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小月亮,得勁不?……
  第115章 小月亮,得勁不?……

    裴在野在山裏逗留了一日,打掃了戰場,再去信給周平,確定靺鞨安全之後,他終於趕往了太皇城,預備在那裏磨刀霍霍地修整幾日,再征北夷。

    裴在野一到平州就興致高昂,和小月亮略修整了一日,他便拉著她去爬長白山了,他在長白山特意建了處私宅,從半山腰往上,都是他的私人地盤,想到兩人能去山頂肆意快活,他就頗是興奮。

    平州這個地方之於他,有著十分特殊的意義。他十四歲時聽祖母教導,義無反顧地踏上了這片極寒之地,他在這裏第一次飲馬,第一次拔刀。

    他希望小月亮能跟他一樣喜歡這個地方。

    兩口子騎馬興衝衝地去了長白山,結果在山腳下就遇到一個讓他不大痛快的人。

    他用鬥篷裹著沈望舒,把她腦袋都塞懷裏了,卻不敵她眼尖,探出腦袋就喚了聲:“表哥?”

    陸清寥正在山下廟門前和住持說話,聞言回首望過來,笑了笑:“阿月表妹。”他又瞧了眼裴在野的臉色,很快行了個禮,補了句:“太子妃。”

    見陸清寥走過來,裴在野也隻得心不甘情不願地翻身下馬,兩手交疊在腦後,淡淡問:“你來這兒做什麽?”

    陸清寥神色黯了幾分:“我把長姐的遺體帶回來了,準備在長白山下挑一處風水好的地方,為了立碑安置。”

    裴在野嘖了聲:“你確定她想留在平州?”

    這話說的,還真是挑著人的傷疤戳,沈望舒頗是無語地瞧了他一眼,這才道:“表哥,你節哀順變啊。”

    她想了想,發動自己日漸豐富的詞匯量,寬慰陸清寥:“陸清詞表姐也算是求仁得仁,你心係家國,和她道不同不相為謀,就算不是死別,也早晚要生離的。”

    她說完都被自己厲害到了,她居然這麽會用成語啦!再這樣下去,她早晚要成一代文豪啦,哼哼~

    陸清寥也是這麽想的,他注定無法成為長姐那樣心狠手辣的野心家,所以,就這麽了斷了,也好。

    他溫聲道:“太子妃說的是,也多虧了太子開導,我才能及時醒悟。”

    沈望舒問道:“表哥,你想好之後做什麽了嗎?”

    說到這個,陸清寥神色終於有了幾分振奮,眉眼間甚至帶了卸下重擔之後的輕快,他微微一笑:“我還是留在平州,為國戍邊。”

    沈望舒也替他高興,繼續顯擺自己的成語:“這是好事,表哥你的能耐終於有用武之地了,我祝你建功立業,功成名就!”

    裴在野默數了一下,發現小月亮居然對著陸清寥笑了三次,他不悅地重重咳嗽了聲。

    陸清寥收回目光,眼底漫上幾分愉悅:“不求建功立業,隻求不虛度光陰,為百姓守一方樂土便是了。”

    他猶豫了下,看向這個承載著他對於美好的無限向往的少女,溫聲道:“我也祝你和太子歲歲長安,白首偕老。”

    裴在野總算瞧他順眼幾分,懶洋洋衝他揮了下手,把馬匹令葉知秋看好,隻帶了小月亮徒步登山。

    被留在底下的葉知秋怪鬱悶的,他,他還想近距離看殿下和太子妃談情說愛呢,怎麽就把他打發去看馬了呢!

    甭管葉知秋內心如何幽怨,反正裴在野隻帶了沈望舒一個上山。

    長白山景致雖好,卻天冷地滑,沈望舒走到一半就有些氣喘了,呼哧呼哧地對裴在野道:“早知道,應該,騎馬走一段的。”

    裴在野忽然在她麵前蹲下身:“上來。”

    沈望舒撲到他背上,興奮又遲疑地道:“駕?!”

    裴在野兩手輕托她臀部,忙著幫她趴穩當,聞言沒好氣地斜了她一眼:“天下也隻有你一個人敢把我當馬騎了。”

    沈望舒臉頰蹭了蹭他:“咱們是兩口子嗎~”

    長白山山頂常年積雪,沈望舒咯吱咯吱踩了幾腳一尺來厚積雪,一下子打了雞血似的。

    梁州雖然也下雪,但是從來沒有過這麽厚的,沈望舒興奮地滾了好幾個雪球,打算做一個她和四哥的雪人兒~

    裴在野宛如一個帶娃玩雪的家長,看著小月亮滿地撒歡,他還怪有成就感的。

    等沈望舒終於把兩個怪模怪樣的雪人堆好,她也累得滿頭是汗了,裴在野這才十分盡責地拉她起身,一邊幫她擦汗,一邊問道:“玩夠了沒?餓了嗎?去吃飯吧。”

    他一邊說,一邊拉著她進了暖閣,暖閣生著地龍,進去之後通身便暖和起來。

    這處暖閣布置的頗為簡單,除了桌椅之外,就隻有一方觸手生溫的玉床,和一麵一人多高的古樸銅鏡,四麵窗戶敞著,方便暖閣主人賞景。

    沈望舒瞧那玉床和銅鏡擺的還挺怪,也不知是做什麽用的。

    暖閣裏下人準備好新鮮果蔬和鮮肉魚蝦,擺放了烤爐,點好了火,便退下了,獨留太子和太子妃在暖閣作樂。

    沈望舒還沒見過這種吃法,見一桌子生菜生肉,連個鍋也沒有,她十分土鱉地瞪圓了眼睛:“這咋吃啊?”

    裴在野有意在她跟前顯擺,烤好了一片鮮嫩羊肉,用生菜包裹了,夾點解膩的醬菜進去,整個塞到她嘴裏。

    沈望舒覺著好吃,一下子給吃頂了,拍著肚子直擺手:“別,別喂了,我撐的不行了,”

    裴在野眼睛微亮,摸了摸下巴:“要不要消消食?”

    很快,沈望舒就知道那玉床和銅鏡是幹什麽用的了。

    而且她發現了,裴在野當真喜歡平州這地方,就譬如他把她抱到銅鏡前肆意欺負的時候,都不知不覺冒出了平州腔:“小月了,舒服不?得勁不?”

    沈望舒:“,”

    ,,

    當初齊太後和裴在野在的時候,睿文帝雖然放浪形骸,但好歹有條線攔著,自裴在野一走,睿文帝便直接把兩個妖道弄進了宮裏,還甄選了一批風流美貌的女冠入宮,不止如此,他還和最近得寵的陸妃披上道袍,日日在寢宮裏扮男女神仙,好不快活。

    蘇首輔雖然答應裴在野要看住睿文帝,但到底內宮的事兒,他也不好插手,不過睿文帝最近作的一次妖,讓他實在坐不住了。

    ——那位年輕的陸姓妃嬪極得睿文帝寵愛,他甚至要破格升她為妃,不過後宮裏妃位隻有四個,睿文帝就想把年老無趣,最近又時不時勸諫他的德妃廢了,扶陸氏女上位。

    這下朝臣可一下子炸了鍋,德妃生於望族,又是八殿下生母,論才幹,能協理六宮,應酬命婦,論人品,上能孝敬太後,下能體恤低位妃嬪下人,還時常拿出私房體己賑濟災民,可謂人人稱頌的賢妃,她若是被廢,簡直天理不公啊。

    何況陸氏已經有了一個妃位,再來一個妃位,隻怕朝綱又要大亂了。

    蘇首輔一看要鬧出大事來,當機立斷,動用內閣之權,封駁了睿文帝的聖旨——當然這封駁之權也不是那麽好用的,天子一怒,殺你全家都有可能。

    睿文帝雖不能殺蘇首輔全家,但也當著滿朝文武的麵給了他一個好看,直斥他是‘年老糊塗’。

    沈長流在翰林院頗受蘇首輔照拂,拿他當半個恩師看,何況蘇首輔這些年兢兢業業,盡心為民,所有人都瞧在眼裏,他心下頗為欽佩,沒忍住上前勸諫了幾句。

    結果睿文帝一看到他,臉色更為難看了,把他和蘇首輔一道罵的灰頭土臉的,為這事折騰至傍晚才脫身回家。

    沈長流身心俱疲,回家路上,他輕叩車圍:“停車,我想散散步再回去。”

    他下馬車之後,打發走了護衛和車夫,自己慢慢地向沈宅踱步。

    他才走進一處偏狹的巷弄,就聽身後有人喚了聲:“沈大人。”

    沈長流轉過身,就見紀玉津含笑向他走來:“沈大人果然是剛直之士,令人欽佩。”

    沈長流心緒不佳,也懶得和他虛以委蛇,淡淡道:“世子有何見教?”

    紀玉津笑了下:“也沒什麽,隻是聽內子說了幾件關於尊夫人的趣聞,便想和沈大人聊聊。”

    這裏的尊夫人,指的肯定不是許氏,沈長流本能地警惕,但涉及清婉,他腳下就跟生了根似的,不禁問道:“何事?”

    紀玉津慢悠悠地道:“沈大人可曾見過陛下新寵的陸嬪娘娘?”

    見過自然是見過的,不過那是帝王妃嬪,他就在宮宴上打過一瞬照麵罷了。

    紀玉津不等他皺眉,便道:“沈大人發現了嗎?陸嬪娘娘,生的和尊夫人有幾分相似。”他瞧著沈長流色變的表情:“宮裏這些年受寵的妃嬪,或多或少,都和尊夫人有相似之處。”

    這話便如一枚尖針一般,深深地刺入沈長流的腦海。

    他閉目仔細回憶,終於將陸嬪的臉從記憶中撈了出來,刹那間冷汗密布。

    這代表了什麽?

    沈長流呼吸滯澀,一時竟不能言語。

    紀玉津又笑了笑:“還有件事,”他手指輕點太陽穴:“陸妃娘娘醉酒後曾經說過,在你們沈家出事後的一個多月,她曾把尊夫人叫入宮中陪伴,但是尊夫人第二日卻是衣衫不整,形容憔悴地出了宮,繼而便留下一封和離書,離開了長安,在這之後不久,陸妃娘娘就複寵了。”

    他聲音極輕:“這些年,陸妃娘娘一直對尊夫人心懷愧疚,時常醉酒痛哭,沈大人是明白人,不妨說說,這意味著什麽?”

    沈長流不得不張口喘息了幾聲,才呼吸急促地道:“我憑什麽信你說的是真的?”

    縱如此發問,但他心底已經信了。

    睿文帝對他莫名的厭惡,清婉因何含恨離去,這種種加在一起,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睿文帝對清婉早有邪念,陸妃為了複寵,假意把清婉喚進宮中相陪,實際卻無恥地讓睿文帝玷辱了她的姐姐,她這才得以保全榮華富貴!

    他曾以為,沈家出事是被陸家牽連,現在瞧來,也許並非如此,隻是因為睿文帝恨他罷了。

    清婉不過三十便過世,望舒說她是鬱鬱而終,如今想來,或許就是睿文帝和陸妃所害!

    他全身的血液匯集到了天靈蓋,耳膜鼓噪著,內心卻是一片荒寒。

    紀玉津見他雙目赤紅,滿意地笑了笑:“沈大人也可以選擇不信。”

    在裴在野的控製之下,他現在宛若一個失了耳目的廢人,隻能用這種迂回的法子,給裴在野找點不痛快了。

    沈長流是未來的國丈,沈望舒更是太子妃,這兩人知道自己的夫人和母親受此玷辱,會有何反應?

    裴在野定是站在沈家這邊的,到時候朝裏可有一場好戲看了。

    紀玉津唇角略勾,衝他微微頷首,轉身走了。

    沈長流目光顫抖地望向皇城,看向那座由無數人鮮血和穀欠望堆砌的巍峨宮廷,金秋九月,金桂盛開,馥鬱的香氣掩住了皇城裏一地的汙穢。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恨,但他很難不恨。

    他的女婿是太子,早晚要登基的,隻要他沉得下心,熬得住歲月,他早晚會見證睿文帝死亡的那一天。

    可他的血液已經沸騰起來,一陣一陣地灼燒著他,他等不及了。

    沈長流這次被罰閉門反省五日,他帶著一家老小出了長安,旁人還道他是負氣於聖上,誰料五天之後,他自己孑然返回,沈家老小卻不見蹤影,有人問起,他便說是去探親了。

    五日後在朝上,陳次輔還示意他低調些,免得被聖上記恨了,誰料沈長流就幹出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他直接寫了睿文帝的十宗罪狀,當庭念出,直接把睿文帝的臉皮扒拉下來扔在地上還狠狠地踩了兩腳,說的他活著還不如死了。

    沈長流畢竟是探花郎出身,一篇文章洋洋灑灑駢四儷六,道出了所有人想說卻不敢說的心聲,不少人都聽的熱血沸騰。

    睿文帝本來就名聲平平,再加上裴在野最近又連打了好幾場勝仗,這篇文采斐然朗朗上口的奏疏流傳出去,宮裏宮外都巴不得太子趕緊登基,還編起了帝位禪讓的民謠,這篇奏疏將裴在野原就煌煌的康莊大道打磨的越發光亮如新,令睿文帝更是民心向背。

    不過這是後話了,不等沈長流慷慨陳詞地念完,睿文帝厲聲道:“把沈長流拖下去,當即處斬!”

    正次兩位首輔和一眾朝臣的臉色齊齊變了,沈長流卻不等侍衛上前拉扯他,含笑道:“不勞聖上費心。”

    說罷,便一頭撞向蟠龍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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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路途遙遠,這消息自然還沒傳到平州,不過之前睿文帝寫的一些申飭書信卻送到了,無非就是為些捕風捉影的事訓斥裴在野,一會兒說他行軍時手段殘忍,一會兒說他陷害忠良,委實無風起浪。

    書信送到的時候,裴在野和沈望舒剛手拉手下了山,她展開書信一瞧便來氣,氣急敗壞地裴在野咬耳朵:“皇上真不是個東西,明擺著就是瞧你又平定了平州戰亂,名聲大好,在這兒給你說風涼話潑涼水的。”

    她說著說著也不由搖了搖頭,之前睿文帝雖然人品也不怎麽地,但好歹對裴在野還算客氣,尋常也不會說得罪就得罪,自打他開始煉丹修道之後,脾氣越發怪誕了。

    裴在野修長手指點了點眉心,無聲低笑。

    他倒沒她這般惱,還有心思和她戲謔:“那我能怎麽辦?下毒把他藥死?”

    沈望舒聽的不由怔了怔,居然真想到下毒的事兒了,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哼了他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