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事不登三寶殿
見顧雲昭走遠，裴彥文才緩緩地轉進了回廊，走了沒幾步，就在臨水的戲台那邊看到了發呆的孟樾堂。
他無聲地搖了搖頭，然後負手踱步上前與孟樾堂並肩而立。
“你這不容旁人說太子殿下一句壞話的毛病得改改，不然按著顧雲昭的機靈勁兒，怕是早晚有一天會看出什麽端倪的。”
孟樾堂依舊握著腰間佩劍，似將全身的力氣都傾注在了右手的掌心中。
他與裴彥文一般高，卻因常年舞刀弄槍而比裴彥文更加壯碩些，寬胸直腰配了一身青玄戎裝，立在穿著直裰長衫的裴彥文身側，更顯威風凜凜之姿。
可如此卓爾不群的孟樾堂卻帶著滿臉的愁思，一雙眸子溫柔似水，一點兒也瞧不出武將慣有的殺伐狠絕。
“我知道，方才是我魯莽了，不過我也不全然是因為雲昭提及太子殿下我才生氣的，我還氣她……哎，你也聽到了，她喊我一聲大哥，小的時候我與她和崇懷是一起長大的，這些年的手足之情不是假的，她怎可不信我！”
孟樾堂說著看向了裴彥文，“還有，你說她和沈譽現在到底是什麽關係？之前口口聲聲追著沈譽不放的人，現在真的對他避而不見了嗎？還是，她就是沈譽安排在我們這邊探底的？”
裴彥文搖了搖頭，眼眸中的微光暗了暗，那波光粼粼的湖麵令他心下竟莫名的有些浮動。
剛才那短促的相擁分明轉瞬即逝，可直到現在他卻好像還能聞到顧雲昭身上那股胰皂的清香味。
也是奇怪，旁的女子多愛用花香粉香熏染衣物沾體存香，而顧雲昭的身上竟然隻有胰子天然幹淨的味道。
“你搖頭是什麽意思？”見裴彥文竟沉默不語，孟樾堂有些不悅，“他們姐弟倆此番回汴京本就在你的計劃之中，可如果雲昭的心思還在五殿下的身上，那你豈不是所有的算計都要落空了？”
“一個顧雲昭還不至於有這麽大的能耐。”裴彥文回神，壓抑住了內心的波瀾，拍了拍孟樾堂的肩，“倒是你，記住，千萬控製好自己的情緒。”
孟樾堂聞言臉色一沉，別扭地轉開了頭，“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十日後的祭祀大典，皇後娘娘令太子妃坐守後宮，我能讓你帶儀仗隨行，亦能讓你留在南衙司曬宗卷，樾堂，千萬不要僭越！”
孟樾堂聽得出，裴彥文的口氣已經漸漸冷了下來，他如鯁在喉般點了點頭，語氣也跟著輕了下來，“那拂碧園這兒接下來就要麻煩你了，等崇懷回來以後我要好好看著那臭小子，在淮州那些年他和雲昭一樣都是散養長大的，一身的臭脾氣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裴彥文聞言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目光，“難道不是隨了你麽？”
孟樾堂忍住了一拳揮過去的衝動，扯了扯嘴角道，“表叔侄一場，千萬別說我沒有提醒你，顧雲昭那個丫頭心思可活泛著呢。我勸你最好找兩個身手敏捷的手下盯緊她，免得到時候她大半夜爬了侯府的牆你都不知道。”
……
這日傍晚，顧雲昭晚膳過後就開始帶著玄歌清點起了箱籠。
因為回來不久就接了聖旨，所以庫房裏的這些箱籠大多都未曾打開過，倒也是好歸整。
可是整著整著玄歌便犯了難。
“姑娘，咱們若是真搬去那拂碧園，要住多久呢？”顧雲昭被她問得一愣，偏頭想了想，“總要住到我成親嫁人吧。”
玄歌一聽就紅了眼，“那姑娘，您的親事……”
汴京城裏像顧雲昭這樣高門大戶的姑娘若是到了成親的年紀，都是母親出麵張羅婚事的。若是遇著那些個沒有母親的，左右還有祖母、嬸娘、姨母之類的。
可顧雲昭現在還守著孝不說，家中幾位嬸娘也不曾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
顧雲昭今年已經十七了，再耽擱一年，玄歌就覺得這婚事隻會遙遙無期沒個著落。
顧雲昭看著玄歌默默抹眼淚的模樣，不禁又想起了自己悄悄送去侯府的那張庚帖。
正出神呢，外頭突然有丫鬟來報，說雲嵐姑娘來了。
顧雲嵐一進屋就咋咋呼呼的，左右嫌棄了一圈屋子裏老氣陳舊的擺設後才捏著裙擺坐下了身。
“姐姐如今是金貴身，不知道喝不喝得慣我自己煮的果茶。”顧雲昭客氣地遞上茶盞，臉上卻沒什麽待客之色。
顧雲嵐掀開茶蓋掃了一眼，然後把茶盞往邊上挪了挪，擦著青蔥一般的指尖道，“妹妹可別太過自謙，隻要妹妹想，我這點金貴在妹妹跟前又算得了什麽呢？”
“雲嵐姐姐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顧雲昭很清楚，顧雲嵐來伏蒼齋，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今日我爹接了內務府的一筆買賣，你可知做的是什麽？”
顧雲昭搖搖頭。
顧雲嵐清了清嗓子道，“是一批緙絲團扇的扇骨，選秀用的。”
顧雲昭心下一驚，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
顧雲嵐沒發現她的異樣，繼續滔滔不絕道，“……也不知是誰想出的法子，說是把往常慣用的木牌子換成緙絲團扇，好看又實用。聽我爹說，內務府要的急，說是最快春末就要出扇子，選秀的事兒怕是近了。”
春末，是了，就是五月春末。
上一世那年的春末，她人早已在惠妃的寢宮安頓好了。
五月初宮內大選的時候，她跟著惠妃娘娘去看過熱鬧，當時惠妃就笑著說，若是她未曾進宮，外頭那烏泱泱的一群秀女中，肯定有她一席。
想到這些，顧雲昭恍然回神，沒頭沒腦地就對顧雲嵐說了一聲“謝謝”。
誰知顧雲嵐聞言卻受之無愧地笑了笑，“你是該好好謝謝我，你如今是戴孝之身，萬一宮裏忌諱這些，你定上不了選秀的名單。如今我早早告訴你，你便可與五殿下商議商議，隻要五殿下點了頭，他那正妃的位置勢必就是你的。”
見顧雲昭聞言不語，顧雲嵐便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又道，“屆時你若飛黃騰達了，可千萬別忘記了我這個姐姐的好。咱們本是一府姐妹，理應同甘共苦，你說是不是？”
他無聲地搖了搖頭，然後負手踱步上前與孟樾堂並肩而立。
“你這不容旁人說太子殿下一句壞話的毛病得改改，不然按著顧雲昭的機靈勁兒，怕是早晚有一天會看出什麽端倪的。”
孟樾堂依舊握著腰間佩劍，似將全身的力氣都傾注在了右手的掌心中。
他與裴彥文一般高，卻因常年舞刀弄槍而比裴彥文更加壯碩些，寬胸直腰配了一身青玄戎裝，立在穿著直裰長衫的裴彥文身側，更顯威風凜凜之姿。
可如此卓爾不群的孟樾堂卻帶著滿臉的愁思，一雙眸子溫柔似水，一點兒也瞧不出武將慣有的殺伐狠絕。
“我知道，方才是我魯莽了，不過我也不全然是因為雲昭提及太子殿下我才生氣的，我還氣她……哎，你也聽到了，她喊我一聲大哥，小的時候我與她和崇懷是一起長大的，這些年的手足之情不是假的，她怎可不信我！”
孟樾堂說著看向了裴彥文，“還有，你說她和沈譽現在到底是什麽關係？之前口口聲聲追著沈譽不放的人，現在真的對他避而不見了嗎？還是，她就是沈譽安排在我們這邊探底的？”
裴彥文搖了搖頭，眼眸中的微光暗了暗，那波光粼粼的湖麵令他心下竟莫名的有些浮動。
剛才那短促的相擁分明轉瞬即逝，可直到現在他卻好像還能聞到顧雲昭身上那股胰皂的清香味。
也是奇怪，旁的女子多愛用花香粉香熏染衣物沾體存香，而顧雲昭的身上竟然隻有胰子天然幹淨的味道。
“你搖頭是什麽意思？”見裴彥文竟沉默不語，孟樾堂有些不悅，“他們姐弟倆此番回汴京本就在你的計劃之中，可如果雲昭的心思還在五殿下的身上，那你豈不是所有的算計都要落空了？”
“一個顧雲昭還不至於有這麽大的能耐。”裴彥文回神，壓抑住了內心的波瀾，拍了拍孟樾堂的肩，“倒是你，記住，千萬控製好自己的情緒。”
孟樾堂聞言臉色一沉，別扭地轉開了頭，“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十日後的祭祀大典，皇後娘娘令太子妃坐守後宮，我能讓你帶儀仗隨行，亦能讓你留在南衙司曬宗卷，樾堂，千萬不要僭越！”
孟樾堂聽得出，裴彥文的口氣已經漸漸冷了下來，他如鯁在喉般點了點頭，語氣也跟著輕了下來，“那拂碧園這兒接下來就要麻煩你了，等崇懷回來以後我要好好看著那臭小子，在淮州那些年他和雲昭一樣都是散養長大的，一身的臭脾氣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裴彥文聞言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目光，“難道不是隨了你麽？”
孟樾堂忍住了一拳揮過去的衝動，扯了扯嘴角道，“表叔侄一場，千萬別說我沒有提醒你，顧雲昭那個丫頭心思可活泛著呢。我勸你最好找兩個身手敏捷的手下盯緊她，免得到時候她大半夜爬了侯府的牆你都不知道。”
……
這日傍晚，顧雲昭晚膳過後就開始帶著玄歌清點起了箱籠。
因為回來不久就接了聖旨，所以庫房裏的這些箱籠大多都未曾打開過，倒也是好歸整。
可是整著整著玄歌便犯了難。
“姑娘，咱們若是真搬去那拂碧園，要住多久呢？”顧雲昭被她問得一愣，偏頭想了想，“總要住到我成親嫁人吧。”
玄歌一聽就紅了眼，“那姑娘，您的親事……”
汴京城裏像顧雲昭這樣高門大戶的姑娘若是到了成親的年紀，都是母親出麵張羅婚事的。若是遇著那些個沒有母親的，左右還有祖母、嬸娘、姨母之類的。
可顧雲昭現在還守著孝不說，家中幾位嬸娘也不曾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
顧雲昭今年已經十七了，再耽擱一年，玄歌就覺得這婚事隻會遙遙無期沒個著落。
顧雲昭看著玄歌默默抹眼淚的模樣，不禁又想起了自己悄悄送去侯府的那張庚帖。
正出神呢，外頭突然有丫鬟來報，說雲嵐姑娘來了。
顧雲嵐一進屋就咋咋呼呼的，左右嫌棄了一圈屋子裏老氣陳舊的擺設後才捏著裙擺坐下了身。
“姐姐如今是金貴身，不知道喝不喝得慣我自己煮的果茶。”顧雲昭客氣地遞上茶盞，臉上卻沒什麽待客之色。
顧雲嵐掀開茶蓋掃了一眼，然後把茶盞往邊上挪了挪，擦著青蔥一般的指尖道，“妹妹可別太過自謙，隻要妹妹想，我這點金貴在妹妹跟前又算得了什麽呢？”
“雲嵐姐姐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顧雲昭很清楚，顧雲嵐來伏蒼齋，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今日我爹接了內務府的一筆買賣，你可知做的是什麽？”
顧雲昭搖搖頭。
顧雲嵐清了清嗓子道，“是一批緙絲團扇的扇骨，選秀用的。”
顧雲昭心下一驚，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
顧雲嵐沒發現她的異樣，繼續滔滔不絕道，“……也不知是誰想出的法子，說是把往常慣用的木牌子換成緙絲團扇，好看又實用。聽我爹說，內務府要的急，說是最快春末就要出扇子，選秀的事兒怕是近了。”
春末，是了，就是五月春末。
上一世那年的春末，她人早已在惠妃的寢宮安頓好了。
五月初宮內大選的時候，她跟著惠妃娘娘去看過熱鬧，當時惠妃就笑著說，若是她未曾進宮，外頭那烏泱泱的一群秀女中，肯定有她一席。
想到這些，顧雲昭恍然回神，沒頭沒腦地就對顧雲嵐說了一聲“謝謝”。
誰知顧雲嵐聞言卻受之無愧地笑了笑，“你是該好好謝謝我，你如今是戴孝之身，萬一宮裏忌諱這些，你定上不了選秀的名單。如今我早早告訴你，你便可與五殿下商議商議，隻要五殿下點了頭，他那正妃的位置勢必就是你的。”
見顧雲昭聞言不語，顧雲嵐便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又道，“屆時你若飛黃騰達了，可千萬別忘記了我這個姐姐的好。咱們本是一府姐妹，理應同甘共苦，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