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番外
  第124章 番外

  等吃完早膳。

  已是一刻鍾之後的事。

  蘭因喝了一碗粥, 又被齊豫白喂了兩個蝦仁水晶包便不肯再吃了,她早上一向吃的不多,這會是真的吃不下了。

  這回齊豫白倒是沒再說什麽。

  他也吃完了, 拿帕子抿了下唇後便和已經準備好的蘭因說, “走吧。”

  出門後, 問了山莊裏的女使, 知道其餘客人還未到, 至於蕭思妤夫婦,他們還在馬場, 兩人便動身先去了那邊。

  剛到那就聽到一陣馬蹄聲和歡笑聲。

  蘭因循聲看去, 便見塗以辭和蕭思妤一人一匹馬,正在馬場策馬狂奔, 兩人都善騎射,這會比賽比得熱火朝天, 並未注意到蘭因他們已經過來,蘭因也沒有打擾他們的興致, 就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們。

  她的眼中有著明顯的豔羨, 齊豫白低頭便能瞧見, 他握著她的手未說什麽,卻與身後竹生一抬手,竹生意會走到一旁,沒一會就牽了一匹通體雪白的馬匹過來。

  馬蹄輕踏草地, 還有輕輕的不耐和嘶鳴聲,蘭因被聲音所吸引。

  “這是——”

  餘光瞧見竹生牽著的馬, 蘭因麵露怔忡。

  齊豫白還未開口, 竹生便已笑著替蘭因解了心中的困惑, “主子去歲回金陵的時候讓我們置辦的, 這些時日一直養在山莊裏。”

  那不就是她說要學騎馬的時候嗎?

  蘭因心神微震,她抬頭,朝齊豫白看去,難道他那個時候就已經在準備了嗎?

  被人搶了話,齊豫白也沒有說什麽,隻在蘭因看過來的時候,低垂鳳眸與她說,“大宛那邊的馬,小時候脾氣不好就沒與你說。”他跟蘭因解釋了原因,又問她,“要不要試試?”

  蘭因連忙點頭。

  她當然想試一試。

  她早就想騎馬了,隻是先前又是成婚,又是過年,後麵又出了先帝那事,便耽擱到現在都沒時間騎馬……怪不得昨日從家裏出發的時候,他特地讓她帶一身輕便可以騎馬的衣裳。

  原來他早就準備好了。

  蘭因的心裏就跟吃了甜甜的花蜜一般。

  她所有從前沒能擁有的,被人忽略的,想要卻不敢去嚐試的,如今都被她的夫君一點點彌補了缺憾。

  白馬很乖,一點都看不出“小時候脾氣不好”的模樣,甚至在蘭因走過去摸它頭的時候還親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它的毛發光滑,落在蘭因手心的時候有些癢,蘭因沒躲,一麵任它蹭著,一麵扭頭問齊豫白,“它叫什麽?”

  “還沒取名字。”齊豫白站在她身邊,迎著她的視線,與她說,“你的馬,你來取。”

  蘭因也沒拒絕,問了是公的還是母的後,她便轉頭回看身邊的白馬,沉吟半晌後,她忽然說,“就叫月回吧。”

  “月回?”

  齊豫白看她。

  蘭因仰頭,看著他的眼睛笑著跟他解釋,“雁字回時,月滿西樓。(注1)”

  這原是前朝一位李姓女詩人作的詞,蘭因最喜歡的便是這一句,大雁回來的時候,月亮照滿了西樓。大雁歸來排做人形,又代指人,而月有陰晴圓缺,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所盼之人回來之時,月亮才終於圓滿。

  她的敬淵就是她等待的那個人。

  重來一回,她最幸運的不是擁有一次重新再來的機會,而是她遇見了齊豫白,並且有幸知曉他的那份愛意,與他相識相愛,相伴終老。

  她並未解釋,齊豫白卻聽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他的心裏忽然酥軟一片,就連眉眼也軟得不成樣子。

  他輕握蘭因的手,啞著嗓音應道,“……好,就叫月回。”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她對他而言,也是一樣的。

  ……

  上回騎馬還是小時候。

  那時候年紀雖小,膽子卻很大,她被父親抱著坐在馬匹上卻一點都不覺得害怕,甚至還喜歡揮舞著自己的小鞭子高聲喊著“駕”,儼然把自己當做一副女將軍的模樣。

  如今也不知是許久不曾騎馬了,還是年紀大了,反而生出幾分怯意了,雖然月回很乖,她卻有些發怵,明明怎麽上馬,她是知道的。

  “手給我。”

  耳邊傳來熟悉的男聲,蘭因垂眸,便瞧見敬淵朝她伸了手,儼然是要扶她上馬的樣子。

  蘭因沒有拒絕,她把手遞給齊豫白,而後被人扶著腰抱上了馬,幾乎是腳才踩在馬鐙上,遠處便傳來了蕭思妤激動的聲音,“姐姐!”

  女聲明朗肆意,大概是因為跑了幾圈馬,抒發了這幾月來胸中的鬱氣,此時的蕭思妤眉眼含笑,完全不見前些時日萎靡的模樣,她揚起馬鞭先塗以辭幾步到了蘭因的麵前,等拉住韁繩,她先是笑著和齊豫白打了招呼,喊了一聲“師兄”,而後便雙眼亮晶晶地看向蘭因,笑著問她,“姐姐今日也要騎馬嗎?”

  她還沒見過蘭因騎馬呢。

  “我不會,先試試。”蘭因的聲音裹了幾分少見的羞赧,眼中卻也含著笑,顯然也是高興的模樣,尤其是看到身邊的齊豫白,她眼中的笑意愈濃,遠處再次傳來馬兒的嘶鳴聲,她循聲看去,看到塗以辭過來,也與人點頭打了招呼。

  蕭思妤聞聲扭頭,看著已經到她身邊的塗以辭,她美目一挑,紅唇輕翹,驕聲笑道:“塗嚴明,你好沒用啊,剛剛不還篤定你會贏嗎?”

  她說話的時候,小臉抬得高高的,滿臉驕傲,就差直接叉腰了。

  “沒用”的塗家二少看著自己的夫人,卻是一點都不生氣,他一身紅衣勁服,閑握韁繩坐在馬背上,那雙看向蕭思妤時好看的桃花眼含著瀲灩的笑意,明明是有意讓自家夫人贏想哄她開心,卻不肯好好說話,夏日的風拂過他的衣袍,獵獵作響,而他薄唇微挑,滿目疏闊不羈,“你不過僥幸贏了一次,有本事我們再比一次。”

  “你!”

  蕭思妤美目微瞪,生氣道:“比就比!”

  她說著就緊握韁繩,做出一副要與人再比試一番的模樣,卻被蘭因攔下,“好了,這麽大的太陽,你也不怕熱。”說著又看向塗以辭,“你也是,明明是關心阿妤,偏偏要拿話逗人。”

  阿妤的馬術雖然不錯,但又怎麽比得上嚴明? 也就阿妤入局者迷,瞧不清罷了。

  被揭露心思的塗以辭聽到這話,麵上的疏闊不羈不見,難得帶了一些不好意思。他輕咳一聲,在蕭思妤狐疑看過來的時候,終究是沒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語氣無奈地說道:“傻不傻。”

  “你才傻!”

  心裏才有一丁點感動的蕭思妤一聽這話又炸毛了。

  她氣鼓鼓瞪了一眼塗以辭,轉頭掃了一眼對麵的蘭因夫婦,越看越生氣,笨蛋塗以辭怎麽就不能跟師兄好好學學?不過轉頭一想,要真讓她跟師兄這樣脾性的人待在一起,那也……一想到那個畫麵,她就拚命搖頭。

  太可怕了。

  她絕對會被憋死的。

  把這個可怕的念頭從自己腦海中摒除出去後,蕭思妤看著蘭因又興致勃勃說道:“我陪姐姐一起騎吧?”

  蘭因對此倒是無所謂,她正欲點頭,那邊塗以辭卻開口說道:“你不去接待客人了?”

  說話的時候,他拿眼看了齊豫白一眼,他這師兄好不容易得閑教自己的夫人騎馬,若是被他夫人搶了先,回頭他夫人倒是沒事,他卻免不得要被人好生磋磨一頓……一想到齊敬淵的那些“手段”,他就頭疼。

  “對哦……”

  畢竟是自己組的局,蕭思妤也不好拋下一幹客人,她看著蘭因頗有些遺憾,“那等下回有空的時候,我再跟姐姐一起騎馬。”

  蘭因笑著點頭,心裏也想著,希望下回,她的馬術可以好一些,不必像這樣被齊豫白像帶小孩似的帶著。

  之後。

  蕭思妤和塗以辭去招待客人。

  蘭因和齊豫白便繼續留在馬場騎馬。

  無人知曉溫泉山莊的另一個主人是齊豫白,就連蕭思妤也不知道,既然不是“主人”,這會倒也無需特地跟過去,左右最後他們也會到這邊來。

  蘭因便心安地坐在馬背上。

  齊豫白擔心她許久不曾騎馬,沒有立刻帶她騎馬,而是先牽著她在馬場慢慢踱起圈子。

  遠處幾個山莊的隨侍看著這副情景,不由喃喃私語,他們都有些驚詫,也是,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會想到這位在朝中百官避道的齊帝師竟會為自己的夫人牽馬呢?

  等散了兩三圈。

  齊豫白回頭問她,“還怕嗎?”

  /> 看著他漆黑如玉的瞳仁,蘭因笑著搖頭,“不怕了。”

  其實先前也不怕。

  有他在,她怎麽會怕呢?

  “那我帶你先跑幾圈試試看?”

  “好。”

  幾乎是才點頭,蘭因的脊背就貼上了齊豫白的胸膛,細腰也被人抱住。

  身上突然多了一個人的重量,月回似是有些不大高興,它不耐地拿馬蹄踩著草地,但被齊豫白伸手一撫便又漸漸平靜了下來。

  “開始?”

  耳邊響起齊豫白的聲音。

  蘭因輕輕應了聲“好”,月回就往前衝了出去,它是大宛那邊的寶馬,比起那樣的踱步,自然更喜歡這樣自由自在地奔跑,可蘭因久未騎馬,這麽一衝,先是身子慣性向身後倒去,緊跟著心髒也開始狂跳起來。

  咚、咚、咚……

  就跟戰場的軍鼓一般,震得人心頭發麻。

  上回感受到這樣的刺激還是在驛站,不過她雖然緊張,卻也同樣歡喜,她的耳邊是疾速遊走的風,衣袍獵獵作響。

  “還好嗎?”耳邊傳來齊豫白的聲音。

  也就隻有這樣近的距離才能聽到他的聲音。

  蘭因在他懷中拚命點頭,似乎覺得不夠,她回頭,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她卻好似一點都不在意,她隻是在青絲錯亂間,一麵撫著自己的青絲,一麵迎著齊豫白的注視,笑容明媚地與他說,“我很喜歡。”

  她的聲音被風蓋得很輕,卻足以讓她身後的男人聽到。

  額頭忽然落下一個溫熱的吻,蘭因看著齊豫白神色微怔,但也隻是一個呼吸的光景,她便又笑了起來。

  夏日陽光正好。

  這樣騎在馬上,仿佛嘴邊的風都是甜的,她笑著回過頭,與她的夫君一道握住韁繩,直視前方。

  從前飽受拘束的顧蘭因在遇上合適的愛人後,終於也變得無拘無束起來。

  等蕭思妤帶著其餘賓客過來的時候,蘭因和齊豫白已經跑到第五圈了,遠遠瞧見兩人的身影,因為距離,眾人一時有些沒能認出來,等兩人近了,才有人低聲驚呼,“竟然是齊大人和齊夫人?”

  他們驚呼自然不是因為在這見到兩人。

  魯國公府舉辦宴會,邀請的有哪些人,他們早在一開始就打聽過了,其中不乏有人是因為齊豫白夫婦過來的。

  他們隻是沒想到這對夫婦私下相處竟然是這樣的。不說齊豫白冷清名聲在外,就說蘭因,其中不少婦人和蘭因都有過往來,記憶中那個端莊優雅、笑不露齒的婦人如今卻笑容燦爛地與自己的夫君同騎一匹馬。

  若說從前羨慕蘭因,是覺得她二嫁竟然還能嫁給齊豫白這樣的權臣。

  那麽如今——

  她們卻羨慕她能擁有這樣一個偏愛她的夫君。

  旁人在身後議論的時候,蕭思妤也在看他們,她比在場的其餘人要更加了解蘭因,記憶中的顧姐姐好似身上總是有著一層重重的枷鎖,這一層枷鎖束縛著她,讓她循規蹈矩,讓她不敢過於放縱自己。

  她曾以為這個枷鎖會束縛她一輩子。

  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竟能看到如此明媚燦爛的顧姐姐。

  她的目光有些恍惚。

  心裏也不禁想起遠在雁門關的哥哥。

  若說一點都不難受自然是假的,那畢竟是她的同胞哥哥,他如今過成這樣,她哪能一點傷心都沒有?可傷心難受之餘,她更為蘭因感到高興,高興她終於有人疼愛,高興她終於也能與人撒嬌了。

  這世上哪有什麽沒脾氣的人,不過是因為無人可以依賴,如今蘭因能這樣,蕭思妤自然替她高興。

  手被身邊人牽住,蕭思妤回眸,看向身邊的塗 以辭,紅唇微翹,笑容也漸漸變得明媚起來。

  竊竊私語間,蘭因也終於看到他們了,被一群人看到自己和敬淵同乘一騎,蘭因心中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也沒避著,等月回近前停下,她被齊豫白扶著下馬,落落大方和他們打了招呼。

  今日天氣好。

  日頭不算猛烈,風也暖和,午膳便擺在馬場旁邊的竹林吃。

  等吃完午膳。

  男的去打馬球,女的也跟著去了馬場。

  馬場有專門觀看的地方,女使們早早替她們備好了消暑的水果和各類茶點,其中有不少茶點和蘭因那幾間酒樓做的一樣,眾人也沒懷疑,反而與蘭因笑道:“齊夫人如今家人都在京中,舅舅也厲害,弄了這麽一間山莊。”

  “別說,從前我路過江南那邊就覺得他們那邊的溫泉十分有意思,隻是咱們這一直沒有這個,如今好了,我和我家那位都商量好了,等以後天冷了就來這邊待一陣。”

  “齊夫人可得幫我們留著房間,現在這山莊也太難訂了,要不是阿妤這次做東,隻怕我們連這門都進不來。”

  “對對對,齊夫人可不能厚此薄彼。”旁人也紛紛跟著說道。

  蕭思妤作為今日的東道主,她怕蘭因為難,便揚眉嗔道:“你們這麽多人,要是個個都讓顧姐姐幫忙,這山莊以後還怎麽接待客人?不如咱們這些人直接承包了。”

  今日來的都是她的故交親朋,聽蕭思妤這樣說,她們也不生氣,隻笑著啐道:“你這是占了便宜賣乖。”

  蕭思妤哼一聲,抱著蘭因的胳膊,完全不在意她們說的,還一臉驕傲的模樣,“我就賣乖怎麽了?”

  蘭因任蕭思妤抱著她。

  等她說完,她先是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而後才與旁人說道:“若能幫忙,我一定幫忙。”

  眾人原本也隻是想與她交好,倒也並非一定要她幫忙,此時聽她這樣說,自是個個都笑了起來,又說了幾句閑話,忽然有人說道:“開始了,開始了!”

  今日來的除了年輕夫婦之外,還有未成婚的年輕男女,算是一場相看宴,自是相看,自然得看看對方打得如何,於是眾人一聽說開始便立刻停下聲音朝馬場那邊看去,尤其是那些才過及笄還未成婚的姑娘更是被自己家人拉著往馬場那邊朝要跟自己相看的公子看去。

  馬球這類運動不在乎參加的人數,多也可,少也沒事,隻需分兩隊即可。

  此時位於場上的都是世家子弟出身。

  他們自幼學習騎射,自然都會打馬球,總共十四個人,便分成了兩隊,塗以辭成了紅隊的領頭,齊豫白便成了藍隊的領頭。鑼鼓還未敲響,塗以辭看著齊豫白哼笑出聲,“齊敬淵,雖然你別的地方比我厲害,不過打馬球,你可輸定了。”

  齊豫白聞言也隻是挑了下長眉,並未說話,倒是他身後的那些人呸出聲,“塗嚴明,話說的這麽大,你不怕閃了腰?”

  “不怕啊~”

  “噯,你這小子!”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說了半天,齊豫白從始至終都未曾參與,他今日難得沒有穿青衣和官服,而是穿著一身白色勁服,這是蘭因前陣子替他置辦的,金線化作流雲紋,在陽光底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

  他們說話的時候,他低頭拿束帶綁著手腕,等他們消停下來才開口,“開始吧。”

  說話的時候,他看了一眼遠在觀眾席的蘭因,那麽多人,還擋著紗簾,可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的年紀不是在場最大的,但在場的一眾人卻十分聽他的話,這不僅僅是因為齊豫白的身份,也是因為他本身的性子和氣場,就連塗以辭也一樣。

  雖然平日裏他總是動不動要逗弄齊豫白幾句,但骨子裏,他是十分信任並且尊敬他這位師兄的。

  “來吧!”

  塗以辭說著也斂了笑,活動了下筋骨後便抬起手。

  鑼鼓敲響,用來計時的香被人點燃,馬球比賽也正式開始,都是會打馬球的人,幾乎一開始,場上的競爭就已十分激烈,圍觀的一群人也都全神貫注,目不轉睛。

  “你們說誰會贏?”

  “自然是紅隊!”有人想都沒想就接過話,“不說其他人,就說塗家二少,他那一手馬球,京城可無人能出他其右。”

  對於這個回答,在場一眾人倒也認可,塗以辭在官場或許沒齊豫白那樣的建樹,但在玩的方麵,他可是眾世家子弟的佼佼者,從前沒成親的時候,不知有多少人愛慕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尤其是那一手馬球,就連先帝都曾誇過他。

  倒有人反應過來,藍隊的領頭是齊豫白。“也不一定,齊大人這樣厲害,保不準能勝過紅隊也不一定。”她們這話是特地恭維蘭因的。

  蘭因自然清楚。

  她聞言笑笑,並未說什麽,目光卻一直看著場上,她並不認為敬淵會贏,他並非神,哪能樣樣都拔得頭籌?但不管是輸還是贏,他永遠都是她心中最厲害的大英雄。

  結局自然是紅隊勝利。

  但讓眾人意外的是藍隊和紅隊相差的分數竟然隻有一分。

  觀眾席上一群人神色訥訥,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有人喃喃,“齊大人真厲害。”先前是恭維,這會卻是真心,剛剛齊豫白那幾手馬球並不比塗以辭差,如果不是最後一球,藍隊其中一位隊員失誤沒接住,今日這場比賽誰輸誰贏還真的不一定。

  蘭因也沒想到。

  比賽已經結束,可她的心髒卻還在因為先前場上的局勢而不住跳動著,原本端正的坐姿,此時也忍不住向前傾,手握在一旁的扶手上,目光更是一瞬不瞬地盯著齊豫白的方向。

  而此時的場上,也有人道著歉。

  “要不是剛剛我失誤,我們不一定會輸。”其中一個藍隊的成員麵露自責。

  其餘隊員剛要安慰他,未想一向少言寡語的齊豫白竟率先開了口,“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他說話的時候,還抬手輕輕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在他怔忡看過來的時候,齊豫白看著他的眼睛與他說,“不必自責,努力過就好。”

  他的聲音沉穩。

  說的話雖然不多,卻足以撫平人心中的自責。

  塗以辭雖然贏了,但也沒因此驕傲,聽到這番話,他也笑著說道:“行了,不過就是場比賽,下次咱們再比過。”說著,他還朝齊豫白的肩膀上擂了一拳頭 ,“齊敬淵,你行啊,差點還真讓你們贏了。”

  齊豫白笑笑,對此依舊沒有多說什麽。

  目光卻像是感知到什麽似的往前看去,白色紗簾之後,他看到蘭因的身影,即便隔著這麽一層紗簾,他仿佛還是能夠瞧見她麵上的激動,他一直沒有過什麽變化的臉色終於在此刻揚起一抹笑容。

  心髒就像是被人輕輕擊中。

  蘭因看著齊豫白臉上的笑容,眉眼也慢慢化開明媚的笑意。

  她看著他被人簇擁著向她走來,看著他偶爾低頭與周圍的人說話,看著眾人看向他時仰慕的目光……她忍不住想,即使她的敬淵沒有經曆過幼時的那些苦難,他也一定會是汴京城中最受人看重的世家子。

  如標杆一般,受眾人敬慕。

  *

  距離溫泉山莊一行結束已過去有些日子了,蘭因把月回帶回到了家裏,如今天氣正好,她平日除了從前要做的事外,又多了一個愛好,便是騎馬。

  齊家老宅很大。

  知道她喜歡騎馬,齊老夫人還特地讓人在家裏給她辟了一塊空地,供她練習。

  平日蘭因就在齊家自己的馬場練習,其實白天也不怎麽能練,天氣越來越熱了,她雖然不苦夏,但也不想頂著大日頭在外待上許久,都是傍晚,齊豫白散值回來,兩人吃完飯便會在馬場練習,經過一段時日的練習,她的馬術精進了不少,即便沒人,她也敢一個人策馬狂奔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就到了會試的日子。

  會試又叫春試,原本是定在三月,但因為之前先帝駕崩而延至六月。

  這次會試,蘭因的堂兄顧聞安和表弟王成玉都參加了,表哥王成則這次沒參加,他畢竟多年不曾讀書,又沒參加上次的鄉試,自然無緣這次,不過陛下有意明年再舉辦一次科考,大約是為了廣納賢才,原本三年一次的科考也變成了一年一次,蘭因問了齊豫白,知道這是真的後,便遣人告知了表哥。

  對於這個決定,最高興的莫過於外祖母。

  她總覺得虧欠表哥許多,若表哥真能在明年科舉奪得名次,她也能夠心安了。

  ……

  會試結果下來。

  蘭因的堂兄和表弟都榜上有名,王成玉到底年幼,名次要靠後些。三百人中,他排在一百九十七名,顧聞安則在二十多名,他有幸參加殿試並受天子看重……與前世一樣,他並未選擇入翰林,而是打算外派去其他地方先感受下民生。

  對於這個選擇,二叔、二嬸自是不讚同。

  他們就這麽一個兒子,當然不希望他去外頭受苦,但顧聞安去意已決,他們也隻能選擇尊重他。

  任職文書下來後,蘭因便接到了堂嫂李簪月送來的帖子,邀她和齊豫白於明晚去家裏吃飯。即便沒有這個帖子,蘭因也是打算去一趟的,她和堂兄感情一向要好,他要離開,她肯定是要去送他的。

  這天晚上。

  蘭因和齊豫白參加完顧府的家宴後,並未直接離開。

  顧聞安這次離開,起碼得在當地任職三年,也代表著他們將有三年見不到麵,離別多愁緒,他不願看到蘭因難過,索性便和齊豫白去院子裏喝酒。

  正好臨走前,他也有些話與齊豫白交待。

  月亮高懸於黑夜。

  兩人坐在臨河的亭子裏,慢慢喝著酒。

  “最初知道你要娶因因的時候,我是一萬個不讚同,雖然你我是多年好友。”

  “我知道。”

  “可如今我看你們在一起的樣子,尤其是因因如今的變化,我又不禁慶幸,幸虧當初沒有阻攔你們。”

  齊豫白聞言,喝酒的動作一頓,他終於抬眸,“你便是阻攔,也阻攔不了。”

  顧聞安一怔,但也就一個呼吸的光景,他便重新笑了起來,他抬手錘了齊豫白肩膀一下,“你這小子。”喝了口酒,他又說起蘭因,“其實便能攔住你,也攔不住因因,她一向有決斷,她若認定的事,誰勸都沒用。”

  就像和蕭業和離,就像她對大伯大伯母的態度。

  他未再多提,隻又喝了一口酒才看著齊豫白認真道:“齊敬淵,我就這麽一個妹妹,她自幼時起就受了不少苦,你既費盡心思娶了她,就要好好對她。如果讓我知道你有朝一日辜負了她,即便丟了這條命,我也不會讓你好受!”

  他的神色在半昏半明的光影下顯得十分認真。

  迎著顧聞安的注視,齊豫白放下手中酒盅,“不會。”

  他說的沒有一絲猶豫。

  那是他盼了兩輩子才盼來的夫人,他怎麽可能辜負她?即便他在最後沒了生命,他的靈魂也將永遠愛她。

  ……

  “你和哥哥都說了什麽?”

  回去路上,蘭因和齊豫白沒讓下人跟隨,就牽著手提著燈朝侯府外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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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個回答,蘭因啼笑皆非,心裏卻是感動的,她跟堂兄雖然不是親生兄妹,但這麽多年,他對她一直都很維護,當初嫁到汴京,這麽遠的距離,他都一路相隨,就是怕她受欺負。

  “他這一走,得有三年見不到了。”

  她有些難過,直到手被人牽住,耳邊傳來齊豫白的話,“會相見的。”

  蘭因抬眸,看著他明亮的雙目,她心中的那點愁緒慢慢消散,而後,她輕輕嗯了一聲,回握他的手。

  不願離別多惹愁緒,蘭因與齊豫白說起成佑,“小家夥如今會喊人了,剛剛還牽著我的手問我姑父在哪裏?”她是真的喜歡小孩,這會說起顧成佑眉開眼笑,但想到自己還一點動靜都沒有,不禁又輕蹙柳眉。

  她那點情緒,又豈會瞞得住齊豫白?

  齊豫白當下什麽都沒說,夜裏兩人睡覺的時候卻不肯消停,即使她氣喘籲籲不住求饒也沒停,反而附在她的耳旁低聲笑道:“夫人這麽喜歡小孩,為夫自然要多多努力才是。”

  ……

  努力了兩個多月。

  蘭因終於在處暑時分被診出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