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番外
  第109章 番外

  目送齊豫白走後。

  蘭因總算舒了一口氣。

  過了立冬, 天便愈發嚴寒了,本就到了穿冬衣的季節,但蘭因怕在婚服裏多穿衣裳過於臃腫不好看, 便隻穿了中衣和單衣,先前屋子裏燒著地龍, 蘭因沒什麽感覺, 這會出來迎風一吹,她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外頭風大, 您快進屋,別回頭得了傷寒。”停雲見她冷得都打起了哆嗦, 急得蹙了眉,她一麵扶著蘭因進屋, 一麵吩咐時雨,“快讓廚房去煮一碗牛乳茶, 記得加上蜂蜜。”

  “晚膳,送些爽口不積食的過來。”

  時雨應聲告退,停雲扶著蘭因到梳妝鏡前坐下, 她先自己用熱水淨了手, 等手溫熱了, 這才動手替蘭因摘掉頭上的鳳冠,那鳳冠足有幾斤重, 戴了一天,蘭因隻覺得脖子都快要斷了,這會三千青絲披在身後,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情不自禁地鬆了口氣。

  成親真是累人啊。

  她抬手剛想揉下酸軟的脖子, 停雲卻先她一步說道:“您才做的指甲, 別按壞了。”拿著絞幹的帕子替蘭因擦手的時候, 她又說,“您到軟榻那邊趴著,趁著晚膳還沒來,奴婢先給您按下身子。”

  蘭因點頭起身朝軟榻走去。

  榻上多餘的東西被停雲先放到了一旁,她又拿出一塊白狐毯子鋪在上麵,蘭因脫了鞋子趴在上麵。青絲披到肩上,蘭因閉著眼睛,聽到停雲說“您等下”,而後腳步聲從近到遠又從遠到近,沒一會功夫,她迷迷糊糊地又聽停雲說,“您感受下,這溫度可以嗎?”

  聲音才落下,蘭因感覺到脖子上的熱度。

  那滾燙的溫度和自己的肌膚相觸,她冷不丁身子抖了一下,先前的困意也跟著一消而散。

  “太燙了?那奴婢兌點涼水?”停雲說著便想拿起帕子,蘭因卻搖頭,她因為趴著,聲音聽起來有些甕聲甕氣的,還帶著一股子沙啞的慵懶,“就這個溫度,涼了就沒感覺了。”

  她也就是剛剛沒準備好。

  停雲聽她這樣說也就沒再多說什麽。

  適應了這麽一會,滾燙的帕子也沒那麽難以接受了,蘭因輕輕嗅了下,聞到一股熟悉的玫瑰香,想來是停雲在水裏混了玫瑰精油,香味很淡卻沁人心脾,疲憊緊繃的身體一點點得以放鬆,蘭因整個人陷在柔軟的白狐毯上,任停雲邊揉邊按,等到僵硬的脖子慢慢有了知覺,沒先前那麽酸軟了,她便啞聲開口,“好了,差不多了。”

  她怕再按下去,又要睡著了。

  停雲原本還想再給她按下腿,但時雨已經領著人過來了,她也隻好作罷,扶著人坐起身,想著回頭等吃完飯再給人捶下腿。

  蘭因先前被停雲那麽一按,身心都變得輕鬆了不少,這會看到時雨回來,便也有興致問道:“都是些什麽菜?”

  時雨笑著回答,“有東坡豆腐、黃金雞還有三鮮湯和糖醋魚,廚房怕您夜裏吃不下飯菜,還給您準備了牛乳燕窩和廣寒糕,鹹的甜的都有,您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如果這些都不喜歡,廚房那邊還包了小籠包和餛飩。”

  蘭因在齊府吃了大半年的晚膳,廚房的婆子早就知道她的口味了,都不需要她特地吩咐,做的全是她喜歡吃的。

  “不用麻煩了,這些就好。”蘭因說著站起來,時雨準備布菜的時候,她想到先前齊豫白說的,便與身邊的停雲交待,“你去宴客的地方看看沈姐姐在不在,若她有人說話就算了,若一個人坐著,便請她過來說說話。”

  宴席分男女,男客在外院,女客在內院。

  沈鳶是金陵人,今日相識的女客也就隻有外祖母和幾個舅母,但她幾年前和小舅舅退了婚,和幾個舅母相處起來難免尷尬,外祖母倒是心疼她,但這樣的日子恐怕也照拂不到。

  自然。

  蘭因喊她過來除了自己的身體原因,還有一個緣故——

  先前鬧新房的時候,沈姐姐不在,小舅舅雖然在,但看著笑容卻有些勉強。

  她心裏估計這兩人應該是碰上麵了。

  等停雲應聲出去的時候,蘭因也沒在這個時候用飯,囑咐時雨把飯菜先收進食盒裏,等停雲回來再說,說著她便轉身往裏間走去,打算趁著停雲還沒回來,先去換一身輕便的衣裳。

  齊豫白的房間,蘭因過去曾來過不下十回。

  但從前也僅限在外間。

  裏間太過私密,未成婚前,蘭因自是不敢踏入,如今齊豫白不在,時雨等人又在外頭,她一個人穿過屏風,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張拔步床,先前坐在那無甚感覺,這會看著鋪在上頭的大紅鴛鴦戲水錦被,她的小臉不禁又變得滾燙起來,雙手貼在臉上也沒法讓熱意退下,不敢再看,她紅著臉繼續穿過珠簾,這裏除了放置著衣櫃,還有淨室,平時換衣沐浴就在這,蘭因沒去淨室,她徑直走到衣櫃前,打開一看,原本隻屬於齊豫白的衣櫃如今因為她的緣故便分了兩格,相較齊豫白簡單的幾色衣裳,她的衣裳便顯得豐富多了,即便隻是冬季的衣裳那也是各色各式,看著這個衣櫃,再掃向四周,紅燭搖晃,隨處可見喜字和紅綢,蘭因隻覺得喜悅再次湧上心頭。

  她竟然真的嫁給他了。

  “主子可是沒找到衣裳?”直到時雨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蘭因這才回過神,“沒。”她說著從櫃子裏拿出一套衣裳,由時雨替她換上,又回到外間隨意挽了個發髻,用的還是當初齊豫白送她的簪子,剛簡單妝扮完,停雲便帶著沈鳶過來了。

  自□□一別後,兩人又有幾個月沒見麵了,這會相見,自是有不少話要說。

  但停雲怕她一天沒怎麽進食,回頭餓得難受,便讓時雨一邊布菜一邊和蘭因說,“沈小姐先前也還沒吃多少,您和沈小姐一麵吃一麵聊,這會時間還早,姑爺估計還得再過會才能回來。”

  蘭因的確餓了,她沒說什麽,等兩個丫鬟替她們布好菜退下,她才看著沈鳶說,“前陣子一直沒有你的消息,早上也沒見到你的身影,我還以為你趕不上了。”

  “差點是要趕不上了。”沈鳶接過蘭因遞來的一盞青梅酒,笑著飲了一口後,與她解釋,“原本三日前就該到汴京了,但我前些日子到許昌的時候碰到一戶人家患了疫病,怕病情擴散便留下幫醫官的忙,這才耽擱了些時日。”

  沈鳶笑著說起這些,蘭因卻聽得心驚膽戰,聽到“疫病”兩字,她連忙放下手裏的筷子,起身走到沈鳶麵前,拉著她的手看她,“沒事吧?”

  “沒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坐在你麵前嗎?”沈鳶眉目含笑回握蘭因的手,“若真有事,我也不敢來了。”不過也算得上是幸運,那戶人家住得偏僻,平時都是自給自足,這陣子也沒和別的人來往,這疫病才得以那麽快控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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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昌離汴京也就半日路,許昌那邊要出事,汴京這邊隻怕也得跟著出事。天子腳下,萬壽節過去又還沒多久,不少諸侯番邦使團都還在,真要傳播開來,隻怕天下都得大亂。

  蘭因聽她保證,這才鬆了口氣,再看她棉裙木釵,與今日來的賓客截然不同,但誰能想到當初她於金陵城中也是百家難求的貴女?若不是早早和王家定了親,隻怕才過及笄,沈家的門檻就要被人踩塌了。

  “怎麽這樣看著我?”沈鳶笑著問蘭因。

  蘭因沒有隱瞞,看著她說,“就是覺得你這些年變了許多。”雖然沈鳶在她記憶中一直都是從容不迫的模樣,但蘭因還是清晰地感覺到這些年的經曆和歲月讓她變得更加恬靜也更加堅定了,她更加知道自己需要什麽了,即使身穿棉裙隻著木釵也讓她自帶光華,讓人移不 開目光。

  想到這,又忍不住想到先前略有些失態的小舅舅。

  “你和小舅舅……”她猶豫著開口。

  沈鳶原本含笑的麵貌在聽到這一句的時候,笑容微滯,不過也就一個呼吸的光景,她便又語氣如常地說道:“我和他已經過去了。”不等蘭因開口,她又笑著岔開話題,“好了,因因,不說他了。”

  其實蘭因能感覺出她心裏還有小舅舅。

  如果真的像她說的過去了,先前她提起小舅舅的時候,她就不會失神了,隻是她既然都這樣開口了,蘭因也就不好多提,便順著她的話換了話題,大多都是她這幾個月的見聞。

  越聽。

  蘭因便越發震驚。

  看著麵前笑容燦爛的沈鳶,回想當年的她,竟判若兩人,她怎麽也沒想到當初金陵貴女圈中最溫柔最知禮的沈鳶有朝一日竟然會穿著布裙束著頭發攀山越嶺去找草藥,但比起從前那個溫柔的沈鳶,她卻更喜歡如今這個有生命力更鮮活的她。

  等吃完飯。

  沈鳶聽蘭因說起身體,便給她號了脈。

  “上回給你的藥方還在吃嗎?”她問蘭因。

  蘭因點頭,“按照你上麵寫的吃著。”她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確信一般又問了一遍,“我真的能有孩子嗎?”

  沈鳶笑看她一眼,“你就這麽喜歡他?”

  見蘭因紅了臉,露出難得的嬌態,沈鳶心裏不禁有些感慨,她們認識十餘年,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蘭因露出這樣的一麵,想到她從前冷靜小心的模樣,再看她如今眉眼含春的嬌羞,沈鳶打心底為她高興。

  她握著蘭因的手說,“能生,你的身體原本就沒什麽問題,隻是從前活得太累,壓力太大,距離上回我見你,你身體好了許多,之後再好好調養,生養不是問題。”

  蘭因聽她這樣說,總算放下心來。

  沈鳶又交待她幾句。

  眼見時間差不多了,便和蘭因提出告辭。

  她在汴京無親無友,蘭因讓時雨帶她去隔壁顧宅住,正好這陣子還能好好帶她在汴京玩下。

  沈鳶卻笑著拒絕了,“我還得回許昌那邊看看,就不住了。”眼見蘭因麵露遺憾,她又柔聲安撫,“會有機會的,再過陣子,我便打算常駐汴京了。”

  “真的?”

  “嗯。”沈鳶笑道,“汴京保和堂的石大夫算是我的師兄,他這些年一直給師父寫信,想把他老人家接到汴京居住,前些年師父不肯常駐一個地方便一直不肯答應,這一年他身體不比從前,也就答應了。”

  蘭因從前看診的便是這位石大夫,關係也算得上是不錯,沒想到沈鳶竟是他的師妹。

  更沒想到她日後就要常駐汴京了。

  先前的遺憾頓時一掃而盡,隻剩藏不住的高興,她眉眼含笑看著沈鳶說,“行,那我等著你,等你下回來,我帶你好好逛逛。”她在汴京雖也有三兩好友,但到底不是自幼一起長大的手帕交,如果沈鳶能來,她自然是高興的。不放心她一個人這樣回許昌,她交待時雨,“你去和鬆嶽說下,讓他找幾個人送沈姐姐去許昌。”

  沈鳶這回拒絕不過,隻能答應。

  蘭因披上狐裘,親自送她出門,新嫁娘不好離開新房,她也隻能送到這,讓時雨替她把沈鳶送出府,目送她離開院子方才進屋,等時雨回來已是兩刻鍾後,齊豫白還未回來,蘭因便找了本書翻看著,隻是屋中燭火林立,又有熟悉的烏木沉香,她的心實在靜不下來,索性吩咐,“去看看外頭怎麽樣了,再讓廚房把醒酒湯備著,回頭讓人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