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沒有不信你
  裴彥文這坦蕩蕩的話一出口,顧雲昭忽然也覺得沒什麽要藏著掖著的了。

  “裴大人不必借著孟大哥來左右試探我,信任這件事是雙方的,裴大人可否先說說為何要讓我來做這監工?”

  “不是你自己非要來的嗎?”裴彥文輕笑反問。

  顧雲昭頓時漲紅了臉,“我那是……那……”

  就在她百口莫辯的時候,孟樾堂卻打斷了她,“雲昭,此事你誤會了,監工一事,是我讓你來的。”

  “你?”顧雲昭眨了眨眼愣住了。

  孟樾堂隨即開門見山道,“把彥文一起喊來是我考慮不周,可是雲昭,彥文不會做什麽對你我不利的事,你信我,亦可信他。師爹的事崇懷沒有同我細說,他隻說查過了那日在河穀口僥幸活下來的幾個小兵,都說被襲的當晚並無什麽異樣。”

  見顧雲昭不語,他繼續道,“師爹的事需從長計議,可是你這兒卻是棘手的,皇上命工部在半個月內將宅子修葺好讓你搬來住,聽著是皇家體恤將軍遺孤,實則……”

  “我知道,實際上就是等於把我變相軟禁了。”顧雲昭見他欲言又止,索性介麵應下。

  孟樾堂歎氣,“你既然都知道,更不能坐以待斃,定要趁著監工的時候提早安排。”

  “安排?”顧雲昭抬頭又看了看麵前那足有三人多高的灰牆,頗為無奈,“安排怎麽翻牆去侯府西花園借道麽?”

  孟樾堂頓時啞口無言。

  是他多心了麽?他怎麽覺得今天自己這一趟是真的有點多此一舉了。

  顧雲昭連這院牆隔壁是侯府的西花園都知道,那還要他操心個什麽勁?

  “要瞞過聖人的耳報神並不容易,一旦搬入這院子,你怎麽都要守一守規矩。”裴彥文說著指了指麵前的高牆,“樾堂是擔心你一旦住進來以後反而隨心所欲,到時候萬一著了別人的道就更沒自由可言了。外頭那批工匠裏麵有一半是我們自己的人,樾堂想讓你提前熟悉一下這兒的地形,到時候我會讓工匠在這裏開一個暗道,方便你進出辦事。但是切記,如果要用暗道,務必提前告訴我,我會派人與你接應,你一定不可擅自行動。”

  裴彥文這番話說的肅然,可顧雲昭的注意力卻全在他的措辭上。

  她覺得“別人”這個詞裴彥文用得很妙,不禁扳起了手指細數道,“聖人、太子、五殿下……裴大人口中的別人到底指誰?”

  “太子絕對不會來盯著你,你不用這樣懷疑太子殿下!”誰知孟樾堂卻忽然衝她一揮手,眼中灼灼的目光似染了火,和方才的和煦判若兩人。

  顧雲昭真以為他要揍自己,嚇了一跳,整個人下意識地往裴彥文的身旁歪了過去。

  裴彥文眼疾手快地摟住了她的肩將她扶穩,顧雲昭驚覺自己的失態,紅著臉硬著頭皮說了聲“感謝”,正想問孟樾堂為何吼她,卻見那人已反手握著佩劍快步地走入了回廊。

  “孟大……”顧雲昭一句話卡在了嗓子眼,覺得今天的孟樾堂格外的古怪。

  “你若不信我,以後顧崇懷和暗查顧將軍死因的事我一定不會插手,但你若不信樾堂,他隻怕會懊惱自責一輩子的。”“為什麽?”顧雲昭不解。

  “你不知道你爹最後一次回汴京述職的時候曾經私下找過樾堂希望他能去淮州幫他訓營帶兵麽?”

  顧雲昭茫然地搖了搖頭。

  “樾堂當時沒答應,可將軍死訊傳來後他來找過我,說其實當時顧將軍的言語間已經能聽出一些擔憂和焦慮了。他說如果那時能細心一點早些察覺,跟著顧將軍回淮州城,興許將軍就不會出事了。”

  裴彥文的話不僅讓顧雲昭感受到了孟樾堂的懊悔,也讓她的自責難受如潮水一般噴湧而出。

  上一世她在回到汴京城的當天就被沈譽帶著住進了惠妃娘娘的寢宮,縱使她也曾傷心難過鬱鬱寡歡,可她卻從未覺得自己有錯過些什麽。

  就連顧崇懷都曾問過她,有沒有懷疑過阿爹的死是被人設計陷害的,可那時候她一心想著要嫁給沈譽,充耳不聞旁人的勸阻和擔憂,更別說想著要去找雙親枉死的答案。

  但是原來,曾經在她看不見也聽不見的宮外,竟發生了那麽多與她和崇懷,與整個顧門騎兵都息息相關的事。

  “我沒有不信你,更不會不信孟大哥,我隻是……”顧雲昭深思熟慮道,“隻是很多的事我自己也還未理清頭緒,等崇懷回來以後我要當麵問過他才能再做定奪。”

  “所以樾堂才讓我務必把你帶來,他清楚你的性子,你一定不會乖乖地住在這園子裏任人監視的。可是你想想現在自己的身份,若真在聖人眼皮子底下輕舉妄動,你是討不到半點好處的。”

  一個喊人“彥文”,一個喊人“樾堂”,顧雲昭皺起眉想了想,以前她怎麽從來沒有發現這兩人私交竟如此的好。

  上一世,裴彥文死後沒多久,孟樾堂就被封為了鎮西將軍帶兵去了淮州,一別兩寬即永遠,顧雲昭直到死都沒有再見過他一麵,所以顧雲昭從來沒有把孟樾堂和裴彥文與太子掛上勾。

  而且孟家早已勢微不複,要不是孟樾堂年少時跟著顧勤風上陣殺敵過,也不會有他後來的赫赫威名,孟家在太子和沈譽這兩股明爭暗鬥中的勢力中根本就排不上號,孟樾堂是何時成為了太子的近臣親信的?

  “我知道,我又不傻,倒是你,你怎麽與孟大哥這麽熟?”顧雲昭心不在焉地附和著,心裏卻越想越混亂。

  為什麽她周遭的人除了和沈譽都有些瓜葛外,和裴彥文好像也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是巧合嗎?

  “我與他確實是沾親帶故的親戚。”

  “什麽親什麽故?”

  “他的表姨奶奶是我嬸娘的舅母。”裴彥文麵無表情道。

  顧雲昭聞言腳底一個踉蹌,差點磕在石階上。

  這是什麽鬼扯的關係,完全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遠。

  她氣得徑直甩開了裴彥文扶住她的手,從腰間扯出了進門以前工部主事遞給她的修葺圖紙,忿忿地找人看園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