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第62章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殿內眾人興致正高,倒也無人注意沈望舒被女官扶了出去。

    女官又捧上一碗紅棗薑茶來,笑:“姑娘快喝一點暖暖身子吧。”

    沈望舒咕嘟咕嘟喝完,發了一身汗,頓時覺著身子鬆快了不少,她又靠在引枕上歇了半柱香的功夫,覺著也不太疼了,才問女官:“女禦,宴會完了嗎?”

    聽說依照她一個四品官之女的身份,原本沒資格來赴宴遭這個罪的,也不知道是哪個討嫌的硬把她扯了過來。

    女官笑:“這才哪到哪呢。”

    沈望舒活動了一下身子,終於恢複了些力氣,起身歎氣道:“那咱們回去吧,總不好半途就走了。”心裏又把那扯她來赴宴的罵了一萬遍。

    女官扶著她從一側小門重新入了大殿,沈望舒剛打起簾子,就聽見一陣熟悉的琴聲悠揚傳來,是她小時候母親常哼來哄她的調子。

    沈望舒聽的怔了怔,忙抬頭瞧了眼,就見宴會場麵極熱,眾臣觥籌交錯陸清寥在場內撫琴助興,聽的眾人都是如癡如醉,如聞仙樂。

    表哥是母親內侄,會她的曲譜倒是不足為奇,不過沈望舒心裏小小地醋了一下,她以往就覺著娘親厲害的要命,天下好像就沒有她不會的,後來被父親接回去之後,她對自己娘親的才華有了更深刻的認知,總之是個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的才女。

    可惜阿娘這樣大的本領,卻一樣都沒教她,剛到沈府那會兒,她就是鄉下小土妞一個,反是表哥學會了她的樂譜,沈望舒怪鬱悶的。

    女官見她神色變化,解釋道:“陛下聽聞陸伯爵擅琴,就請伯爵上前奏了一曲。”

    時下風氣開放,喜歌舞雜耍,好極樂之宴,睿文帝自己還帶頭跳過一曲胡旋舞,讓臣子彈奏一首實在是尋常。

    睿文帝跟裴在野那樣的工作狂不同,頗通享樂之道,他此時也在凝神細聽陸清寥彈奏,到了盡興之處,他一手輕叩桌案打著拍子,聽的頗為專注,神色卻有些悠悠渺遠,目光沉凝。

    沈望舒許久沒聽到母親的樂聲,一時也聽的入了迷,站在側門外後麵聽的頗為專注。

    身後傳來一道不冷不熱的聲音:“靡靡之音。”

    沈望舒不用回頭就辨出這是太子的聲音,平時她也不想和他爭,但聽他這般評價娘親所做的琴樂,她一下子不幹了。

    她怒氣衝衝地轉過頭:“這怎麽就是靡靡之音了!”

    她站的這處側門連接偏殿和大殿,因此十分隱蔽空曠,她見眾人都關注殿內樂聲,無人注意到這邊,她便大著膽子回了句嘴:“殿下,你不能因為自己沒有怡情助興的本事,就嫉妒別人有這樣的本事吧!”

    由於裴在野在她跟前一向沒什麽太子樣兒,罵她罵的可難聽了,沈望舒也就有樣學樣地學會了回嘴。

    裴在野頭發差點沒豎起來:“我沒本事?!你懂什麽叫本事嗎?”齊皇後是高才之人,他的太傅亦各有長處,作為一國太子,他也不是一味悶頭打仗的,對琴棋茶藝有頗多涉獵。

    他正要跟她狠狠地頂幾句,沈望舒已經十分有先見之明地捂住耳朵,搖頭念道:“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太子說話一向難聽,跟她罵架不一定能罵得過,但隻要她聽不到他罵人,就算她贏了!

    女官見兩人吵架渾似小兒鬥嘴,撐不住笑了。

    “你才是王八!”裴在野被她生生氣笑,狠狠撂下一句:“你給我等著!”便轉身走了。

    這時陸清寥也一曲奏畢,沈望舒趁著一眾賓客群魔亂舞的時候,提著裙擺走到他身邊,好奇問道:“表哥,你這琴樂是從我母親那裏學的嗎?”

    對於娘親的過往,她不曾了解,所以越發好奇。

    陸清寥頷首:“姑母見我在音律上還算有二分天賦,所以贈予我一本自創的樂譜。”他揚了揚手中烏木古琴:“這琴也是姑母所贈。”

    他見沈望舒一臉的豔羨,笑:“這本來就是姑母遺物,我應該歸還給你才是。”

    沈望舒卻搖了搖頭:“我也不會彈琴,表哥你給我那是浪費。”她頓了頓,不免醋兮兮的:“我娘當年想必是極擅彈琴的了,可惜我長這麽大摸琴的次數都有限,表哥啊,我娘對你這個侄子比對我好。”

    陸清寥撐不住笑了:“其實姨母當年最擅琵琶,一曲琵琶名動天下,後來姨母又說琵琶妖冶,便把自己的鳳頸琵琶燒了,這把烏木琴也轉贈給了我。”他說著說著不免遲疑:“姨母當年還說過,若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她寧可做個碌碌庸人,也不想背負那般盛名。”

    他說完自己怔了下,還未來得及深想姨母為何會有此感慨,就見沈望舒一臉錯愕地看著大殿正中。

    大殿內的靡靡雅樂已經換成了胡旋激進剛烈的鼓點,裴在野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殿內,旋腰擰胯跳起了一曲胡旋舞。

    胡旋舞多由胡女所跳,韌中帶媚,裴在野卻跳出了一股矯健熾烈來,一雙紫袖舞的如同電光,旋轉踢踏,剛勁有力,霎時贏得了滿堂彩。

    他今日本來就穿戴的瑞氣千條,再加上細腰長腿的好身段,這麽一舞,越發耀目生輝,容光令人不敢逼視。

    鼓點漸緩,裴在野這才緩緩止了動作,略帶挑釁地看了一眼過來。

    他這曲胡旋舞,難道不比陸清寥彈的那首破琴曲震撼多了?!

    沈望舒表情有點一言難盡,就為了跟她較個勁,堂堂太子大庭廣眾之下獻技,這犧牲也忒大了點。

    她似乎從太子臉上讀出了一句話——瞧把我能的!

    ,,

    宴會之後的第二日便是月中,按照規矩,宗室小輩每逢初一十五要來萬壽宮給齊太後請安,這回因著是在外遊獵,所以幾個隨行而來的貴女也前來拜見太後,齊太後瞧人多熱鬧,索性在宮裏開了一桌小宴,讓小輩們在她這裏玩鬧一日。

    沈望舒這些日子一直在齊太後身畔服侍,待到賓客陸續到來,齊太後挨個為她介紹:“,那是大殿下,是陸妃的長子,那邊的是青陽公主,是陸妃的小女兒,按照年紀,她應當算你表妹,”

    她簡單介紹下去,直到最後一位弱質纖纖的少女,齊太後頓了下,才道:“那是鍾太傅的嫡長孫女,鍾玉禾。”

    鍾玉禾?太子的準未婚妻?

    沈望舒聽說過齊皇後有意讓鍾玉禾為太子妃,她瞧了一眼過去,又很快收回視線。

    她還以為太子會娶他表姐齊玥呢,沒想到娶了其他姑娘,不過這跟她也沒什麽關係就是了。

    不光沈望舒在打量著眾人,這些小輩們也在打量著太後身邊這個容光四射的少女——他們對齊太後讓陸妃外甥女的事兒入萬壽宮侍讀的事兒早有耳聞,卻沒想到這少女如此貌美,甚至勝過當年貌美傾城的陸妃,就連號稱長安第一美人的齊玥,跟她比起來也有兩分不如。

    大家正在互相打量,齊太後略咳了聲,她一向體恤小輩,也樂得孩子們多玩鬧玩鬧,促進宗室之間的情分,她命宮人拿了玩樂的棋盤雙陸投壺轉盤等器具,笑:“你們平日各有各的正事要忙,難得聚一聚,也別拘著了。”

    她抬手一指,女官立刻捧了一托盤的金玉小物上來,齊太後玩笑道:“不讓你們白玩,祖母出彩頭。”

    大家輕鬆一笑,便三三兩兩地說笑玩鬧起來。

    齊太後笑看了一時,便因有事被女官喚出去了。

    沈望舒一時手癢,也抽簽跟人玩了幾把,結果宮裏的玩法和梁州的還不大一樣,她居然一把都沒贏,還輸的灰頭土臉的,一張臉都灰灰的。

    多少王孫貴女都沒能入齊太後的眼,這麽個鄉下來的土妞,又是陸妃的外甥女,居然得了在齊太後身邊服侍的差事,早有些人瞧她不順眼了,見她輸的難看,有些心眼小的不免幸災樂禍地細聲議論。

    ‘聽說她是從梁州的窮鄉僻壤來的。’

    ‘難怪什麽都不會呢,除了容貌還算過得去,行止都有股村氣。’

    ‘這麽簡單的射覆都猜不中,真是有些愚笨了。’

    ‘也不知道齊太後怎麽看上她了,就是尋常大臣家的女兒,也沒有這般不靈慧的。’

    沈望舒頗有幾分小脾氣,聽這些閑言碎語,登時氣個夠嗆,她偏又是個不服輸的,再次抽了個簽,就見紙條上寫著‘雙陸’。

    這個她會!

    她一陣竊喜,又翻過背麵瞧了眼,就見紙背麵寫著‘六號’。

    六號?那不是鍾玉禾拿的玉牌號嗎?

    她要跟未來的太子妃比試?

    沈望舒一下子傻眼了。

    鍾玉禾已經瞧見她抽中的紙條,命內侍擺好奇葩,走過來盈盈一福:“還請沈姑娘賜教。”

    沈望舒衝她幹笑了下,一點也不自在地落座,又請鍾玉禾先擲骰子。

    八殿下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動過來要給兩人當裁判,結果兩人才開始下棋,八殿下突然腸胃不適,先去如廁了。

    鍾玉禾路子有些刁鑽,沈望舒本來還緊張,兩人略試了幾個回合,她暫時估出鍾玉禾的水平不如自己之後,一顆心才總算放下來了。

    ——雖然對方是太子妃,但她不過輸了幾把,已經被人當成傻子了,她再不樂意輸了好不好!

    相反的,鍾玉禾臉色有點難看。

    她瞧著柔弱,一貫是掐尖要強的,所以當初鐵了心想嫁給太子,為的便是日後榮登後位,在同齡貴女之中都能拔尖。

    她事事要拔頭籌,眼瞧著要輸給這個梁州鄉下來的女子,心裏甭提多不痛快了。

    沈望舒聚精會神,落下最後一子,突然青陽公主投壺的羽箭突然一歪,飛過來直接把棋盤給打亂了!

    旁邊觀戰的人沒瞧見最後一子,呀了聲:“這可怎麽判定勝負啊?!”

    鍾玉禾心下悄悄鬆了口氣,含笑道:“便算我輸了吧,沈姑娘,承讓了。”

    這話聽著極有風度,仔細一品,倒像是沈望舒輸了,她為了維護沈望舒顏麵,這才主動認輸,顯得她多麽高風亮節一般。

    沈望舒搞不懂她這話,皺了皺眉,脫口道:“本來就是我贏了,怎麽能叫算你輸了呢?”

    輸了就是輸了,什麽叫算是輸了!

    鍾玉禾盈盈一笑,含了幾分無奈,倒似相讓一般。

    旁邊立即有人替她說起話來:“沈姑娘,玉禾為了讓你臉上好看,這才給了你個台階下,你就別再得寸進尺了吧。”

    “放心,你這把便是輸了,照樣能再太後宮裏服侍。”

    “沈姑娘別仗著玉禾好性,就這般顛倒輸贏。”

    沈望舒氣的夠嗆,正要撿起棋子重新複盤,就聽門邊傳來一聲輕咳。

    眾人回首望去,就見裴在野抱臂斜倚在門邊,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見眾人目光投了過來,才悠悠道:“老八掉淨房裏了,托我過來幫他過來當個裁判。”

    青陽公主就交由他來裁決了:“四哥,那你來說,沈姑娘和鍾姑娘到底誰輸誰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