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把庚帖還給我
  等了顧雲昭片刻,見她閉了嘴再無下文,裴彥文挑眉道,“編完了?”

  顧雲昭雙手絞著腰帶,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我沒編,我就是來看看你的……”

  “綏川,報官!”

  不等她說完,裴彥文把手中的筆一丟,衝著綏川就是一聲吩咐。

  眼看綏川二話不說就要上來擒她,顧雲昭一跺腳,指著裴彥文就凶道,“報什麽官,裴彥文你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夜闖侯府,居心不善,報官抓你秉公處置,我怎麽小人了?”

  裴彥文也有氣,就氣眼前這個美人坯子根本是說一套做一套。若是再不給她點顏色看看,顧雲昭怕是能在他跟前開染坊了。

  “你不小人?”顧雲昭冷笑,“你不小人為何收了我的庚帖就沒了下文!”

  她這一吼,把綏川給吼住了,上前也不是,後退也不是。

  “就為這事?”看著顧雲昭氣得紅了眼,裴彥文在心裏結結實實歎了口氣,擺了擺手先讓綏川退了下去。

  但他輕描淡寫的口吻再次激怒了顧雲昭。

  “就為這事?”她照著他的口氣把話重複了一邊,“裴大人可知宮裏春末就要選秀女了?”

  見裴彥文點點頭,顧雲昭隻覺得自己突然就成了跳梁的小醜。

  “那大人可知,如果我不提前想辦法,五月秀女的名冊中就一定會有我的名字。”

  “顧姑娘這麽自信?”

  “不是自信,是求自保!”

  顧雲昭懊惱地瞪著眼前這個仿佛事不關己的男人,想著她今晚冒險夜闖侯府是不是真的來錯了!

  “我雖然還在守孝,但隻要五殿下想法子,我就算戴孝也能選秀。是殿下情深非我不可嗎?不,你們都錯了,你們都以為他沈譽要的是我,可他要的其實是能掌控顧門騎兵的助力。裴大人輔佐太子多年,難道連這點都看不懂嗎?”

  “真視他為洪水猛獸,又為何之前口口聲聲說要嫁於他?”裴彥文緩緩站起身,看向顧雲昭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

  顧雲昭有百般理由卡在嗓子眼兒呼之欲出,但她真的解釋不清,自己是如何傾盡所有卻最終慘死沈譽劍下,又是如何蠢到虛度了整整十二年幾乎家破人亡才看清了沈譽的真心。

  是啊,真的說不清。

  連她自己在看到沈譽那一副虛情假意的麵孔時都會恍惚,這個眼露愛意的男人,就真對自己毫無留戀,說殺就殺,絕情絕意嗎?

  想到這些,顧雲昭忽然自嘲一笑,“人總是要栽了跟頭才會知道疼,家逢變故雙親驟逝,雲昭的所念所盼早已不似從前那般天真了。大人若是不信,那就把庚帖還給我吧。”

  此路不通,總有別的法子,全汴京城不是隻有裴彥文這一個男人,實在不行,她還可以絞了頭發去做姑子,青燈古佛寥渡此生,也是一條路。

  “庚帖在我母親那裏。”

  就在顧雲昭胡亂替自己想著退路的時候,裴彥文忽然開了口。

  “你……”顧雲昭氣到詞窮,搖曳的燭火照亮了她發紅的眼尾。

  “你放心,五月秀女名冊上,一定不會有你的名字。”

  顧雲昭突然有種被人耍得團團轉的感覺,她漲紅了臉,瞪著眼睛肆無忌憚地抬頭去看裴彥文。

  這男人緊繃的下頜微微揚著,眉眼中的波瀾不驚透著從容又危險的張力。

  顧雲昭並非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裴彥文的臉,但她總覺得這男人的皮囊是好看的。

  其實上一世,她與他根本不曾有過近交,但沈譽和裴彥文的那些明爭暗鬥她卻早有耳聞。

  沈譽所想的,是金鑾殿上的那一把龍椅。

  可他並非太子,所想既為死罪,要名正言順成為九五之尊他便先要扳倒太子,而裴彥文正是太子身邊最擅謀略的權臣。

  所以,裴彥文一直都是沈譽的眼中釘。

  “既已收下了庚帖,你為何不早說。”收回了目光,顧雲昭的口氣也緩和了一些。

  隻是看了裴彥文這一眼後,她不由心生惋惜。

  如此威嚴自持出類拔萃的一個人,上一世不過就是去了一趟江南,竟說沒就沒了,真的是可惜了他那前程似錦的亨通官運。

  “就為了一個庚帖夜闖侯府,顧雲昭,你是覺得腦袋架在脖子上顯多餘嗎?”裴彥文回瞪她,“今日你這是僥幸被綏川碰上,換個人,你就是有一百張嘴都說不清。”

  “假如不是綏川,我又怎會被抓住?”顧雲昭也不服,“再說了,那對大人來說不過是張庚帖,對我來說卻是前路。”

  “前路?你當侯府那些夜行侍衛是擺設嗎?你別還沒上路就被人給扣下了。”裴彥文氣得拂了袖。

  “一回生二回熟嘛,說不定下次我還……”

  顧雲昭本想假裝看不見他的火冒三丈,可當裴彥文淩厲的眼神掃向她時,她還是嚇地收了聲。

  裴彥文哭笑不得,一臉嫌棄地推開門道,“顧雲昭,這樣的事沒有第二次,現在給我立刻回去。”

  “怎麽回?”顧雲昭愣了愣。

  “怎麽來怎麽回!”裴彥文看了綏川一眼,暗中示意他跟著。

  顧雲昭這回倒乖乖地應了一聲,臨走卻又轉過身對裴彥文道,“裴大人你放心,等你與我成了親,便是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哪怕是養個……養個外室什麽的我都不會多說半句。”

  裴彥文蹙眉,剛想問她這話是什麽意思,顧雲昭已經轉身跟著綏川走遠了。

  當晚,裴彥文在書房等綏川回來以後才移步回了內宅。

  綏川素來寡言,可今晚卻欲言又止了好幾次。

  “想問什麽就問。”裴彥文把步子放緩,順著小徑慢慢踱步。

  “爺,您真要娶顧姑娘?”

  “不行?”

  “不是不是!”綏川慌忙擺手,“就是……麻煩。”

  裴彥文笑了,“怎麽麻煩了?”

  “這個顧姑娘,膽子太大,很麻煩。”綏川擰眉。

  裴彥文駐足,看著天際邊的一彎弦月,似喃喃自語道,“隻是麻煩倒不怕,怕就怕另有所圖。”

  他素來清傲,在朝為官又深得聖心,長年累月樹敵無數,自然就生出了隔心待人的本能。

  裴彥文一直認為世上之事,耳聽為虛,眼見也未必如實。

  如果顧雲昭所言非虛,她和沈譽之間,不過就是少女情竇初開的一樁舊事倒也罷了,但如果這是沈譽的另一番計謀呢?

  裴彥文搖頭輕笑,眼底翻滾著晦澀不明的狠厲。

  嗬,美人計嗎?他還真想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