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幫她
  第79章 幫她

    沈望舒仿佛受了晴天霹靂,怔愣半晌,想也沒想就道:“大哥怎麽可能幹出這種事!?”

    沈飛廉的人品她還是知道的,再說就算不提大哥的品行,那麽大一個王府,怎麽可能讓庶妃滿地亂跑?還恰巧給她大哥撞上了,那一晚上就沒人來找嗎?

    沈老夫人深吸了口:“自然是巴陵王府蓄意陷害的,那女子本來是姬妾出身,死的前兩天才被封了有品階的側妃,若不是蓄意陷害誰信啊?可是家裏無權無勢,那女子有當場橫死,誰能證明你大哥的清白?眼下你爹也被留在梁州了,要是,要是有個萬一,”

    不得不說,巴陵王府這招頗為高明,他們沒有直接對沈長流下手,沈長流畢竟是官身,他們也不能直接把人扣下,沈飛廉就不一樣了,身上隻有個秀才功名,隨便按個罪名就能扣下,父子連心,沈長流一下也被拿捏住了。

    她嗓音顫的更厲害了,看了沈望舒一眼,忍不住遷怒了句:“若非是你,”

    幸好她還算存了些理智,縱不喜歡這個大孫女,但也知道什麽話不該說,忙把這話咽回去了。

    她忍得了,沈望舒卻忍不了:“老夫人這話是什麽意思?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她也擔心父兄安危,但也不會把錯往自己身上攬啊,這老太太說什麽胡話!

    沈熙和卻沒許多顧忌,抬眼淡淡道:“姐姐別揣著明白裝糊塗了,要不是你招惹了巴陵王府,又臨陣脫逃,父兄怎麽會遇險?”

    沈三夏皺了皺眉:“姐,你別這麽說,”

    沈望舒氣的夠嗆:“照你這麽說,當初巴陵王府想害我,我就得伸著脖子等他們砍?就算他們真殺了我,也未必不會牽連家裏,當初還是父親千叮嚀萬囑咐讓我走的,你說的這是人話嗎!”

    沈熙和給噎了個死,許氏臉色也不大好看,強撐著打圓場:“眼下咱們得想想該怎麽辦才好。”她對沈長流是真有情分,麵上的擔憂慌亂比沈老夫人尤甚,焦慮地喃喃道:“我爹已經致仕,家中嫡兄跟我關係尋常,這些天我給家裏寫了幾封信,他們也隻管推拒,”

    沈望舒思路倒比家裏的幾個女人清晰許多,這事兒的根源就在巴陵王府和紀玉津,紀玉津現在在裴在野手裏,也就是說,她要想救父兄,尋別人未必有用,隻能去找裴在野,

    可是他憑什麽要幫她?她需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麽呢?

    沈望舒既心急如焚,又莫名慌亂,她手心沁出些涼汗,心口別別亂跳。

    要不要去問問太後?

    齊太後在下船之前給了她一塊牙牌,她時不時便能進宮去瞧她老人家,不過這事兒齊太後估計也沒有太好的法子,但是也許呢,

    沈家一屋子人都沉默下來,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就在這時,管事忽的匆匆跑進來,臉上終於有些喜意了:“老夫人,夫人,宮裏派出兩位內侍來傳旨,說是體恤當年老郎主於社稷有功,特意賞了不少東西下來!”

    為當初含冤的人家平反自然沒那麽快,不過睿文帝賞賜些東西下來倒很方便,才一入宮,立刻就打發人抬了賞賜到當初被無辜牽連的四個世家,這其中自然也包含了沈家。

    既然接了聖上的賞賜,那必須得進宮謝恩,但是沈長流和沈飛廉都留在梁州了,眼下沈家這般情形,這賞賜來的真是讓人措手不及又哭笑不得。

    不過聖上有賞,自然不能怠慢,沈家人顧不得發愁,忙換了體麵的衣裳,再去前廳行禮謝賞。

    內侍不見沈長流,略詫異:“沈大人呢?如何不出來接旨?”

    沈長流滯留梁州,向翰林院寫了請假折子,翰林院知道他情況特殊,也準許了,不過這事兒睿文帝顯然是不知道的。

    沈老夫人神色一苦,勉強道:“有些事他尚未處理完,因此留在了梁州,等他歸來,我必讓他入宮謝過聖上。”

    內侍麵露難色:“可明日受賞的人家一並入宮謝恩,沈大人這,”

    沈老夫人為難道:“可是我長孫也在梁州,”她想了想:“不若老身入宮?”

    “這賞賜主要是聖上體恤功臣後人,特意賞給小輩的,其他家去的也是小輩,老夫人這輩分有些高了,”內侍皺皺眉,笑著瞧了眼沈望舒:“這不是還有位嫡長女嗎?老夫人讓她入宮謝恩便是。”

    這不過須末小事,沈老夫人忙應了。

    沈望舒正好也想入宮,忙跟著應了。

    內侍宣讀完聖旨和賞賜便告辭離去,沈家人客氣送他出門,許氏忽神色一動:“母親,既然望舒明日要入宮麵聖,何不把此事說與陛下?”

    她對沈飛廉和沈望舒無所謂,但對沈長流是一腔真心,思路也清晰起來:“夫君畢竟是朝臣,又是馬上要去翰林當差的,巴陵王府再厲害,也不能擰得過朝廷,不如把這事兒告知聖上,聖上總不能看著朝臣含冤,讓聖上派人去調查此案,還飛廉一個清白,也好讓夫君早日歸家。”

    這還真是個可行的法子,不光沈老夫人眼睛一亮,就連沈望舒都對她有點刮目相看。

    沈家人再顧不上責這個怨那個,忙商議了一番,敲定好沈望舒明天入宮的說法,這才草草洗漱一番睡下。

    她天不亮就由家中管事陪著,坐上馬車去了宮城東南的通化門候著,她略掃過一眼,見跟她同樣受賞的人家也在宮門外候著,有男有女,她心裏這才安定了些。

    因她生的好看,就在好幾個年輕子弟想過來搭訕的時候,內侍姍姍出了宮門,領著一行人入了宮,去往紫宸殿。

    睿文帝正端坐寶座,他本來就注重儀表,今天好似特意打扮了一番,從頭到腳都刻意修整了一番,人年輕十歲不止,乍一看就跟二十七八似的。

    他笑吟吟地安撫勉勵眾人一番,又暗示了日後要為他們複爵平反一事,聽的眾子弟都激動不已。

    沈望舒卻有些心不在焉的,她一直記掛著家裏的事,卻根本沒有開口的機會,麵上不免露出欲言又止之色。

    睿文帝一眼瞥過,待到眾子弟謝完恩準備告退,他才道:“沈大姑娘稍待片刻,陸妃時常念你。”

    其他人知道沈望舒陸妃侄女,也不疑有他,便先退出紫宸殿了。

    沈望舒有點驚詫:“陸妃娘娘可有什麽吩咐?”

    睿文帝從檀木桌案上拿起一柄玉骨折扇,頗是風流地在指尖擺弄一二,才笑:“我瞧望舒似有心事,這才假托陸妃之名,留望舒來詢問一二。”

    沈望舒沒想到皇帝這般平易近人,略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才有點緊張地按照昨日和沈家人商量好的說辭,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睿文帝。

    睿文帝聽到沈長流出事,眼底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他好像對這件事沒多上心一般,隻笑笑:“這事是有些麻煩。”

    他頓了頓:“望舒可是想朕派人去調查此案?”

    父親和大哥在她心裏的分量縱不如母親,但那也是她的至親,她自然是掛心的,急忙跪下:“還請陛下還我大哥一個公道,我大哥絕不是那等酒色之徒,再說這件事疑點頗多,巴陵王府仗勢隨意把人關進私牢,這就是沒把朝廷律法放在眼裏。”

    睿文帝心思卻不在這案子上頭,忙一抬手示意她起來:“望舒快快請起。”

    他頓了下,又笑問:“望舒可會下圍棋?”

    沈望舒不知道話怎麽轉到這上頭去了,她下意識地抹了把眼睛,有些茫然地道:“,回陛下,臣女沒怎麽和人下過,隻是約莫知道輸贏規則。”

    睿文帝喚內侍取來棋盤棋子,招了招手:“陪朕下一盤吧。”

    他見沈望舒一臉迷懵,站在原地不動,便笑道:“朕少年時曾觀你母親和平陽下棋,你母親落子如神,棋藝高超,朕與她對弈一局,歎服不已,轉眼幾十載過去,你母親與平陽俱以西去,眼下隻有你能陪朕再下一盤了。”

    他神色頗是溫和,似乎在透過這具軀殼看著另一個人。

    沈望舒沒看懂他眼底的情緒,她也不大明白為什麽睿文帝突然提起她母親,不過要是陪他下盤棋就能讓他高興,派人去梁州查案,這也沒什麽不行的。

    她想了想,在睿文帝對麵坐下。

    她本來就棋藝不精,再加上記掛家裏人,心緒不寧的,沒到十步就已經露了頹態。

    睿文帝微微皺眉:“你母親沒教過你下棋嗎?”

    沈望舒搖了搖頭,反問:“陛下,為什麽非得學下棋?”她想了想:“在村裏頭也沒人會下啊,我閑的時候可以和朋友打沙包,踢毽子玩啊。”

    睿文帝:“,”

    他又問:“琵琶,琴畫,詩書,這些她也沒教過你?”

    沈望舒更不解了:“這些我,臣女用不著啊,書我是讀過的,可是琵琶和琴那麽貴,學這些既不當吃也不當喝,浪費時間浪費錢呐。”

    有買勞什子琵琶的錢,還不如買幾隻小豬崽,過年還能殺肉吃哩!

    那琵琶能吃嗎?!

    睿文帝沉默下來。

    他眼下也瞧出來了,沈望舒不光性情和清婉迥異,就連她半成的才學也沒有。就好像,清婉故意把女兒教養成一個和自己全然不同的人。

    他一時思緒翻湧。

    沈望舒見棋盤上自己已經潰不成軍,忍不住再次叩拜:“求陛下救我父親兄長,他們已在梁州多時,生死未卜,”

    她搞不懂睿文帝,她爹不是朝臣嗎?讓他這個皇帝搭救自己的臣子怎麽這麽費勁啊,

    睿文帝目光落在她那張明媚無匹的臉上,神色變幻,忽一笑:“朕倒也不是不能派人去調查此案。”

    罷了,她年紀尚小,性情可以再改,才學也可以慢慢培養,她生的極似清婉,待她封妃之後,他可以延請名師,將她培養成與母親一樣的才女。

    他伸手輕托她手臂,扶她起身,溫聲道:“就不知望舒肯不肯了。”

    沈望舒看到他搭在自己手臂上的那隻手,忽然有些心驚肉跳,她忍不住掙紮:“陛下,”

    睿文帝到底多情,不是逼迫女子的性子,一笑鬆了手。

    他也不是沒有別的法子讓她妥協,笑悠悠問:“望舒不想救你的父親了嗎?”

    沈望舒聽出他意有所指,終於驚慌起來,身子不由自主地開始戰栗,禁不住倒退了一步。

    就在這時,外麵內侍高唱:“太子到——”

    睿文帝:“,”

    他額頭開始抽疼起來。

    這太子簡直生來克他的,父子倆性情南轅北轍不說,每每在他想做什麽的時候,太子總能及時出來攪局。

    但想到他那混世魔頭的脾氣,睿文帝要是不讓他進來,指不定他又作什麽妖,他歎了聲,主動和沈望舒拉開距離:“讓太子進來吧。”

    ,,

    自打入暑以來,裴在野就有些頭疼腦熱的。

    他知道世家子弟入宮謝恩的消息,這也是他早和睿文帝商量好的,本來沒怎麽在意,但聽說睿文帝獨留了沈望舒下來,便立刻警覺了。

    當年齊家勢大,齊太後攝政,睿文帝又與大齊氏有婚約,當時他才登基時,朝堂不穩,為了籠絡齊家上下,他對大陸氏的那一段少年時的情思,瞞的極好。

    後來陸家陷害齊家,陸妃威逼大齊氏,齊家徹底垮台的時候,陸清婉早已嫁給門當戶對的探花郎沈長流,連長子都生下了,沈家是世家大族,沈家曾祖又是他恩師,所以睿文帝從未表露對大陸氏的心思,就連齊太後都無從知曉,更別說十九芳齡的裴在野了。

    不過裴在野對自己老爹是個什麽德行心裏清楚得很,天生的風流胚子,見著長得好看的就走不動道了。

    他不知道睿文帝會不會覺著小月亮好看,反正在他眼裏,全世界女人加起來也沒小月亮一根手指好看,危機感過重的裴在野當即覺著不好,帶著人就入了宮。

    裴在野一進紫宸殿,就見沈望舒和睿文帝麵對麵站著,他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上前有意擋在兩人之間,行禮道:“父皇。”

    沈望舒緊繃的身子一鬆,仿佛紫宸殿的空氣都重新流動起來,她的大眼直直地瞧著裴在野。

    她已經很久沒有在太子這裏體會到當初和四哥在一處似的安全感了。

    睿文帝目光從裴在野神色一掠而過,又看了眼沈望舒,有幾分若有所思,才笑歎道:“四郎有何事?”

    裴在野信手拈來一個借口:“祖母欲喚沈大姑娘去萬壽宮相伴,聽聞她被父皇留在了紫宸殿,祖母便讓我來問問,是出了何事。”

    睿文帝笑笑:“望舒的兄長被巴陵王扣押,望舒欲求我派人去重審此案。”他歎了聲:“朕正在和望舒商議此事。”

    裴在野微微頓了下。

    她明知道巴陵王世子在他手裏,也清楚來找他是最方便的法子,她卻寧可來求睿文帝,

    她就這麽怕他嗎?

    可她怕他,也並不是沒有道理,在進紫宸殿的前一刻,他甚至還有過以此逼迫她就範的惡念。

    在這之前,他還有不少前科。

    原來不知不覺,他已經把她推的這麽遠了。

    他指尖顫了顫,調整了一下呼吸,才能聲音如常地開口:“說來也巧,”

    他微微抿唇:“兒臣和那巴陵王世子相熟,對梁州情勢也略知一二,此事就交由兒臣料理吧。”

    他目光掠過她,又很快收回:“兒臣會把人平安接回來的。”

    聲音鄭重,像是在跟誰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