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床頭吵架床尾和
  窗外那場秋雨還在繼續,屋內茶涼人醒。

  裴彥文和沈敘的這場談話持續到了深夜,從朝堂聊到了邊境,又從馬市聊到了宅內,最終竟落在了裴珩的身上。

  “這孩子很不定性。”裴彥文歎氣,眼裏透出一絲失望,“也是因為被家裏人給寵壞了。”

  沈敘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若有一天兄弟反目,你可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

  “不用想,我不會讓那種情況發生的!”裴彥文忽然掀袍起身,將一直捏在手中的那把棋子悉數扔進了旗盒中,“如果不算我大哥,永安侯府也就剩下裴珩一根獨苗了,他這條命,煩請王爺務必允許我保下來。”

  永安侯府,暖香塢內。

  顧雲昭不曾想給蔣氏請安回屋後竟看到了提著藥箱前來的高良毅。

  她當即一愣,下意識撫上了自己臉說道,“我的臉沒什麽大礙了,早上的時候我自己已經看過了,還敷了一點金瘡藥。”

  高良毅點點頭,擱下藥箱深表無奈,“受人之托,我也不想。”

  顧雲昭冷笑在了心裏,不禁嘀咕,“人不回來,事兒倒管得挺寬。”

  高良毅咋舌,拉過顧雲昭坐下,又把燈往她手邊挪了挪,一邊翻著藥箱裏的瓶瓶罐罐一邊似自言自語道,“夫妻之間,床頭吵架床尾和的啦,你是姑娘家,早點和老裴服個……”

  隻可惜高良毅那個“軟”字還沒說出口,就收到了顧雲昭一記刀子眼。

  高良毅差點舌頭打了結,連忙清了清嗓子,假裝一本正經地給顧雲昭清理了傷口創麵又換了藥重新貼好了棉紗布,然後才偷偷看了她一眼道,“你可知,你夫君今日把安國公給參了?”

  顧雲昭心裏軟了半截,卻依然板著臉麵色不悅,“朝堂的事,二爺從不和我說。”

  “那你可以問啊!”高良毅覺得自己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老裴這個人很無趣,也不善言辭,你不問的話他都不會主動說的。”

  “當朝首輔大人不善言辭?”顧雲昭睨了高良毅一眼,“大人這和事佬做的可不太行啊?”

  顧雲昭太清楚高良毅的脾氣秉性了,他可不是什麽熱心的主兒,會開口,多半是裴彥文折騰到了他頭上。

  見高良毅不說話,顧雲昭笑得愈發肆意了,“既不是二爺的囑托,大人就別白費口舌了。”

  她說罷走到桌邊飛快地在信箋上寫了幾句話,然後裝進信封交給高良毅,“煩請大人一會兒出府以後幫我跑個腿。”

  “顧雲昭!”高良毅拍案而起,“你們夫妻倆可別欺人太甚!”

  他好歹也是太醫院正使,堂堂四品文官,怎的就被裴彥文這兩口子如此呼來喝去的,簡直過分!

  “大人能者多勞啊。”顧雲昭笑眯眯地喊了玄歌過來,讓她去庫房取了一盒雲山人參交給了高良毅,“一點跑腿費,還請大人笑納。”

  晚上前院都落了鎖,丫鬟小廝出入都要腰牌,顧雲昭本想著明日再給顧雲嵐送信約她和張家姐夫後日見麵的。

  偏高良毅撞了進來,顧雲昭當即覺得,這樣免費送上門的信使,不用白不用。第二天,顧雲昭和顧雲嵐夫婦約在了九華樓見麵。

  顧雲昭本以為自己應是那個早到的,結果推開訂好的廂房門才發現顧雲嵐和張世存都已經煮上茶了。

  “你可真慢!”雲嵐一如既往地刀子嘴,可看著顧雲昭的眼神卻是笑眯眯的。

  顧雲昭也不和她客氣,徑直頂嘴道,“我為了避人耳目特意走了半道再尋了轎子過來的,自是比不得你們那又快又氣派的馬車。”

  “夫君,你看!”顧雲嵐氣鼓了嘴,轉頭就和張世存抱怨,“我就和你說我這個妹妹是個牙尖嘴利的,是不是百聞不如一見!”

  張世存抿嘴直笑,一邊張羅顧雲昭落座,一邊輕輕拍著雲嵐的肩寬慰她。

  顧雲昭不由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張世存,心中再一次默默感歎顧雲嵐的好福氣。

  “讓姐夫見笑了。”落座後,顧雲昭便壓下心中翻湧的思緒,立刻擺上了一副說正經事的麵孔,“我其實很早就想見一見姐夫了,不知道姐姐可曾和姐夫說過?”

  張世存點點頭,笑容可掬,眉清目秀的臉上絲毫不見商賈之士常見的那種市儈俗氣,儒雅清秀地仿佛是個一心隻想考取功名的書生。

  “是聽雲嵐說過此事,她說雲昭妹妹是想找在下做營生?”

  “是。”顧雲昭點頭。

  張世存笑著給她倒茶,“那不知雲昭妹妹想做些什麽小本生意呢?”

  “馬市生意。”顧雲昭接過茶看了張世存一眼,開門見山。

  ……

  廂房內頓時陷入一片死寂,顧雲嵐愣了好久才咽了一下口水轉頭去看她的夫君。

  饒是自詡見多識廣、久居商海的張世存,在聽了顧雲昭的話以後,那端著茶壺的手也是微微一顫。

  “雲昭妹妹這口氣……有些狂妄自大了。”見顧雲昭似根本沒有在開玩笑,張世存亦凝了眉眼,口氣漸冷。

  南梁朝堂幾度更迭,皇權不穩,馬政亦受到了極大的破壞。是以當今聖人登基後,索性關了大半的馬市,隻留了皇家禁衛統領在馬市之地嵩州縣固守專權,更是下令將官養牧馬代替民養。若發現百姓有擅自養馬者,罪至充軍流放或誅三族,絕不姑息。

  所以,張世存會有這樣的反應,是正常的。

  “是多少有些驚世駭俗的,我知道。”見一旁的顧雲嵐努了努嘴想說話,顧雲昭用餘光飛快地掃了她一眼,然後繼續道,“不過姐夫可知我為何會找你?”

  張世存搖了搖頭。

  兩人談話氣氛逐漸僵硬,但顧雲昭心裏的底氣卻足了些。

  “張家祖上三代都是做官窯買賣的,銀子賺的缽滿瓢滿,日子看著光鮮,可族門子嗣卻不能高走仕途,此為憾事。雖然商賈世家多也不在意什麽為官之道,但長期固步自封,這代代積累的財富又能體麵多久?雲昭淺薄,私以為放眼整個南梁,操辦官窯營生的宅府不少於十家,張家的手藝了得,別家亦有絕活兒,喜歡不喜歡,喜歡誰的,其實全都是天家的一句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