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夢境
  第49章 夢境

  小紅年紀還小, 性格又大大咧咧,她並未覺得自己這樣說有什麽不對, 齊豫白卻輕挑長眉,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小紅,掃見她那一派天真的麵貌,問她,“這話是誰教你的?”

  “啊?”

  沒想到齊豫白會這麽問,小紅愣了下,回過神, 她才訥訥答道:“停,停雲姐姐啊。”她倒是沒覺得這話有什麽不對的, 甚至還撓了撓頭,一臉困惑的模樣, “大人,有什麽不對嗎?”

  停雲姐姐跟她說得讓大人知曉主子的舉動, 不能讓主子的心意被浪費,她覺得挺對的呀。

  “沒。”

  齊豫白偏頭看了眼天青,等天青接過食盒,他又看著小紅說了句, “辛苦你跑這一趟, 勞你回去說句‘我知道了’, 明日我讓晏歡給你準備好鬆脆齋的糖果。”

  “真的?”

  小紅正是嘴饞又愛吃甜食的年紀,她最喜歡的便是鬆脆齋的糖果, 可惜鬆脆齋的糖價格不菲,她一個月的月銀才那麽一點, 就算攢半年也買不了多少, 她現在藏在枕頭底下的那袋還是主子上回賞給她的。此時聽齊豫白這麽說, 她高興的連眼睛都睜大了,圓滾滾的一雙眼睛,黑白分明,露出幾分嬌憨天真的模樣,眼見灰衣男人微微頜首,她立刻笑得牙不見眼,喜盈盈說了句“多謝大人”,又問了齊豫白還有沒有別的吩咐,見他搖頭便繼續蹦蹦跳跳回去了。

  天青拿著食盒,目送丫鬟離開的身影,壓著嗓音問齊豫白,“您先前問那話是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嗎?”

  “沒什麽。”

  齊豫白說著朝隔壁燈火通明的宅子看了一眼,他隻是知道以蘭因的性子絕對不會有這樣的告知,她一向是自己做了多少都會掩藏起來的性子,更何況她在這種事情上一向喜歡避嫌,別說說她自己做的了,隻怕還要與送東西的丫鬟特地交待一句不要提及她。

  他就是有些意外她身邊的丫鬟居然也有一日會“陰奉陽違”。

  “走吧。”

  他收回目光,抬腳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走進院子,竹生還在地上跪著,他平日性子是頑劣莽撞了些,可對齊豫白的忠誠卻是日月可鑒,自知今日做錯了事,縱使無人看守,他亦跪得端正,眼見齊豫白進來,他忙喊人,“主子。”

  語氣恭敬,沒有半點不滿。

  “嗯。”

  齊豫白沒有立刻叫起,隻問他,“跪了這麽久,知道錯了?”

  竹生抿唇,啞聲答道:“屬下不該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動蕭業。”他還是不後悔向蕭業動手,蕭業敢刺傷主子,他不可能坐視不管,可他的確害怕因此連累主子,他自己丟了命沒事,若是連累主子被人彈劾,那他萬死也難辭其咎!

  若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好好挑個時機,給蕭業套上麻袋再痛揍他一頓!

  那就不會牽連到主子了。

  齊豫白轉著佛珠,淡聲,“隻想通這個?”

  竹生一怔,連帶著他身後的天青也開始麵露不解。

  齊豫白看著他茫然又年輕的麵容輕輕歎了口氣,“要保護我的前提首先是你得活著,今日若不是蕭明川留了手,你以為你能在他身上討到好?”他撚著手中的佛珠在月下靜站,清雋的麵容在昏暗的光影裏若隱若現,他神色沉靜,聲音平淡卻也深遠,“日後行事之前,先想自己,再想我。”

  “我的身邊不需要逞一時之快的莽夫,活著才有希望,才有以後。”

  “明白了就退下回去。”他說完轉身離開。

  回到房間,幾息的功夫,天青也進來了,他把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齊豫白正在淨手,餘光瞥見他麵上的躑躅,一邊擦手,一邊淡聲說,“想問什麽就問。”

  “您今日是故意沒躲開的?”天青說完見男人側目看來,與那雙漆黑的鳳目對上,他脊背僵硬,神情也立刻變得緊繃了,他強撐著沒有低頭,而是執拗地看著齊豫白,抿著薄唇不是很讚同地與他說,“您不該為了解決蕭業而拿自己的身體做賭注。”

  “我並非為了他。”

  齊豫白收回目光,繼續擦手,語氣平靜。

  天青一愣,“那是為了什麽?”

  他以為主子是怕顧小姐對蕭業心軟才有此舉。

  難道不是?

  齊豫白卻沒再說,他把手中帕子洗幹淨後重新掛到架子上,走到桌邊打開食盒,裏麵放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補血養氣的紅棗枸杞烏雞湯,想到蘭因為了自己洗手作羹湯,他沉靜的眼眸在這個夜裏變得十分柔和,迎向天青緊蹙的眉,他仍舊沒有多說,隻道:“帶著竹生下去歇息吧。”

  想到先前祖母的話,他薄唇微抿,又說了一句,“放心,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

  為了祖母,為了蘭因,他不會再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就像他先前對竹生說的,活著才有希望才有以後,他要護她們一 生安寧,就得先護好自己。

  天青也不是刨根問底的人,他所擔憂的也不過是他的安危,此時見他已有保證也就不再多說,輕輕應是後便轉身離開。

  夜色寂靜。

  天青和竹生已經離開了。

  晚風輕拍庭中樹木,枝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而齊豫白靜坐屋中輕垂眼簾品嚐這一份湯水,他其實並不喜歡這樣的補湯,但因為是蘭因做的,他還是一點點嚐了幹淨。

  等喝完,他把碗放回到食盒裏,喊人進來讓他收拾幹淨送回顧宅,又讓人送回去的時候添一句“味道很好”。

  等人應聲走後,他走到窗邊。

  隔壁燈火還亮著,他就在這寂靜的黑夜裏,靜靜凝望遠方,他當然不是因為蕭明川,蕭明川還不至於他花心思傷害自己,他隻是察覺到了她的退縮……好不容易等到她與他親近了一些,他怎麽可能再縱容她後退?

  不過這次的事好像還有些意外之喜?這倒是齊豫白事先沒有預料到的。

  ……

  隔壁顧宅。

  蘭因在沐浴。

  停雲估摸著時間,小紅應該已經回來了,她急著想去問齊大人的反應,也怕自己這樣被蘭因看出端倪,便看著躺在浴桶中閉目養神的蘭因,輕聲說,“主子,奴婢出去一趟。”

  蘭因被熱氣熏得正舒坦,她連眼睛都未睜開,隻輕輕嗯了一聲,同意了。

  停雲又替人添了熱水,囑咐時雨看著些,而後才朝後罩房走去。

  不比她跟時雨兩人一間,小紅住的是大通鋪,停雲過去的時候,裏麵嘰嘰喳喳的,正在說話,看到停雲過來,幾個小丫鬟倒是立刻止了聲,規規矩矩站起身喊了一聲“停雲姐姐”。

  “你們聊你們的,我就是來找小紅說幾句話。”停雲笑笑,轉而看向小紅,柔聲喚人,“小紅,你出來下。”

  “哎!”

  小紅也才回來不久,衣裳都沒換下,聽到停雲的話,她把自己藏糖的寶貝袋子係緊後放到枕頭底下便嗦著嘴裏還沒吃完的鬆子糖跟著停雲往外走,走到外麵庭院,她仰著頭眨巴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問停雲,“姐姐怎麽了?”

  她嘴裏還有沒吃完的糖,又舍不得咬碎,聲音聽起來便有些含糊。

  停雲也未說她,隻笑道:“這會怎麽舍得吃糖了?以前不是三天才吃一顆嗎,我記得你今早才吃過?”

  小紅先前得了齊豫白的保證,想著馬上又能有糖吃了,自是不吝嗇這一顆兩顆,她也沒瞞人,彎著月牙似的眼睛把齊豫白說的話與停雲說了一遭,說完見停雲笑容一凝,不由詫異道:“姐姐,怎麽了?”

  停雲壓抑著澎湃的心跳聲,沒答,反而壓著嗓音問她,“你剛把補湯送過去的時候,大人除了說給你準備糖,可還有說別的?”

  小紅沒什麽心眼,聽停雲問便一五一十和人說了個清楚,說完見她麵露沉吟,她嘟囔道:“姐姐好奇怪,大人也好奇怪,不就是一碗補湯嗎,你們怎麽有這麽多話要問啊。”

  停雲聽到她的咕噥聲方才回過神,看著眼前這張天真爛漫的臉,她笑著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歇息吧。”

  小紅也沒多問,哦一聲就要走,停雲想到什麽,忽然又喊住她,低聲囑咐道:“今晚我與你說的那些話,你不可以和其他人說起。”

  她這會神情看著有些嚴肅,小紅有些害怕,卻也糾結,她猶豫道:“主子那邊也不可以嗎?”

  停雲點了點頭,迎著她糾結的目光又說,“主子那,以後我會找時間與她說的。”

  “好吧。”

  反正停雲姐姐是主子的大丫鬟,她肯定不會傷害主子的,小紅一向心大,想通後也就答應了。

  這但凡換作一個機靈些的丫頭必定是要起疑心的,可若小紅真的那麽機靈,停雲事先也就不會找她做這事了,在事情還沒有確定下來之前,她不可能給主子的名聲帶來一點隱患。

  “好了,你進去吧。”停雲神情又變得溫和起來。

  小紅點點頭,說了句“姐姐也早些睡”就蹦蹦跳跳回去了,她頭上的蝴蝶結跟著她的動作一跳一跳的,回到房間果然有人問她去做什麽了,小紅才跟停雲保證過自然不會多說,支支吾吾隨便扯了一句也就搪塞過去了。

  好在問她的人原本也隻是隨口一問,見她這樣答也沒多問,轉頭又說起先前沒說完的話。

  屋中熱鬧。

  院子裏卻安靜,停雲一個人站在光線昏暗的庭院中,她沒有立刻回蘭因那邊伺候,而是看著隔壁燈火通明的宅子,想著先前小紅說的那些話——

  “大人聽我那樣說,就問我是誰教我這麽說的。”

  “大人讓我和姐姐說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停雲心跳如擂。

  齊大人這樣,不像是對主子沒意思的樣子,難不成他早就對主子有好感了?腦中忽然閃過許多畫麵,從前不會讓人多想的情形,如今懷著另一份心思去想,停雲便發覺這位齊大人對主子哪裏是與別人不同,那可是太不同了!

  原本還擔心那位齊大人不喜歡主子。

  沒想到人家早有意,停雲心跳得更加快了,她快步往回走,一路上,她難掩臉上的笑容。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解開主子的心結了。

  ……

  比起去的時候緊張不安,回來時,停雲明顯心情愉快了許多。

  紅杏和綠拂就坐在外麵打絡子,看到停雲回來,兩個先前才被訓斥過的丫鬟連忙站了起來,乖乖站在一邊喊了一聲“停雲姐姐”。

  停雲掃見她們麵上殘留的不安,便放慢步子,紅杏和綠拂雖然不同她跟時雨從小跟在主子身邊,感情深厚,但到底也認識有些年頭了,當初還是她親自把她們挑到蘭因麵前的,此時她便就著晚上的事柔聲寬慰了幾句。

  “原也不是責怪你們,隻是主子……”她想說原本是擔心主子和外男共處一室壞了名聲,但想到現在自己正在為主子和這個“外男”牽橋搭線,她又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往下說。

  紅杏和綠拂卻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她們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心裏也清楚先前的確是她們做錯了事,且不說別的,哪有讓主子自己進去做事,她們做奴婢的在外麵候著的道理?

  這會聽停雲寬慰,兩人都紅了眼,紛紛說道起自己的不好。

  說開了。

  縈繞在她們之間的那股子尷尬的氣氛也就沒了。

  想到停雲來時唇邊泛著的笑意,紅杏更是忍不住偷偷問,“是不是宋大哥要來了?我看姐姐剛才一直在笑。”

  停雲聞言也不解釋,隻笑著說了句,“我進去看看主子。”

  主子的心結太深。

  想讓主子解開心結再重新放下心扉接受一段感情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停雲怕越多人知曉,主子知曉後越不自在,自是不敢露出一絲端倪,這會也就任由她們取笑誤會去。

  不過宋岩……

  想到前不久他的來信,他應該的確快來了。

  想到宋岩,停雲心裏也軟了許多,太久沒見,她也想他了。

  她一麵想著宋岩,一麵朝淨室走去,眼見主子還泡在浴桶裏,時雨卻在一旁打盹。知道時雨今天跑來跑去也累了,停雲也未叫醒她,試了下水溫,還熱著,她正想著給人去外頭點燃夜裏容易入睡的香料,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巨大的水花聲。

  回頭一看,原本仰躺在浴桶裏閉目養神的主子忽然坐了起來。

  “怎,怎麽了?”

  時雨迷迷糊糊醒來,還有些茫然。

  停雲沒理她,而是看著麵色怔然的蘭因問道:“主子怎麽了?”看她模樣,她又放柔嗓音,“是不是做噩夢了?”

  蘭因沒說話。

  她還處於極大的震驚之中、

  她的確做夢了,卻算不上噩夢,她夢見了上一世,她夢到在那個昏暗的佛堂中,在她努力纏著他的時候,那個如高嶺之花的男人也曾俯身用溫涼的薄唇親吻她的側頸。

  她被烏木沉香的味道籠罩住,也被無盡的情-欲拉扯著,她看到一雙滿是愛欲的眼睛……

  那是屬於齊豫白的眼睛,它在深深地凝望她。

  巨大的震驚讓蘭因呼吸急促,她低著頭,不住輕喘著,滿頭青絲披在身後,有的在水中飄蕩,有的粘在裸露的肩膀上。

  屋中燈火通明。

  漂浮著花瓣的水幹淨清澈,蘭因能夠從水中的倒影看到自己臉上的神情,似是不敢置信自己會做這樣的夢,她此時的表情看著十分怔愣。

  活了兩輩子也沒做過春-夢,沒想到今日竟腦補了這樣一個荒誕的夢,偏偏還跟上一世牽扯在一起,給人一種莫大的真實感,就仿佛真的發生過一樣。

  可怎麽可能發生過呢?

  蘭因心裏既有無奈亦有愧疚,她做這樣的夢也就算了,怎麽還能把那人想成那樣?那人一向守規矩,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她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主子?”

  耳邊又傳來停雲的聲音,時雨也清醒過來了,看著她沉默不語,兩個丫鬟都有些擔心。

  “難道是魘著了?”停雲蹙眉,正想讓時雨去找人喊個大夫,或是有經驗的媽媽,便聽蘭因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我沒事。”

  總算聽她說話了,停雲鬆了口氣,“您嚇到奴婢了。”

  &nbs p;經過這麽一段時間,水也涼了,怕她再泡下去回頭著涼,停雲讓時雨拿來幹淨的帕子,親自服侍蘭因擦洗幹淨又替她穿上寢衣,扶著人去外間坐下的時候,她一麵替人擦發,一麵端詳蘭因的神情,擔憂道:“您真的沒事?”

  蘭因搖頭,“沒事。”

  她心情尚且還有起伏,但也不像剛醒來時那般震驚了,定了定心神,她問,“補湯送過去了嗎?大人怎麽說?”

  停雲現在是一聽她說起關於齊大人的事就高興,她壓抑著心裏的激動,看著與往常一般無二與人說道:“大人說味道很好。”

  聽她這麽說,蘭因也鬆了口氣,緊蹙的眉心也稍稍鬆開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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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晚不適合吃太滋補的東西。”蘭因說著沉默一會,又道,“明日開始,我去齊府吃晚飯的時候一並給人帶過去好了。”

  停雲笑著應好。

  等頭發絞幹已是半個時辰後的事了。

  夜深了。

  蘭因沒讓她們守夜,隻讓她們留了一盞燈便讓她們回去歇息了。

  本以為今日折騰了一天,她應該很容易入睡才是,可蘭因在床上輾轉反側許久,卻是怎麽都睡不著,閉上眼睛就是齊豫白那張臉,他俯身親吻她側頸的樣子,他端坐在椅子上露出半邊肩膀的樣子……

  翻來覆去許久,最後目光與梳妝台上那隻上鎖的盒子對上。

  距離端午已過去五日。

  本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再打開那隻盒子,可如今,她心裏就像是被人用一根羽毛不住撓著,她轉過身,想著看不到就好了,可耳邊卻仿佛有一個聲音在與她說,“顧蘭因,打開它,去打開它。”

  即使捂住耳朵也不管用,那聲音無孔不入,直往她的靈魂深處鑽。

  夜越來越深了。

  蘭因掙紮許久,最終還是坐了起來,她赤著腳坐在床上,目光複雜地凝望那隻盒子,時間一點點過去,她最終還是無力地歎了口氣坐了起來。

  她走到梳妝鏡前,翻找出鑰匙打開上鎖的盒子。

  目光落在裏麵一隻巴掌大的黑木盒子上麵,蘭因緊咬紅唇,伸出手,她似是想去觸碰,卻又像端午那天晚上一樣,還未觸碰就又縮了回來。

  她抬手,想啪地把它合上,可腦中那個聲音一直不曾間斷,仿佛她今日不打開,它就要一直絮絮叨叨下去,不肯消停了。

  糾葛、煩亂……

  這些情緒糾纏著蘭因,她雙手撐在梳妝台上,低著頭,輕喘著氣。

  模糊的銅鏡能夠照出她的身影,她抬頭,看到自己麵上的掙紮對峙,最後卻又呈現出失敗告罄的無力,她到底還是伸了手,她打開盒子,那條顏色繁麗的長命縷就那樣靜靜地躺在盒子裏,和他送給她時一樣。

  蘭因凝望許久,最後她緊緊地把長命縷握於自己手中。

  說來也是奇怪,當她握住這條長命縷的時候,那個鬧騰的聲音竟然就這麽消失了,就連她先前波瀾起伏的心都漸漸變得平靜下來。

  蘭因知道這是為何。

  她原本從一開始就是想握住的,她隻是不敢。

  明明對方隻是一個善舉,隻想庇佑她平安順遂,並無旁的意思,她卻……蘭因看著鏡中的自己自嘲一笑。

  可她終究還是沒有把它放回去。

  她想。

  反正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在這樣一個深夜,隻有她自己的房間裏,她就偷偷拿一會。

  就一會。

  蘭因握著長命縷回到床上。

  月黑風高,蘭因把長命縷握在手中,她依舊沒有戴上它,隻是放在貼近心口的位置緊緊握著。她以為她還是會睡不著,沒想到這一回,她躺在床上,剛閉上眼睛,沒一會就睡著了。

  夢中。

  她又看到了齊豫白。

  他靜坐在椅子上,衣衫半解,墨發披在身後,他用他那雙黑眸平靜地凝望她,忽然,他朝她扯唇一笑。

  他笑著朝她伸手。

  蘭因想。

  她大概是要壞掉了。

  明知是虛影,是夢境,是不可能存在的虛妄,可看著他朝她伸出的那隻手,她竟是這樣高興。可也幸虧是夢境,隻有在這種無人知曉的夢境中,她才能放縱自己沉淪。

  她就這樣縱容自己朝夢中的那個男人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