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番外
  第116章 番外

  “太子太師?”出了皇宮, 在馬車向甜水巷駛去的時候,蘭因看著齊豫白震驚出聲,即使強忍著, 聲音也還是不免提高,好在趕車的是天青,不用怕旁人聽到引來非議。馬車未停,蘭因麵色怔怔, 半晌不掩擔憂地握著齊豫白的手, 蹙眉道, “這樣會不會太惹人注意了?”

  先是大理寺卿, 再是參知政事, 如今又兼任太子太師……

  說是太子太師, 可看陛下如今的身體,恐怕太子馬上就要登基了,屆時,敬淵便是帝師。

  上一任帝師還是長白先生。

  他當了幾十年宰輔, 群臣見到他都得避道。

  可敬淵……

  他還那麽年輕。

  上回敬淵兼任參知政事就已有不少人對他心生妒忌, 如今要是再當太子太師,她怕屆時朝中那些老臣都會對他心生不滿。

  還有龐相……

  他既是敬淵的老師, 也是他的直屬上司, 作為上一任二皇子的老師,她怕因為這事兩人就此離心。

  “老師那邊……”

  她猶豫著開口,還未說完便聽他說道:“這事,老師知道。”

  齊豫白知她擔憂,未曾瞞她, “陛下原是定了我和老師一起輔佐太子殿下, 但老師拒絕了, 他說他如今年紀大了,沒那麽多精力了,管管朝政還好,再費心思在太子身上怕是兩邊都得不到好的結果,陛下勸了幾回,老師都沒有答應。”

  “至於大理寺卿這個位置,先前我也已經向陛下提出辭任了,很快就會有其他人來上任了。”

  蘭因這才稍稍鬆了口氣,“這樣還好些。”她輕聲說,心裏卻還是有一份擔心,還是太年輕了,雖然她清楚敬淵的實力,但其他人呢?縱使他們認可敬淵的實力,但會讓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壓在他們的頭上嗎?

  “別怕。”

  肩膀被攬住,齊豫白輕輕撫著她的頭,安撫她心中的不安,“這些都是暫時的,太子聰慧,不用幾年就能執掌大權,屆時,你若不喜歡汴京的爾虞我詐,我便向陛下辭官,帶著你和祖母遊山玩水。”

  蘭因心動。

  她這輩子走的最多的地方也就是臨安、金陵和汴京了,原本還想著那次從金陵回來可以好好欣賞下沿途的風景,不想阿池竟是太子,一路驚惶不定生怕出事,哪還有心情賞風景?若有可能,她自然想和他去欣賞下大好山河。

  兩世為人,她連大周的山河都沒怎麽好好看過。

  想到上回沈鳶和她提起的那些地方,大漠孤煙、雪山之巔、雲南百穀……簡直是讓人目眩神迷,心向往之。

  可她還是更想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你想去嗎?”她仰頭問齊豫白。

  如果他不想離開汴京,那她就陪著他,比起那些地方,她更想陪在他的身邊。

  齊豫白明白她的弦外之音,他心裏一軟,“你想去,我們就去。”他眉目溫柔,聲音也柔和的仿佛三春四月裏的風,迎著她的注視,他握著蘭因的手放到唇邊輕輕一吻,而後漆黑瞳仁直視她的眼睛,眼中滿是笑意,“因因,你不必替我考慮,這世間除了你和祖母之外,其他的一切對我而言都不過爾爾。”

  無論是名利地位還是大周山河,他都曾擁有過,也曾親眼看過。

  如今留在這也不過是因為身為大周臣子和大周百姓的使命,等這份使命結束,他隻想陪她去過她想過的日子。她若想要榮華地位,那他就陪她繼續留在汴京,她若想要看大周山河,他就陪她去看江南塞北。

  &nbs p;去哪裏都好。

  隻要這一次他們在一起。

  看著他臉上的認真,蘭因心裏忽然一陣酸軟,她總忍不住想,是不是老天爺看她上輩子過得太苦了才會把齊豫白派到她的身邊?她有無數的話想和他說,她想說你不要對我這麽好,她想說你要多為自己考慮,可迎著他那雙認真堅定的雙目,她最終隻是抬手攬住他的脖子,像幼獸一般,她把臉埋在他的脖頸處,啞著嗓子應道:“好,等一切都結束,我們就離開汴京。”

  隆冬的北風在外頭呼嘯刮著,馬車裏卻一片溫馨,齊豫白攬著她,等蘭因情緒逐漸平複下來才遞給她一樣東西。

  “這是什麽?”蘭因問他。

  “打開看看。”

  蘭因打開一看,見是一張地契,又看著上麵的地址,她輕聲呢喃,“朱雀巷十八號,這……”她第一個念頭是陛下賜了宅子,但想到朱雀巷十八號,想到從前每次路過看到的那間宅子,想到那些傳言,她心下一動,抬頭看他,“這是齊家老宅?”

  齊豫白點頭。

  想起這陣子祖母的心情,蘭因忍不住說,“祖母若是知道,她一定會很高興。”

  年紀越大便越念舊,蘭因想了想,忽然握著齊豫白的手說,“等挑個日子,我們搬回老宅吧。”

  齊豫白有些驚訝,他以為相比老宅,她應該會更想待在如今的宅子。

  畢竟他們的美好始於甜水巷。

  “你……”

  他忍不住開口。

  蘭因仿佛知道他想說什麽似的,笑著說道:“我是更喜歡如今的地方,我和你相識相熟相知相愛都在這個地方,可我更想去看看你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

  “而且祖母肯定也更想回去。”

  齊豫白沒再說話,隻是用力回握她的手。

  ……

  齊老夫人對搬回老宅果然很高興,她堅強了大半輩子,就連當初丈夫和兒子被抓走都沒掉過一滴眼淚,卻在拿到那張地契的時候痛哭了一場,惹得蘭因也跟著落淚。

  那天晚上,齊老夫人在祠堂待了一宿,蘭因和齊豫白也陪著她。

  翌日。

  齊豫白休沐結束,繼續上朝,蘭因便接手了搬遷一事。

  老宅到底太久沒有住人,她讓程伯領著人先去老宅看了一通,該修葺修葺,該整頓整頓……動靜鬧得這麽大,自然有不少人都知道陛下把齊家老宅賜還給齊家的消息了,一時間,齊家更加受人矚目了,那宴會的邀貼就跟雪花似的往齊家那邊飛。

  朱雀巷的宅子,那可是有錢都買不到的地界,住在這的人往上數三代,可都是有從龍之功的人,蕭母為何在伯府沒落後還能如此囂張,和她如今還住在朱雀巷也有離不了的幹係。

  知道齊家馬上要搬回老宅,蕭母便氣得在府裏發作一通,知道那些邀貼都隻送給齊家,而蕭家一封都沒有的時候,本就心情鬱卒的蕭母更是氣得生了一場大病。

  不過這些蘭因都不知道。

  她太忙了,又得處理搬遷的事,又得參加宴會,哪有時間和心情去關注前婆母過得如何。

  又過了一陣子。

  齊豫白的辭任和調任也都提上日程了。

  先看到大理寺卿換人的時候,眾臣心中還咯噔一下,以為這位最近深受陛下青睞的齊大人是什麽地方得罪陛下了,要不然好端端的,大理寺卿怎麽換人了,可等第二封旨意下來的時候 ,眾臣就無言了。

  太子太師……

  這雖然不是什麽實職,可其中代表的榮耀和地位,豈是一個大理寺卿能比?何況這位齊大人的身上還有個參知政事的官銜。再過幾年,隻怕這位齊大人就得是大周幾朝最年輕的宰輔了,不管他們心裏是怎麽想的,麵上都是笑著恭喜齊豫白高升。

  日子過得很快,很快就到冬至了,齊家老宅經過一個多月的修葺也終於收拾得差不多了,老太太回去心切,蘭因和齊豫白便趕在冬至的最後一天搬回了老宅。

  也算是全了她冬至全家團聚的心願。

  搬回老宅是喜事,原該大辦一場,但因為如今天子還在病中,甚至身體越來越不好,蘭因和齊豫白商量了一下就隻請了一些好友來家中吃了一頓飯,安安靜靜的,連鞭炮都沒放。

  那些關係不大好送來的禮物更是一個都沒收。

  如今這種時候,她就怕那些人給敬淵安個什麽收受賄賂的罪名。

  因是冬至,大家夜裏都得回家吃飯,宴席便定在中午,晚上依舊是家宴。

  吃完晚膳。

  齊老夫人累了一宿打算先去歇息,蘭因便陪著齊豫白在園中散步。

  前幾日就下雪了,到現在也還沒斷過,蘭因裹著大紅色的織金鬥篷,戴著兜帽,那帽子上的那圈白狐毛在風中搖曳,而她挽著齊豫白的胳膊往前走,地上被人清理的很幹淨,可雪下得太大了,才清掃完便又覆了一層白雪,蘭因腳上的鹿皮小靴踩在那薄薄的雪籽上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蘭因原本和人說著話倒也未曾察覺,這會發覺了,不由覺得有趣。

  她低頭去看地上的雪,也不知是不是起了玩心,忽然停下步子,仰著頭,雙目明亮地看著他,“敬淵,我們去堆雪人吧。”

  齊豫白挑眉,掃了一眼她身上厚實的冬衣,“不怕冷了?”

  “唔。”

  自然是怕冷的,但還是想。

  怕齊豫白不同意,她還揪著他的衣角撒起嬌,“好不好嘛,一年也才下幾天雪,保不準明天就沒了呢。”

  齊豫白自然不會不同意,隻是怕她回頭著涼,“好。”他語氣無奈又寵溺,但到底不準她徒手去堆,他衝暗地裏說了一聲,“去準備兩副鹿皮手套。”

  沒一會功夫便有人送了兩副手套過來,一大一小,蘭因興衝衝戴上後便跑到雪厚實的地方,才蹲下就衝身後喊道:“敬淵,快點。”

  齊豫白看著她難得孩子氣的模樣,不由失笑。

  若讓旁人瞧見,隻怕難以想象從前端莊的蘭因會變成如今這副小孩模樣,他卻喜歡極了她這副樣子,走到蘭因身邊,見她已經壘了一小團了,聽到他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她頭也不回地和他說,“我們多堆幾個吧。”

  齊豫白開始還不明白她說的多堆幾個是什麽。

  直到看到那成雙成對的一排,恰好是六個,心裏忽然就明白這些雪人代表著什麽了。

  他長睫微動,垂眸看她,她頭戴兜帽,他看不到她的臉,可蘭因大概是感覺到他的視線,回眸看他,漫天的白雪落在她大紅色的兜帽上,她的臉被暖色燈火照映出一片暖色,她眉眼彎彎,笑容明媚,主動向他伸手,兩隻鹿皮手套慢慢纏在一起。

  她什麽都沒說,可齊豫白卻從她的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愛意。

  齊豫白亦什麽都沒說,隻是抬手把人攬到自己懷裏,燈火照映出雪地裏的兩個身影,而他們的前麵並肩坐著六個雪人,恍惚間,齊豫白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爹娘和祖父,他們含笑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