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番外
  第108章 番外

  四目相對。

  無人知曉此刻蘭因和齊豫白的心中在想什麽。

  直到身後傳來塗以辭散漫帶笑的聲音, “敬淵,你這不行啊,大婚之日居然擋著新娘不給我們看, 你要再這樣, 我們可就一窩蜂上來了!”

  “就是, 你想看新娘,晚上給你看個夠, 現在可是鬧洞房的時候, 你再不走, 我們就上來把你拉走了。”顧聞安也雙手環胸跟著幫腔。

  這會在新房的除了幾個隨禮的媽媽,其餘都是年輕一輩, 仗著長輩都不在這, 全都湊在一起嬉鬧起來,未婚的姑娘低著頭不敢說話,縱使想看熱鬧也隻敢悄悄抬起一雙眼紅著臉往前看, 可那些嫁過人的年輕婦人卻不怕臊, 她們都是過來人,像周朝芳、李簪月一流,年紀要稍長幾歲的, 這會更是跟著笑道:“新郎官這也太小氣些了, 早知道剛剛我們攔門的時候, 紅包得問你多要幾個。”

  對於這些言論,齊豫白是無所謂的, 他麵色一丁點也沒變。

  蘭因卻聽得臊紅了一張臉。

  麵對外人, 她可以置之不理, 但這會在屋子裏的都是她的親友, 何況, 禮還沒成,旁邊幾個媽媽也還都看著呢,怕回頭被他們笑話,蘭因低著頭,不敢去看齊豫白的眼睛,隻能紅著臉和他說,“你快過來。”

  聲音輕得也就齊豫白聽得見。

  但也夠了。

  剛剛還不肯動身的男人聽到這含羞帶臊的一句,又見她小臉通紅,就連耳朵也是紅的,到底沒忍住低笑一聲,“來了。”他心情愉悅地輕輕應了一聲,而後抬腳朝蘭因所在的拔步床走去。

  甫一坐下,便發覺身邊人的耳朵更紅了。

  床就這麽一點大,兩人同坐,難免要碰到彼此,這會兩人的婚服交疊在一起,離得那麽近,蘭因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這樣冷的天,他卻很熱,她先前不小心的一觸,這會胳膊上仿佛都帶上了他的溫度,最要命的還是那股熟悉的烏木沉香,那麽近的距離,香氣仿佛一張大網,蓋得她透不過來氣。

  這廂她還在因為他的靠近心髒砰砰直跳,那邊觀禮的賓客便又忍不住開腔了,“新娘子抬頭呀。”

  還是塗以辭在鬧。

  /> 他自小就是汴京城中有名的混不吝,這些年因為娶妻又有了兒子才收斂了許多,但也分情況,就像今天,那可是他師兄齊豫白的大好日子,他等這一天都不知道等了多久了,自然是要來好好鬧一番的。

  有他帶頭,其餘汴京城的勳貴子弟也都紛紛笑鬧起來,不過他們都有分寸,再怎麽鬧也不會過界。

  屋子裏都是善意和熱鬧的笑語聲,蘭因卻雙手交握,小臉愈紅,她平時也不是那麽容易害羞的人,早年從金陵回到臨安,有人知她回來,又不知是聽了什麽傳言,紛紛過來打探她的模樣,有時候她出門,有人看到她的馬車還會當街喊住她,那個時候她都能坦然回望,頂著十幾個少年也能麵不改色,但或許因為今天時機和地點不對,她竟怎麽都不肯抬頭。

  直到手被人握住。

  大紅寬袖蓋著,旁人瞧不見,蘭因卻整個人心神一震,她怎麽也沒想到齊豫白會當著這麽多人來握她的手,怕動作太大引起別人的注意,正想與他說話,讓他鬆開,卻聽他說,“別怕,回頭我帶你一個個欺負回來。”

  低沉的男聲響在耳邊,蘭因心裏的那點緊張忽然就沒了。

  她沒忍住,側頭看了他一眼,與他含笑的鳳眸對上,蘭因紅著臉收回視線,而後悄悄換了個呼吸方才在眾人的注視下抬了頭。

  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在屋中響起,尤其是幾個還未成婚的勳貴子弟更是個個目瞪口呆,這會待在新房的自然都是從前見過蘭因的,便是不熟也打過交道。

  但他們還是第一次覺得蘭因的相貌讓他們驚豔。

  這並非是因為蘭因從前不好看,相反,無論是顧鴻騫還是王錦都生得好相貌,蘭因作為他們的女兒更是融合了兩人的優勢,比起楚楚可憐的顧情,她的五官更加明豔大氣,但蘭因從前不是打扮得端莊就是打扮得清雅,當世子夫人的時候倒是注重妝扮,但那時為了貼合身份,她穿著打扮都得求一個穩重,衣櫃裏的衣服不是暗紅就是重紫,看著就壓年紀 ,後來離開伯府,她大多時候又都是素麵朝天的模樣,何曾有過這樣豔麗的時候?

  烏鴉鴉的雲髻下,柳眉彎彎,杏眸水潤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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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曆來新嫁娘被人上妝的時候,那些媽媽講究喜慶都喜歡把眉弄得很黑,臉塗得很白,再配上一個大紅唇,便是再好看的人碰上不合適的妝容都得折損幾分顏色,就算後麵發覺也沒時間再改了,蘭因這還是因為之前吃過一次虧,這回學聰明了,顯然,效果也很可觀。無論是男是女,這會看著蘭因的目光都目露驚豔。

  不過像塗以辭、顧聞安這類成過親的,縱使與蘭因有關係也不好盯著多看,玩笑一句後也就收回視線了,隻有幾個愣頭青還傻乎乎地盯著蘭因看,完全沒有注意到齊豫白的臉色逐漸變得陰沉。

  直到屋中響起一陣輕咳聲。

  那些人才後知後覺回過神,待跟齊豫白那雙漆黑的鳳眸對上,全都變了臉。

  即使齊豫白的年歲比起他們才長了幾歲,但無論是他在朝中的地位還是整個人給別人的威嚴,讓他們麵對齊豫白的時候就跟看自己的長輩差不多,剛剛還目不轉睛的一群少年郎這會全都白了臉,一個勁地往人群裏縮,生怕被齊豫白記下名字,回頭找他們算賬。

  李簪月作為蘭因的嫂嫂,這會免不得要打起圓場,她笑著說道:“好了好了,別誤了吉時。”

  旁邊的隨禮媽媽估量著時辰也笑著繼續沒有完成的儀式,之後的儀式就簡單許多了,撒帳、合衾酒……除了沒有安排子孫餑餑,其餘都和旁人一樣。

  可唯獨沒有安排的這一樣,卻讓蘭因麵露怔色。

  雖說她和齊豫白早就說好了,沒有孩子也沒事,若真想要,回頭去旁支過繼一個也可以,但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何況,她也想擁有一個和齊豫白的孩子。

  她想看看他們的孩子會是怎麽樣的。

  她和齊豫白的孩子,不知道是會像她,還是像他。

  “怎麽了?”

  耳畔傳來齊豫白的聲音,蘭因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屋子裏的賓客竟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都已經走光了,唯獨他還在她身邊,不想讓他擔心,她下意識地搖頭,說沒事。

  可齊豫白是什麽人?

  目光在蘭因的臉上轉了一圈,便發了話,“你們先下去。”

  他這話是對時雨和停雲說的。

  這其實不合規矩,新郎還得去外頭敬酒,怎能這個時候留在新房?但兩個丫鬟念著齊豫白的性子,對看一眼後還是先應聲退下了,等到屋中隻剩下他們倆,齊豫白便握著蘭因的手,輕聲問她,“在想孩子的事?”

  沒想到他一下子就猜到了,蘭因默了一瞬還是點了點頭,餘光瞥見他要張口,蘭因忙伸手點在他微微泛粉的薄唇上,不等他開口,她先一頓說,“我知道你又想勸我,我也知道你不介意,其實孩子對我而言也沒那麽重要,但我……就是很想看一看如果我們有孩子會是什麽樣的。”

  她的聲音越說越輕。

  她對孩子真的可有可無,或許最開始她也曾想過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可因為蕭業的態度,孩子對她而言漸漸地就沒那麽重要了,她自己從小寄人籬下,沒怎麽享受過父母的愛,也不想生一個不被父母喜歡的孩子。

  可如今,她很想。

  如果她和齊豫白有孩子,那她一定會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她會好好疼他、愛他。

  她相信齊豫白也一樣。

  恐怕這世上應該沒有像她這樣的異類了,別人的大喜日子不是在羞澀緊張,就是滿懷希冀,哪有人像她這樣,新婚夜,拉著自己的夫君說懷不了孩子的事。

  她的手還點在齊豫白的唇上。

  平時被他的熱氣一噴,她一準麵紅耳熱,立刻把手撤回,可這會,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直到手被齊豫白握住,耳邊再度傳來他的聲音,“現在能聽我說話了嗎?”

  &n bsp;他語氣無奈。

  蘭因點頭,卻仍舊不肯看他。

  “誰說你生不了?”原本以為齊豫白是又要勸她別多想,沒想到卻聽到這麽一句,蘭因一怔,等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她猛地回頭,她神色震驚地看著他,“你說什麽?”

  她的嗓音沙啞,心髒砰砰直跳。

  在那震耳聒噪的心跳聲中,蘭因目光呆滯地看著齊豫白,等回過神,她反握住他的手,急切又不敢置信地問道:“你剛剛說的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做誰說我生不了,我……”

  難道她能生嗎?

  可要是能生,為什麽她三年來都沒動靜。

  與她的震驚相比,齊豫白就要坦然從容許多。

  他任由蘭因握著他的手,未去理會那指甲陷在手背上所帶來的疼痛,床前龍鳳對燭通明,照得滿是紅綢的室內恍如白晝,齊豫白抱著蘭因,安撫性地撫著她纖柔的脊背,而後看著她的眼睛開口問她,“還記得上回許太醫給你看診嗎?”

  蘭因當然記得。

  那會外祖母剛從金陵回來,雖說大舅母下的藥,外祖母並未碰過,但蘭因還是不放心,齊豫白知她擔心,隔日便請了許太醫給外祖母診脈,還讓她“順帶”看下。

  她那會閑著無事,也就順帶看了。

  那時許太醫什麽都沒說,蘭因也就沒有多問,可如今……她心下一動,未曾開口,心卻跳得更加快了,杏眸更是一眨不眨看著齊豫白,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許太醫說你的身體沒事,生不出孩子是因為你從前壓力太大,又沒有好好休息過,身體裏濕氣重,等之後放鬆心情,好生將養身體,生孩子不是什麽大問題。”齊豫白撫著蘭因的頭發說。

  “真的?”

  蘭因心花怒放,幾乎是一下子,她心中的陰霾一掃幹淨,杏眸都變得水亮無比,她滿麵笑容,就差整個人都撲到了齊豫白的懷裏,可四目相對,她又覺得不對,臉上的笑意一頓,她遲疑道:“可這個消息,你為何先前不與我說?”而且如果她可以生,為什麽剛剛的流程裏麵沒有子孫餑餑這一條。

  越想,她越覺得不對勁。

  蘭因以為齊豫白是故意哄她的,心情忽然再次變得低落起來,但隻持續了一個呼吸不到,額頭就被人輕輕彈了下,不輕不重的力道正好能夠讓她回神,她捂著額頭抬臉,聽齊豫白說,“我若早和你說,你還能好好備嫁嗎?至於剛才的流程——”齊豫白說到這方才一頓,半晌無奈出聲,“這的確是我沒做好,那幾個媽媽都是祖母的人,這些流程也都是她在處理,我這幾日太忙也忘記問她們一聲,何況子嗣一事,我原本是想確定下來再跟你和祖母說。”

  雖說許太醫說有七成的可能。

  但沒有實打實的把握,他還是不想讓她們失望,如果不是蘭因先前那副神情,他還是會瞞著她。

  > 蘭因終於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小臉不禁越來越紅。

  “現在還有疑問嗎?”

  再聽他這樣問的時候,蘭因幾乎是想都沒想就搖了搖頭,他都說得這麽清楚了,她怎麽可能還會有疑問?也是她先前遇事慌亂,其實這種事哪裏能瞞住,她回頭找個大夫隨口一問就知道了。

  “沒了。”她小聲答道。

  齊豫白便也沒再說什麽,他耽擱的時間已經太長了,這會把人哄好也就沒再繼續耽擱下去,一麵起身一麵囑咐人,“乖乖待在屋子裏,我估計得晚些才能過來,餓了不用等我,自己先吃。”想到先前看到的身影又說,“我先前看到沈鳶也在,身體上的事,你若還有疑問便把人請過來。”

  蘭因這才想起現在是什麽情況。

  他們的新婚夜,齊豫白原本該在外頭陪賓客,卻因為她的緣故待在新房安慰她,幾乎能想象外麵現在在議論什麽了,臉再次紅得不行,“你怎麽都不提醒我?”她一邊說,一邊起身推著齊豫白出門,“你快去。”

  被推出門的齊豫白一臉無奈,倒也沒說什麽,隻撫著自己的衣擺又叮囑了蘭因的兩個丫鬟一句,這才拾掇著衣擺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