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你再睡不好我還來
  接下來這一整日,裴彥文都待在拂碧園沒挪過地兒。臨近傍晚,他甚至命綏川把書房裏未批完的公文全捧了過來。

  顧雲昭靠在羅漢床上看他如見鬼一般,半天都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其實,顧雲昭的性子有些執拗,從小被寵到大的那股子驕縱一直是埋在她的骨血裏的。

  換句話說,隻要是顧雲昭認定的人和事,她就覺得做什麽、怎麽做自己都是占了理的。

  比如在最開始強迫裴彥文點頭認下兩家沒換完的庚帖,又比如不管青紅皂白拽住裴彥文就想讓他給自己當墊背。

  可一旦情況調轉,顧雲昭就立刻會變成蜷縮起來的刺蝟——慫了。

  這一點倒是讓裴彥文始料未及,吃驚之餘隻覺得眼前的人好像又可愛鮮活了幾分。

  “你看我幹嗎!”被盯得渾身不自在的顧雲昭挪了挪發麻的兩條腿,縮在羅漢床上橫也不是,豎也不是。

  裴彥文低聲笑,“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顧雲昭憋著一口氣把窗欞上的撐木撤下,然後“砰”得一聲關上了窗,咬牙切齒道,“裴彥文,你想做什麽呀?是嫌我這兒還不夠亂嗎?方才出去的時候外院那些下人可都看見了,你回頭要我怎麽堵住那麽多人的嘴啊。”

  “為何要堵?”

  “為何?”顧雲昭倒吸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看著次輔大人,“我還守著孝呢,你我孤男寡女待在一起算什麽?”

  “可你病了啊,昭昭。”裴彥文說著起身走向了她,歎氣道,“胞弟身中數箭性命堪憂,你這個做姐姐的憂思成疾夢魘不斷,屋裏上下沒個貼心照顧的人,我是你未來的夫君,自然要過來看看你,總不能讓你還未過門就先把身子給弄垮了。”

  顧雲昭瞪大了眼睛,第一次發現裴彥文竟是如此信口雌黃的一個斯文敗類。

  眼看著這人一步一步地逼近自己,顧雲昭慌了神,身體一仰直接撞在了窗欞上。

  但裴彥文卻傾了身,把臉湊到她的麵前溫柔又認真道,“若是今晚你再睡不好,我還來。”

  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俊朗深邃的臉,顧雲昭的腦海中又不自覺的浮現出了早上那不可描述的畫麵。

  她覺得,她抽個空要好好謄一卷清心咒了。

  幾天後,宮裏傳出流言,次輔大人日前告假,隻是為了一博紅顏歡笑。

  朝臣們不禁唏噓一片,直歎美色誤人啊,不曾想次輔大人竟也是個英雄難過美人關的癡情種!

  可是很快的,一小戳聲音就反駁開了。次輔大人怎會被美色所誤?次輔大人好的那可是……

  流言荒腔走板地傳到養心殿,聖人微微一笑,隻看著殿前跪著的白發老者關切道,“李卿,身子骨可還硬朗?”

  “回陛下,老臣……咳咳,甚好。”這老者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內閣首輔李方賢。

  隻見他佝僂的身軀如一截枯枝朽木,渾濁的眉眼間也早已失去了鮮活的生命力,風燭殘年的樣子讓聖人都快記不起他昔日的意氣風發了。

  “李卿操持兩朝,殫盡竭力,辛苦了一輩子,是該歇歇了。”聖人讓袁吉把李方賢扶起來,然後賜了座。

  李方賢拱手作揖,閉了眼緩了一口氣道,“老臣落職內閣近四十載,如今在聖人麵前也不敢妄言心有餘力,確實歲月不饒人……懇請陛下恩典臣告老還鄉。”“那依愛卿之意,這首輔大人的空位該由誰來擔?”聖人目光中盛著笑意,笑意之後是狠厲的探究。

  李方賢駝著的身子晃了晃,說出了一個令聖人滿意的答案。

  “依老臣之見,良聿很好。”

  聖人微笑著目送李方賢顫顫巍巍走出養心殿。

  暮色將聖人臉上的表情隱在了金碧輝煌的光芒中,袁吉立在一旁,迎著吹進殿內的夏風醒了醒腦子,忽然對著聖人討好一笑。

  “萬歲爺,奴才有點糊塗了。”

  “嗬嗬,不懂朕為什麽要讓裴卿上來?”聖人今天明顯心情不錯。

  “哎呦,要不怎麽說什麽都瞞不過萬歲爺您這雙眼呢。”袁吉說著還打了一下自己的頭,“也是奴才蠢笨。”

  “良聿是虎,那邊也是虎,兩虎相爭,必有……”

  “哎呦,奴才明白了!”袁吉作了個揖咧嘴笑了,“萬歲爺英明。”

  聖人睨眼看了看他,隨即轉身進了養心殿的偏廳。

  偏廳內有一張酸枝木羅漢床,床上躺著一抹曼妙玲瓏的身影,一旁還有個睡得正香的奶娃娃,三、四歲的模樣,粉嘟嘟的小臉肉肉的,煞是可愛。

  聖人的目光隨即立刻輕柔了下來,褪去了九五之尊的殺伐冷絕,此時此刻的他仿佛就是個尋常人家的男子,正飽含深情地看著床上小憩的妻兒。

  似被聖人熾烈的目光燙熱了臉,女子緩緩睜開眼,在看到聖人的那一瞬間,她臉上露出了朝露一般明媚清麗的笑。

  “六郎。”她嬌滴滴的撲入聖人懷中,餘光還不忘仔細的看了看一旁半醒不醒的兒子。

  “怎麽不多睡一會兒?”聖人的手從她的裙擺下方探了上去,摸著女子那一方柔弱無骨的腰,或輕或重的。

  “妾身夢見你了。”懷中的柔媚嬌滴滴的在聖人耳畔輕喘,“你就像現在這樣抱著我,六郎,我們再也不分開好嘛?”

  “當然。”聖人吻上了女子粉若桃花的臉頰,“我們不止不分開,朕還要把你和麟哥兒應得的都給你們。”

  女子眼眶驟紅,仰起頭就去吻聖人的薄唇。

  “六郎,妾身什麽都不要,妾身隻要你……”

  她纖細的手從聖人明黃色的衣襟處探進,聖人悶哼一聲,傾身將懷中的迤邐壓在了龍騰祥雲的錦被之上。

  盛情之下,兩人衣衫盡褪,一副曼妙的玉體便橫陳在了男子似染上了火的目光中,偏廳內很快傳來了女子輕碎的嚶嚀和男子粗重的喘息。

  廊下,袁吉正眼觀鼻鼻觀心地守著半虛掩的門,似聾了一般心如止水。

  天際邊燃起大片大片的火燒雲,波雲詭譎的瑰麗滲透進了深宮內院的每一個角落。

  風,漸烈,暮,漸沉。

  袁吉眯了眯眼,忽然輕輕歎了一句,“這天,怕是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