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是信不過我
  顧勤禮知道此事氣得不輕,覺得顧雲昭順杆而上沒了輕重,竟敢在聖人跟前肆意妄為,當眾就給顧雲昭甩了臉色。

  顧雲昭也是一頭霧水,領旨趕去拂碧園的時候百思不得其解,這當中是哪個環節出了岔子。

  “看來那日姑娘同張公公說的玩笑話,公公是當真了。”同行的玄歌也好奇,幫著顧雲昭回憶了一下那日張連笙來的場景。

  顧雲昭立刻搖了搖頭,“張連笙這個人做事很謹慎,除非五殿下自己親口提出來,否則他不會拿我的一句玩笑話到五殿下麵前去邀功的。萬一邀不成,那他這一趟差事就算白跑了。

  “難道聖人真的要讓姑娘您去監工啊!”玄歌更詫異了,“那滿院子可都是工部的匠人。”

  “當然不可能。”顧雲昭失笑道,“我拿什麽去監,我連工部的圖紙都看不懂。”

  主仆二人互望了一眼後便陷入了沉默,可一抹頎長寬厚的身影卻在顧雲昭的腦海中飛快地閃了過去。

  會是他麽?

  顧雲昭不確定,卻又覺得這樣顯眼的事,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可以辦得到了。

  馬車徐徐前行,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到了拂碧園。

  不同於之前的冷冷清清,此時這座廢了多年的宅子裏竟隨處可見身著官服的工匠在敲敲打打、修修補補,格外熱鬧。

  顧雲昭左顧右盼地一路往裏走,忽見回廊下赫然站著個魁梧高大的男人,一襲戎裝威風凜凜,迎著正午春光,分外耀眼奪目。

  “孟大哥?”顧雲昭不確定地看了看,隨即提了裙擺就飛奔了上去,“孟大哥,真的是你!”

  久別故交,顧雲昭難掩激動。

  就在這時,孟樾堂的身後突然出現了一道身影,顧雲昭步子一頓,隻見裴彥文正立在不著寸光的屋簷下,隱在暗處的眸子罕見地透出了一絲不悅。

  “真的是你!”顧雲昭頓時恍然大悟,覺得不用再瞎猜了。

  “我什麽?”裴彥文負手於背,緊緊盯著顧雲昭。

  若是換做旁人,多半會被裴彥文此刻冰冷如霜的眼神嚇得退避半步,可顧雲昭卻絲毫不忌,甚至還走上前仰了頭去看他。

  “真的是你,想法子說動了聖人讓我來給自己的園子做監工。裴彥文,以前別人說你本事大我還有些不信,現在我可信了。”

  誰知她話音剛落,頭頂就吃了一記孟樾堂扣下來的爆栗子。

  “哎呦!”顧雲昭吃痛地捂住了頭,“孟大哥你做什麽?”

  “沒大沒小,裴大人算是你我的半個長輩,你怎麽可以直呼他的名諱!”

  孟樾堂雖然現在在南衙司裏日日遊手好閑,可他從小是跟著顧勤風在軍營裏長大的,一身禮教做派和顧勤風簡直如出一轍,守規矩得很。

  像顧雲昭方才那種沒大沒小目無尊長的稱呼,孟樾堂是怎麽都看不過眼的。

  “你我的長輩?”顧雲昭不解地看了看孟樾堂。她與裴彥文是沒關係的,哪裏來的長輩一說?

  “什麽長輩?”顧雲昭好奇了。

  “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不值一提。”裴彥文不悅得看了一眼孟樾堂,就覺得顧雲昭和他站在一起礙眼得很。

  “那我也得喊你一聲表叔啊。”見裴彥文邁開步子就往裏走,孟樾堂連忙拍了拍發愣的顧雲昭示意她趕緊跟上。

  表叔?

  顧雲昭撇了撇嘴心有不甘,裴彥文竟大了她一個輩分?

  三人就這樣一直走到東院盡頭的一處高牆下才止了步。

  顧雲昭順著他的視線抬頭看去,正想問這一大麵灰牆有什麽可看的,忽聽身後孟樾堂開口道,“前兩日我去宿揚縣和崇懷見了一麵,他一路上還有軍務要處理,估計這兩日也就要到汴京了。”

  顧雲昭驚詫萬分地轉過身,“可裴彥文說你去景山守祭台了呀?”

  見兩個男人都緘默不言,她一下子明白自己又被誑了。

  “雲昭,崇懷這小子都和我說了,你在懷疑誰,將軍他真的是被人所害嗎?”見此處四下無人,孟樾堂握緊了拳,問得直截了當。

  顧雲昭神色微變,暗罵了親弟弟一聲“笨蛋”,咬著唇沒有開口。

  在淮州城見到裴彥文的那一刻,顧雲昭下意識就將他看做了自己這浮生一夢中的救命稻草。

  這一世,若能在最開始就遠離沈譽,保自己和崇懷的平安,那興許顧家所有人的命格都會發生變化。

  所以時至今日,她沒有和任何人提及阿爹慘死的疑點和蹊蹺。

  這事本就空口無憑,所有的懷疑都需要有力的佐證,因此臨上官船以前她隻給崇懷寫了一封信,讓他去找一找阿爹戰死的地方或是軍營中有何蛛絲馬跡可尋。

  萬一她真的猜對,阿爹的死確實是被人設計了,那此人是朝中的誰,他要的是顧勤風的命還是顧門騎兵的權,這些都是需要再去追查探究的。

  兵權於朝綱而言是個格外敏感的東西,顧家雖然供奉著丹書鐵券,可君心難測,一朝新帝換新臣,宮裏如今對帝位有覬覦之心的那幾位都可能會對顧勤風出手,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太子。

  所以,當孟樾堂問她在懷疑什麽的時候,顧雲昭忽然就想到了,裴彥文是太子的輔臣,他可信,亦不可信!

  要借他的力讓自己遠離沈譽是一回事,可要查阿爹的事興許會牽扯到太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當中千絲萬縷的聯係連顧雲昭自己都沒有想明白,卻讓顧崇懷這個缺心眼的混小子直接對孟樾堂全盤托出了,這簡直就是亂了她的陣腳!

  “怎麽,你難道還信不過我嗎?”見顧雲昭一直不開口,孟樾堂有些失望。

  他從五歲開始跟著顧勤風學武藝,徒弟如半子,孟樾堂私下都喊顧勤風“師爹”,他以為自己是絕對值得顧雲昭信任的。

  “她不是信不過你,她是信不過我。”結果還是旁觀者清,裴彥文很通透明白地對孟樾堂道,“我說過了,你一個人來見她就好,不必拉著我多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