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她應當無法拒絕
  第78章 她應當無法拒絕

    沈望舒見過幾眼睿文帝,自然是認得的,起身行禮:“見過聖上,聖上萬安。”

    正臉更像了,睿文帝略走了片刻神,才收回目光,笑著向齊太後問好,然後才道:“這是哪家的小姑娘?竟有幸伴在母後身側。”

    齊太後淡淡道:“陸妃的外甥女。”

    睿文帝脫口問道:“哪個?”

    由於陸妃弄進宮來的外甥女侄女實在太多,他一時也記不起哪個是哪個。

    齊太後被他這話問的有些想笑,啼笑皆非地道:“沈少尹的嫡長女,之前因故流落鄉野,去年才找到的。”

    沈少尹不過區區一從四品,睿文帝竟能一下想起這人是誰,這少女是沈長流的女兒,陸妃的外甥女,那豈不是,清婉的女兒?

    他身子一震,目光又落到沈望舒身上打量片刻,一時思緒如潮,笑問道:“不知沈姑娘是何名諱?”

    齊太後隨意道:“望舒。”

    望舒,他把這名字在嘴裏念了片刻,迫使自己平靜些許,才收回目光,笑:“她是陸妃的外甥女,那跟朕的外甥女是一般。”

    “既是晚輩至親,朕該送你個見麵禮才是,”他本想摘下腰間玉佩扳指相送,又念著身上所佩盡是男子之物,便轉向身後內侍:“去把內造才打的東西取來。”

    內侍微有詫異,但還是按照吩咐取了一塊光華璀璨的赤金瓔珞項圈,以赤金為底,鑲嵌無數細碎紅寶,正中還有一塊貓眼大小的極品火玉。

    睿文帝送禮頗有一套,隻要是女人,下到三歲,上到八十歲,沒哪個能拒絕的了這樣精致耀目的首飾。

    他令內侍遞給沈望舒,笑著解釋道:“這瓔珞青陽也有一塊,你們表姐妹的,正好一起佩上。”

    沈望舒一副被嚇住的表情,下意識地轉頭看向齊太後。

    這瓔珞對沈望舒來說貴重太過,於齊太後而言也就尋常,她淡淡一笑:“還是陸妃的顏麵大,既是陛下賞你的,你就拿著戴吧。”

    沈望舒這才戰戰兢兢地接過,又行禮道謝。

    睿文帝頗是憐惜地道:“別動不動就行禮,一件小玩意而已,不值當的。”

    他有意把話頭往沈望舒身上引,就又對著齊太後笑了笑:“瞧見望舒,朕倒是想起一件事來,之前和太子商議,有意為當初被陸家一案牽連的幾個世家恢複名譽,其中就包含了沈家。”

    裴在野當初有意為沈望舒抬身份,所以才提了這件事,之前沈望舒不過普通官宦之女,若是沈家正名,她便是正經世家女,身份要上好幾個台階,婚嫁上也更容易些。

    裴在野做的大事,這時候倒被他拿來做人情,沈望舒對世家女不世家女的沒太深的概念,聞言還要起身道謝,就被睿文帝擺手止住了:“好了好了,你這樣,倒讓朕不自在。”

    睿文帝還想就著話頭繼續,就聽一聲‘喵嗚’,雪團從床底下飛躍而出,先是躥到柱子上,又縱躍著撲向門外,轉眼沒了蹤影,屋裏侍候的下人都沒反應過來。

    沈望舒愛它愛的不得了,既怕它出門被人傷著,又怕它撓了別人,輕輕哎呀了聲,身子動了動。

    齊太後知道她孩子心性,擺了擺手:“去吧去吧,把那小東西給我尋回來,船上地方小,別讓它傷著人。”

    沈望舒向睿文帝告了個罪,‘蹬蹬蹬’跑了。

    睿文帝心下失望,麵上卻沒表露,又陪著齊太後說了一時,這才起身告辭。

    他下樓的時候,腳步忽的一轉:“罷了,去瞧瞧陸妃。”

    陸妃雖盛寵,但眼下也是三十七八了,這些年睿文帝對她關心賞賜不減,但恩寵卻不複年輕的時候,她見著睿文帝過來,心中一喜,出門相迎:“聖上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睿文帝怕她被冷風撲著,握住她的手進屋,才笑:“朕才從太後那裏回來,突然想起有幾日未見你了。”

    別看他年歲不輕,但因著麵容俊秀,又對女子體貼,做出這樣小意姿態的時候,仍有著十分的魅力。

    他接過陸妃奉上的熱茶,想起什麽似的,忽問道:“朕在太後那裏瞧見了你的外甥女,這可是你嫡親的外甥女,怎麽也不見你提起過她,反是讓她在太後那裏侍奉?”

    陸妃呼吸一頓,勉強笑笑:“那孩子留在太後身邊,比留在臣妾身邊強過百倍。”

    睿文帝道:“你啊,就是謙遜。”他忽問:“那孩子是幾月生的?”

    陸妃忙道:“是十一月。”

    睿文帝搖了搖頭:“看來你長姐離京的時候,已經懷胎三月了,那孩子輪廓確實像沈少尹。”他又歎了聲,薄嗔:“這孩子來了宮裏,你也不跟朕說一聲。”

    陸妃神色變幻一時,似有掙紮,最終還是跪下一拜,垂淚道:“殿下,我長姐過世的時候,隻有望舒陪在身邊,她帶著望舒在鄉間歸隱多年,想來也是盼著那孩子過平靜日子的。”

    睿文帝還是見不得女子落淚,忙把她扶起來,親手為她擦淚,小意哄她:“好端端地哭什麽,是朕惹你傷心了?好了好了,朕不說了,陪你用飯吧。”

    隻是對陸妃那番話卻未做回應。

    陸妃見他岔開話頭,也不敢再提,她有兒有女的,一身榮寵皆係於皇上,反正勸到這個份上,已經是她仁至義盡了。

    至於皇上對那孩子有沒有想頭,就看那孩子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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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在野的體質十分特殊,他和齊太後一樣,天生體熱,就是赤膊站在冰天雪地也不害怕,獨獨苦夏的厲害。

    再加上他近來心緒煩悶,明明住的屋裏已經放了不少冰盆,屋裏的床榻也換成了觸手生涼的玉床,但夜裏還是熱的夠嗆,睡到半夜他就能出一身熱汗,喉間也火燒火燎的。

    他趁著今兒早上天氣涼快,政務又不多,忙到甲板上透透風。

    雪團不知道從哪裏躥了出來,在他腳邊蹭來蹭去的,蹭的他整個鞋麵都是貓毛。

    裴在野正要把它拎起來,忽然就見它脖子上也戴了根長命縷,底下還墜著一個月亮型的小銀墜——一看就是小月亮打的。

    ——也就是說,這長命縷陸清寥有,這隻死貓也有,隻有他沒有?!

    他沉默片刻,才消化了自己在小月亮眼裏地位還不如貓的這個事實,氣的眼圈發紅,揪著貓的後脖子齜牙咧嘴的,要給這死貓一個好看。

    雪團在齊太後慣的,脾氣也大的不得了,張牙舞爪地衝他哈氣。

    一人一貓正鬧的不可開交,沈望舒匆匆跑出來,見裴在野一副要把貓丟河裏的樣子,她驚聲道:“你幹什麽呀?!”

    裴在野的凶凶臉瞬間僵了僵,他停頓片刻,硬是擺出一臉和善來,若無其事地道:“沒什麽,我跟它鬧著玩呢。”

    他伸手揉亂了雪團腦袋上的毛:“它非要湊過來跟我玩,真是煩死了。”

    雪團很不給麵子的用肉爪子拍開他的手,又哈了他一下。

    沈望舒一臉狐疑,裴在野又佯裝不經意地問:“它脖子上戴的是什麽?”

    沈望舒自然而然地回答:“長命縷啊。”

    裴在野眼熱的要命,還得裝作不在意地嗤了聲:“這破貓就是戴十條長命縷,也就是幾年的壽命。”他撇了撇嘴:“與其給貓打,倒不如給人多打幾條。”

    沈望舒給他這話氣的:“我樂意,我自己掏錢買的線,我自己打的長命縷,我愛給誰給誰,反正又不給你!”

    裴在野險沒跳腳:“我才不稀罕呢!”

    他氣的想咳嗽,忙又忍住喉間癢意。

    沈望舒伸手:“成了,殿下把貓還我吧。“

    裴在野硬是把雪團摁在自己懷裏:“正好我要去見祖母,我親自把貓交給她。”

    他說完就大步走了。

    走到一處拐角,惡狠狠地盯著雪團脖子上戴的長命縷,心內掙紮一時,到底沒忍住,把那長命縷給扯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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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船行了大半個月終於到了長安,沈望舒許久沒見父親兄長他們了,心裏還真有些思念,便跟齊太後說一聲,直奔著碼頭去了。

    齊太後體諒她歸家心切,也沒多留她,反是給她指了兩個帶路是女護衛,令她們送沈望舒下碼頭。

    沈家人提前知道她的歸期,早就派下人在碼頭邊等著接她。

    沈望舒走近了才發現不對,家裏頭就派了兩個下人,駕著一輛十分寒酸的藍布小馬車,下人也極散漫冷淡,她問話回答的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

    她倒不講究啥排場,不過這樣也太離譜了點。

    許氏雖然對她不咋地,不過麵上情還過得去,有她爹她哥在,也不能讓下人這般薄待她。

    家裏出啥事了?

    沈望舒想到沈老夫人那封古怪的書信,心裏生出些不安來。

    藍布馬車在一處古樸雅致的四進宅子前停下,下人在前引路,帶著沈望舒一路去了正堂。

    正堂裏沈老夫人,許氏,沈熙和以及龍鳳胎都在,獨獨沒有沈長流和沈飛廉。

    在正堂的一家老小都麵色沉凝,隱隱地還透著些焦慮,龍鳳胎尤其不安,雙眼都是紅腫的。

    沈望舒怔住,她爹和她哥呢?

    她這麽想著,就直接問了:“老夫人,我爹和我大哥他們呢?”

    沈老夫人麵色冷沉,看向沈望舒的眼裏透著惱恨:“托你的福,他們被巴陵王府扣下了。”

    沈望舒瞪大了眼。

    沈老夫人深深呼出一口氣:“本來咱們一家都要動身啟程了,巴陵王府擺宴,給咱家下了帖子,你爹便帶上一家老小去赴宴,你大哥席間被人灌了酒,一睜眼發現自己在床上,有個赤身女子躺在他身邊,那女子正是巴陵王新納的一位庶妃!”

    她嗓音微顫:“那女子一句話沒說,直接尋了短見,巴陵王便以奸.殺他妃子為由,扣下了你大哥,你父親為了救你大哥,讓我們先回京城打點,他自己留在了梁州城周旋,現在父子倆生死未卜,了無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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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家這回有麻煩了,巴陵王針對沈家設局,無非是瞧著紀玉津被抓和沈姑娘有關,所以他便想法拿沈家出氣。”

    東宮裏,葉知秋正在向裴在野匯報打聽來的消息。

    自沈望舒上岸,裴在野便令人一路跟著她,自然也知道了沈家出事,令人略一打探,就弄清楚了原委。

    “您放心,有咱們的人看著,沈家父子倆暫且平安,”葉知秋想了想:“紀玉津現在在咱們手裏,沈姑娘到時候怕是要來找您。”

    裴在野垂眸,沉默不語。

    他想到那日她和陸清寥說的話,心裏不可遏製地閃過一個隱隱邪惡的念頭。

    若以此事為交換,迫她嫁給自己,她,她應當無法拒絕,

    他疊指敲著桌案,時輕時重,變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