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說真的你又不信(
  診了脈開了藥方子,高良毅提了藥箱就走,裴彥文負手跟在了後麵。

  徐嬤嬤當時就貓在門簾外,聽到裏麵有動靜已經來不及躲了,當下就被高良毅甩開的門簾掃倒在地上。

  “什麽玩意兒?”高良毅隻見門口摔倒了一個結實的身影,嚇得抬起的腳都落不下去了。

  “大……大人,老……老奴是皇後娘娘派來伺候姑娘少爺的。”徐嬤嬤摔得眼冒金星,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

  裴彥文看了她一眼,張口就道,“滾!”

  “誒,誒!”徐嬤嬤嚇得背脊骨發涼,趴在地上連連往後挪著身子,然後摸著膝蓋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

  “喲,次輔大人這麽大氣勁啊。”高良毅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裴彥文捏著背在身後的手,不耐煩道,“你方才說她睡得不好?”

  “起止是不好,那丫頭怕是最近都沒怎麽睡上整覺。”

  高良毅也覺得很奇怪,今日給顧雲昭診脈,就覺得這姑娘的身體仿佛是被掏空過了一次那樣,精氣什麽都還沒補滿。

  “為什麽?”裴彥文沉聲問。

  “我哪兒知道,我隻是個大夫,又不是算命的。”高良毅擺擺手,“快快,你趕緊讓綏川把我送回去,這太陽快要落山了,我曬在園子裏的草藥還沒收呢!”

  屋子裏,玄歌紅著眼扶顧雲昭去了淨房。

  摸著她還發燙的額頭,玄歌不敢讓她泡太長時間的澡,燒足了熱水讓她洗幹淨身子以後就伺候她擦幹出來了。

  外頭天色漸暗,顧雲昭因為發熱而勉強有了些睡意,叮囑玄歌務必把今天穿的那身大宮女的衣服燒掉後,她翻身抱了個迎枕倒頭就睡。

  顧雲昭這一睡,睡到了後半夜,迷迷糊糊轉醒的時候,隻見窗邊的羅漢床上坐著一個人。

  她滿以為是守著夜的玄歌,張口就要喝水,結果溫溫的杯子遞到嘴邊的時候,她一並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冷香。

  水順著嗓子緩緩潤了喉,顧雲昭終於有了點力氣抬頭去看麵前的人。

  “你怎麽在這兒?”喝了小半杯水,她搖搖頭推開了杯子。

  “盯著你吃藥。”裴彥文說完起身出去,不一會兒便端著熱麵和湯藥走了進來。

  顧雲昭一臉苦笑,鼓著腮幫子道,“我最近喝的藥加起來都快超過我這十幾年喝的了。”

  “是啊,高良毅也說你從來都不是病秧子,眼下這副模樣好像是見了鬼。”

  顧雲昭沒理他,默不作聲的端起麵勉強吃了兩口,然後非常豪邁地把藥一飲而盡。

  “高良毅是不是想苦死我!”喝完藥顧雲昭差點把碗給砸了,“綏川還往方子裏加幹草呢,他一個太醫,做事兒怎麽這麽狠毒!”

  “良藥苦口。”見她似有力氣罵人了,裴彥文終於眉眼鬆了鬆。

  “那你來喝喝看!”顧雲昭氣他站著說話不腰疼。

  可說話間,她嘴裏已經被裴彥文塞了一顆糖霜山楂。

  酸甜可口的味道在唇齒間散開,顧雲昭一愣,就聽裴彥文開始發問。“高良毅說你憂思過甚,龍椅上那位都沒你那麽操心,你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顧雲昭舔著山楂眨了眨眼,突然心血來潮道,“想你啊。”

  “轟隆”一聲,裴彥文覺得自己心房上的又一處高壘瞬間坍塌了,碎石滾了滿地,砸得他那顆心“噗通”作響。

  “顧雲昭!”他咬牙切齒,斂眸裝凶來掩蓋此刻在她麵前的窘迫。

  他真的很想敲開這個丫頭的腦袋看一看裏麵裝的到底是什麽東西,怎麽一言一行就是和別的姑娘家完全不一樣呢。

  “我說真的,你又不信。”

  顧雲昭下午在裴彥文身上丟了這麽大一個臉,眼下覺得這輩子至暗的時刻已經到了頭,她在他麵前索性就放開了。

  “好,那你倒說說,你是怎麽想我的?”裴彥文氣極了,伸出手用虎口扣住了顧雲昭的下顎。

  他總覺得心裏憋著一股根本沒處發的無名火,壓不下,還越燒越旺,徹底廢了他這二十八年來修得的好涵養。

  “我在想,你到底會不會去江南。”顧雲昭被迫仰起了頭。

  裴彥文一愣,“為何這麽在意江南的事?”

  見裴彥文神色緩和放開了她,顧雲昭鬆了一口氣,“陳進、高子賀、趙平順和江祿,這四個人大人都查過了嗎?”

  “裴珩到底和你說了些什麽?”裴彥文覺得他現在應該立刻回去把裴珩那個臭小子吊起來抽一頓。

  “這四人現在看著毫無關係是不是?”顧雲昭沒理他,繼續道,“但是大人你去查一查陳進的表弟,高子賀的大伯,還有江祿的妻兄。”

  “你想說什麽?”

  見顧雲昭低著頭,鬢邊的發絲全垂落在胸前,裴彥文突然有種想伸手替她勾發的衝動。

  但是顧雲昭此刻卻在努力地回想著,“陳進的表弟應該是在北衙司當差,高子賀的大伯是翰林院學士,江祿的妻兄是通政司副使,他們全是……”

  “沈譽的人。”

  “你知道?”顧雲昭嚇了一跳,裴彥文的手伸得這麽快嗎?

  “我不知道,但你說了。”裴彥文搖搖頭,“北衙、翰林院和通政司,不都是五殿下看中的地方麽。”

  他知道!是啊,他這麽聰明,肯定一點就透。

  裴彥文是誰,堂堂內閣次輔大人,最有機會在而立之年就榮登首輔之位的權臣新貴啊。

  如果他連沈譽的這點動向都拿捏不住,顧雲昭覺得她也不用把自己這條金貴的小命交給他了。

  “不過是幾封奏折而已,無需擔心,想讓我滾出內閣的人多了,他們幾個還不成氣候。”

  裴彥文說的雲淡風輕,仿佛一柄拂塵,頃刻間抹去了顧雲昭心頭的焦慮。

  “那江南……”但這事她依然不放心,忍不住還是伸手攥住了他衣袖的一角想要一個承諾。

  屋內燭火盈盈,搖曳的暖光卷著兩人斜長的身影泛起了春潮般的湧動。

  裴彥文低頭看了看顧雲昭青蔥般纖細的指尖,良久才開口道,“你放心,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