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初春氣息一點點驅散整個冬日的陰冷,鮮活的嫩綠終於掩下深深淺淺的枯敗之色。

    江殊瀾接連幾日都在公主府裏安心養病。

    其實她第二日便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恢複了,但還是乖乖把林謹開的藥都喝下。

    因為臨清筠每天都會早早來陪她,溫柔地提醒她服藥,再喂她吃甜蜜可口的瓜果。

    每回他到的時候江殊瀾都還未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時便能看見臨清筠正坐在桌邊安靜看書。

    不會離她太遠,但也不會太近。

    前世互明心意後,每個他們共度的日子江殊瀾都會在臨清筠懷裏醒來。

    無論他忙不忙,無論她清醒過來的時辰有多晚,臨清筠都不會讓她在睜眼那刻發現自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所以病得迷迷糊糊那天,她曾像以前一樣告訴臨清筠,醒來就能看見他的感覺很好。

    而後來一連幾日,臨清筠都讓她體會到,甚至是重新習慣了這種安穩的幸福感。

    在那日短暫的失控過後,臨清筠再回到江殊瀾身邊時又找回了一貫的自持。

    後來江殊瀾討抱或索吻時他都會溫柔地回應,但沒再失去冷靜。

    江殊瀾並非不滿足,因為即使臨清筠未明言,她和他也已經心照不宣地成了對於彼此來說很特殊的人。

    但她就是覺得哪裏不太對,似乎有什麽東西是懸浮失真的,落不到實處。

    他明明就在她身邊,她偶爾卻會覺得他離得有點遠。

    印象裏,江殊瀾前世不曾有過這種感覺,又或者是那時的她其實沒有足夠精力和心神察覺這些細微的方麵。

    她擔心是不是自己太心急了,突然讓他打破了平日待人處事的態度和原則,才讓他猛然反應過來後堅持時時克製。

    還未待江殊瀾想好要如何處理他們之間不太對的地方,就到了京郊圍獵的日子。

    這天清晨,臨清筠也早早到了公主府等候。

    江殊瀾在寢殿內換好騎裝,準備出去找臨清筠時又折返到床榻處,打開了裏側的一個小暗格。

    看見父皇親手為她打的那把小金剪後,江殊瀾思忖了幾息,把它收進了袖中。

    今日或許用得上。

    從寢殿出來,江殊瀾看見著一身玄色騎裝的臨清筠正立於廊下,肩寬腰窄,身材挺拔,脊背線條流暢。

    比起平日裏的溫潤感,多了些瀟灑利落的氣質,像是從斯文書生成了打馬遊街的恣意少年。

    “臨將軍今日真好看。”江殊瀾快步走近。

    臨清筠看著她明豔的模樣,含笑道:“瀾瀾更好看。”

    玉紅色很襯她,騎裝也讓她玲瓏有致的曲線和纖細身段顯露得恰到好處。

    回城那日他抱著江殊瀾上馬時曾攬過她盈盈一握的腰肢,讓人裁製這身騎裝時的尺寸才分毫不差。

    江殊瀾不知他心底掠過的念頭,她想起了什麽,忽然牽起臨清筠的手翻開他的衣袖。

    那兒果然繡有暗紋玫瑰。

    繡活同樣比較一般。

    那日收到騎裝後,江殊瀾曾在牽他手時悄悄看過,臨清筠左手手指上的確有幾處被針紮過的痕跡。

    一想到戰場上舞刀弄槍,平日裏翻書提筆的那雙手曾拿起針線做這種暗藏心思的小事,江殊瀾心裏便暖融融的。

    江殊瀾笑盈盈地抬眸看向他,揶揄道:“將軍好巧思。”

    前幾日江殊瀾沒有追問袖口竹紋的事,臨清筠以為她不會再提起,忽然見她目光狡黠地望著自己,臨清筠神色不太自然地收回手。

    “我們出發吧。”他轉移話題道。

    江殊瀾怕又把人逗過了頭,點到為止後便不再深究。

    “好。”

    馬車緩緩行進。

    一縷晨光經車窗投入,輕輕淺淺地在江殊瀾肩頭躍動。

    臨清筠凝眸看了看那縷賴在她身邊不走的春光,才溫聲道:“今日或許會有人來找你。”

    “你是指北武國的四皇子嗎?”江殊瀾問。

    臨清筠微微頷首。

    江殊瀾聽葉嬤嬤和邢愈匯報過,近來京都瘋傳北武國四皇子有意求娶她,想借和親穩固兩國邦交。

    不少人都說,這是她這個身份尷尬的公主最好的去處。

    無論這個消息是皇帝還是北武國使團那邊放出來的,江殊瀾今日應該都得不了清淨。

    江殊瀾語氣自然道:“我今日隻想和臨大將軍好好騎馬,別的都不管。”

    見她神色間並無任何細微的變化,臨清筠暗自鬆了口氣。

    他想知道江殊瀾對傳言的態度,或是對和親一事的態度。

    但他不能越界問她,隻能這樣試探。

    “若是江柔或者範明真找來了,你也不用理。”江殊瀾轉而道。

    上次在酒樓時臨清筠下了江柔的麵子,她想帶人強闖公主府時也是臨清筠的手下攔了她,江柔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江殊瀾提醒臨清筠:“江柔如今脾氣古怪,很多時候都不理智,待人殘忍狠毒,必要時你不需要顧及她公主的身份。”

    可以出手自保和還擊。

    “範明真那個偽君子你更不必在意,當他不存在便是。”

    聽見“偽君子”幾個字,臨清筠手指微動,心底一沉。

    “好。”

    他神色如常道。

    馬車行至獵場外,江殊瀾被臨清筠扶下馬車時周圍不少人都看見了,三三兩兩地小聲議論了起來。

    “聽說臨將軍和唯陽公主近來關係十分親密,看來果然如此。”一人語氣曖昧道。

    “孝期結束,公主也該給自己找個好靠山了,不然往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京都不少人都知道雲月公主、唯陽公主、範明真三人之間的糾葛。

    江殊瀾雖公開否認與範明真有過婚約,但官宦世家都清楚其中真相。

    如今雲月公主與江殊瀾雖同為公主,但孰高孰低一目了然。雲月公主毫不掩飾對江殊瀾的厭惡,很多人都覺得江殊瀾可能不止會失去先帝定下的婚約。

    或許能安然無恙地活到什麽時候都不一定。

    “貴為公主卻自甘墮落,以色侍人以換取庇護,簡直可笑。”一道充滿惡意與貶低的聲音自馬上響起。

    周圍人霎時噤聲。

    說這話的人是左相之子李風,也是太子親信,平日裏便眼高於頂,其他人卻是不敢公然冒犯皇室的。

    雖然隔了段距離公主應該聽不見,但若被有心之人聽去了必定是大麻煩。

    臨清筠目光柔和地看著江殊瀾上馬,轉身走向自己的戰馬時眼底閃過一絲不耐,手腕輕動。

    李風下流齷齪的目光正黏在江殊瀾身上。

    不待他出聲對她婀娜的身姿發表言論,他的馬卻突然嘶鳴一聲,高高抬起前蹄,旋即發了狂似地跳躍回轉。

    “怎麽回事?!”

    “馬怎麽突然受驚了?”

    “快救人!”旁邊的人驚呼道。

    聽見動靜,江殊瀾下意識蹙眉看向混亂處。

    臨清筠漠然地看著馬上驚慌失措的人。

    “快給我製住這畜生!”李風又驚又俱地喊著。

    他拉不住韁繩,很快被重重甩到馬下,立時捂著骨折的腿痛呼不止。

    馬仍在發狂,高抬的馬蹄即將重踏在李風身上時,忽然有根鞭子甩過來勒住馬,生生用力調轉了它的方向。

    轉瞬間便有一把彎刀狠狠割向馬脖,溫熱的鮮血倏地飛濺而出,馬瞬間安靜下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周圍慌亂的人群一時有些反應不及。除了仍在痛苦哀嚎的李風以外,再無人發出任何聲音。

    詭異的沉默中,有一聲平靜的疑問響起:

    “為何要驚擾公主呢?”

    執彎刀的年輕男人五官立體,眉梢染了一滴血。

    他安慰般撫了撫已經斷氣的馬,直直望向混亂之外妍麗動人的江殊瀾,溫柔道:

    “抱歉。”

    看見男人毫不掩飾的貪婪目光緊緊纏繞在江殊瀾身上,臨清筠長眸微斂,神色在一息之間變得陰沉清寒,心底戾氣叢生。

    作者有話說:

    誒嘿讓臨將軍占有欲爆棚的男人終於出來了!

    感謝為養病|養傷小夫妻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橙 5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