的。

    臨清筠眉目低垂,抬手溫柔地把藥膏抹在她唇邊的傷口上,聲音輕淺溫雅道:“無事,瀾瀾怎麽忽然這麽問?”

    “是不是待在府裏養病太悶了?”

    見她沉默著眉間輕蹙,臨清筠沉吟片刻,建議道:

    “等幾日之後你恢複好,也差不多是圍獵的時候了,到時我帶你去騎馬,好不好?”

    不願聽他轉移話題,江殊瀾心裏酸酸澀澀的,忍不住低聲問他:“你怎麽這麽快就變心了?”

    她明明感覺得到他是在意她心悅她的,並非隻有她自己沉湎於那些兩人緊密相依的時刻。

    但現在他卻好像想疏遠她。

    臨清筠心裏一窒,勸哄道:“沒有變心。”

    “那你怎麽……”

    江殊瀾的話還未說完,臨清筠便靠近,在她頰側落下一吻。

    “你要養病,也要養傷,不能再胡來了。”他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她的唇,解釋道。

    江殊瀾被臨清筠突然的吻弄得微懵。

    臨清筠語帶疼惜:“抱歉,今早我有些失了理智,還傷了你,以後不會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

    江殊瀾心裏瘋長的委屈和猜測乖乖偃旗息鼓。

    她親昵地擁著臨清筠,靠進他懷裏,“不用道歉,更不用自責。”

    聲音偏輕偏軟道:“我很喜歡。”

    “你的每個模樣我都很喜歡。”

    像是怕他不信,她又認真重複了一遍。

    臨清筠俯首,輕輕吻了吻她的發頂,心裏無聲輕歎。

    他怎麽舍得,又怎麽可能變心。

    在她還不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愛了她很久很久。

    臨清筠心底每一寸都深深烙印著她的名字,誰都無法改變,無法抹去。

    哪怕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