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希望你一世無暇
  第61章 我希望你一世無暇

    沈望舒一時急紅了臉,頭一回這麽想抽一個人巴掌,也顧不得他是太子了,見左右無人,低聲怒罵道:“不要臉的下流胚子,頭頂生瘡腳下流膿的壞東西!”

    他,他居然偷她的束胸,還拿來給她瞧!

    她可喜歡這件束胸了,之前穿的次數最多的就是這件,找不著了之後她還納悶了好一會,萬萬沒想到,居然在他手裏!

    這狗東西!

    這麽一想,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裴在野說不定還幹了什麽變態事,一手慌忙捂住胸口,又衝他‘呸呸’兩聲。

    被她豐富詞匯量罵懵了的裴在野:“,”

    不就是個束腰,至於嗎。

    小月亮不會這般小氣,難道是陸清寥趁他不在的時候,暗中挑唆了?

    還沒等他琢磨出個所以然,“禽獸!”沈望舒迅速左右瞧了眼,忍著羞怒,火冒三丈地壓低嗓門:“你還不把它還給我?!”

    她本來不想理他的,但他都把她的束胸拿出來了,她難道能讓這樣私密的玩意一直在裴在野手裏留著?!

    裴在野被她這一串也罵出了些火氣,十分欠打地斜她一眼:“不給。”

    “除非,”他掩唇輕咳了聲,再次提出邀請:“下午去選馬?”

    再纏扯下去可不就沒完沒了?沈望舒生怕人過來,氣的跺了跺腳:“我不要了,你愛怎麽樣怎麽樣吧!”

    她就不信裴在野敢把這玩意頂腦袋上昭示天下,反正上麵又沒寫她的名字,他要丟人就自己丟個夠吧!

    她還是有些氣不過,從地上撿起一把碎石子,重重砸在他腳邊,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裴在野:“,”

    裴在野在男女之事上一向是缺根筋的,但這回他意識到自己好像,又把她惹毛了。

    可是這回又是因為什麽?他已經聽了祖母的勸導,再未強迫於她。

    裴在野回到暫住的朝暉殿之後,遣退屋中下人,又把那方‘束腰’握在手裏反複檢查。

    漸漸的,他腦海裏浮現沈望舒方才捂著胸口的那一幕,他表情僵了僵,麵色震驚地走到立身鏡前,在自己胸口比劃了一下。

    他腦子裏仿佛被驚雷劈過一般!

    這玩意,好像,不是用在腰上的。

    有些緊,她胸前,這麽箍著就不難受嗎?裴在野眼前劃過一片盈盈雪膚,慌忙晃了晃腦袋,以此甩開腦子裏荒誕的畫麵。

    他很快想到一件更震驚的事,如果這件小衣真的是束胸,那她之前是穿戴在,那裏的,他這些晚上日日攥著的,豈不是,?

    他指尖仿佛已經陷入了一彎柔腴的肌膚裏,下不可遏製地有了反應,又想到方才還把這玩意拿到她麵前丟人現眼,他臉仿佛被燙熟了似的,又羞又怒又驚。

    這玩意一下子燙手起來,裴在野奮力把它甩到一邊。

    他懊惱地對著鏡子瞧了會兒,意識到底下一時半會下不去了,隻得尋出一方雕花琢水的檀木盒子,用指尖把那束胸小心翼翼地捏起來,鄭重放到盒子裏,蓋上蓋子。

    他微鬆了口氣,又取出紙筆,低頭寫著邀她去馬場的邀請,他先駢四儷六地寫了一通極為正式的邀請信,寫完之後細讀了一遍,自覺文采非凡,遠勝那陸清寥萬千。

    他正要把邀請信疊好放到盒子裏,但轉念想到小月亮的文化水準,沉吟片刻,隻得忍痛把這封燒了,又重新取出紙筆,揮毫霸氣寫下一句‘未時過二刻,禦獸園見’。

    這回見字剛落下一筆,他就發現自己毛病在哪了,隻得再廢一張紙,第三次斟酌許久,他不知道想到什麽,臉又有點發紅,提筆寫了句‘禦獸園裏的紅豆開花了,可要一觀?’

    他考慮到小月亮的文化水平,不自在地又在背麵落下一句‘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他遲疑了下,忍著臉紅,把盒子裏那件束胸整齊疊好,和字條一並拿去了萬壽宮,齊太後似笑非笑地瞧他:“你可是瞧我太閑,連官媒人的差事也給我了?”

    裴在野不自在地咳了聲,拍馬道:“祖母能者多勞。”

    齊太後伸手接過盒子,並未打開:“盒子我可以幫你給她,不過你想邀人,怕是不能。”

    她對著這樣的裴在野有些頭疼,語重心長地道:“你有想對她好的心,這自然是好事,可也得看是不是人家需要的,若隻是按著你的強橫性子來,一味地把她不想要的東西塞給她,好心也變壞事了。”

    她這個孫子,自來在男歡女愛上就缺根弦,以往對女子不上心就罷了,現在倒好了,自己非要悶頭去撞南牆。

    她歎了口氣:“你強給她的好,對她來說,未必是好事。”

    裴在野並不死心,微微皺眉:“成與不成的,祖母試一試又何妨?”

    齊太後瞧他這倔驢樣,也懶得多費口舌,擺擺手讓他下去,等下午沈望舒來萬壽宮,她把盒子交給沈望舒:“太子說是還你的東西,我也不知道裏麵是什麽,你瞧一眼吧。”

    沈望舒約莫猜到是什麽,漲紅了臉,沒敢在人前打開,齊太後又道:“你可想見他?”

    沈望舒怔了下,搖了搖頭:“娘娘幫我回了吧。”

    她本來就想逃開太子的,不然豈不是前功盡棄?

    就算不提前世今生這些糾葛,她現在是表哥的未婚妻,哪怕兩人相識尚短,他也是她嫡親的表哥,她不能做吃鍋望盆的事兒,實在不該再和太子纏扯不清了,更別說宮裏頭已經為太子選定了太子妃。

    齊太後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也不多勸,隻點了點頭。

    她令心腹傳話給那頭倔驢,誰想到這倔驢還不甘心,徑自跑去了禦獸園。

    天上淅淅瀝瀝下起一場春雨,葉知秋眼睜睜地看著自家殿下在春雨裏從期待等到暴躁,再由暴躁一點點變為失落,鬢發都被細密的雨水打濕,有下人想為他撐傘,也被他不耐煩地打發走了。

    葉知秋見他等了已有大半個時辰,上前撐起紙傘,忍不住道:“殿下,太後都說了,沈姑娘不會來了,您這,”

    裴在野煩躁地拭去長睫上的雨滴:“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她不會來了,隻是他忍不住和陸清寥較勁,難道他和小月亮那些日子的相處,還抵不過陸清寥區區一個身份?

    還是陸清寥拿婚約脅迫於她了?

    葉知秋約莫能猜到自家殿下的心思,忍不住在心裏暗暗埋怨,本來殿下何至於落到這個地步,還不是他一味說謊恐嚇強迫,還囚著沈姑娘不許她走。要是殿下能早些放下身段把人哄回來,現在哪有陸清寥什麽事啊。

    沈姑娘要是真和陸清寥許親,他想想這個,頓時覺著比自己老婆跟人跑了還難受!

    葉知秋正想和聲勸幾句,裴在野忽問道:“她現在在哪?”

    葉知秋就怕他問這個,臉色一苦:“陸伯爵帶著沈姑娘,去大殿下名下的一處馬場挑馬去了。”

    陸清寥帶著她去老大那裏攪合什麽?裴在野臉色有幾分難看,抹了把臉上的水:“備馬。”

    ,,

    陸清寥邊笑邊和她介紹:“長日馬場雖不是最大的,但卻是馬匹種類最齊全的,就連宮裏禦馬都有。”

    沈望舒瞧的目不暇接,伸手想摸一匹神駿白馬,驚奇問:“有汗血馬嗎?汗血馬流汗真的像血一樣嗎?”

    陸清寥搖頭失笑:“那不過是未見過千裏馬之人以訛傳訛,汗血馬跑動之時經脈鼓脹,如同鮮血流淌,這才被稱為汗血馬。”

    他溫聲叮囑:“有些烈馬不適合女子騎行,就是靠近,也得小心為上。”

    沈望舒還想再叭叭兩句,天上突然飄來淅瀝春雨,兩人都未帶傘,陸清寥忙帶著她到一處亭子下避雨。

    她頭發和肩膀濕了一片,陸清寥怕她著涼,從懷中取出一方幹淨絹帕,沈望舒瞧的一驚,瞪大眼睛,嗐了聲:“表哥你也帶手帕,我一直以為隻有女子出門才帶帕子呢。”

    陸清寥都不知道怎麽接這話好,溫聲問道:“那你這個女子出門帶帕子了嗎?”

    她瞧了瞧自己摸馬摸的髒兮兮的一雙泥爪子,鬱悶道:“沒,我嫌麻煩,出門就沒拿。”

    陸清寥看了眼她的手,笑裏難得帶了點促狹:“可見這是喜潔之人帶的,與男女無關。”

    他本來想幫她擦幹淨的,又顧忌著在外麵,遲疑了下,微笑把手裏的帕子遞給她。

    沈望舒嫌麻煩,潦草擦了一遍。

    陸清寥無奈地搖了搖頭,從她手裏取過帕子,幫她拂開額前碎發,擦幹臉上濕漉漉的水跡。

    他目光觸及她飽滿柔潤的唇瓣,本來想禮貌地移開,卻又控製不住地落在她唇間,有些微地走神。

    沈望舒疑惑地道:“表哥?”

    陸清寥臉色紅了紅,才發覺自己唐突,清了清嗓子,正要說話,忽然背後傳來一聲尖利鳥鳴,一直展翅足有丈許寬的蒼鷹直直地飛進亭子,向著陸清寥狠狠抓來。

    憑借習武之人的本能,他忙拉著她躲開,蒼鷹在涼亭上空盤旋一圈,又飛回了原處。

    陸清寥表情略冷,順著蒼鷹飛來的方向看過去,就見裴在野立在不遠處的小坡上,那隻鷹斂翅蹲在他肩頭。

    裴在野手指逗弄了一下鷹喙,翻身下馬,帶著人走了過來。

    他難得沒像前日那般劍拔弩張,唇角淡淡一挑:“抱歉,沒收住。”

    他本來沒想著動手的,隻是離遠了瞧她一眼便好,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她居然和陸清寥信步閑談,顯得頗是輕鬆愉悅。

    他第一次意識到一個問題,原來不用他,小月亮也可以很開心。

    這個認知讓他心肺擰結,又見陸清寥主動靠近她,似要親吻,他便令金翅奴飛出去,驚擾二人。

    裴在野怕克製不住自己的脾氣,緩了口氣,轉身要走。

    陸清寥見他屢次來犯,臉色一點點冷了下來:“殿下在馬場公然傷人,隻是一句抱歉便了了嗎?”

    裴在野沒想到他居然還敢主動惹事,側頭睥了他一眼,轉過身來,唇角勾起,每個字都問的極慢:“不然呢?”

    他不欲張揚,不過陸清寥若是要主動作死,他也不介意成全他。

    兩人便要一觸即發,沈望舒焦慮地左右看了看,亭外又傳來一聲笑:“好巧,四弟和表弟居然都在。”

    這聲音對裴在野和陸清寥來說都不陌生,兩人轉頭瞧了眼,就見大皇子裴燦笑吟吟地走了進來。

    裴燦約莫二十二的年歲,眉眼細長清俊,乍一看和陸清寥有幾分相似,不過陸清寥形貌俊朗,他則是天生的一雙和氣笑眼,看起來很是討喜。

    裴燦笑的一團和氣:“出什麽事了?讓你們在我的馬場大動幹戈,未免也太不給我麵子了。”他這般,顯見是來打圓場的。

    裴在野見到他,呼吸頓了頓,目光落在裴燦身上許久,又慢慢收回目光。

    他眼底居然帶了點笑,幹脆利落地道歉:“是我的不是,改日向大哥陪酒請罪。”

    他說完略一頷首,竟然帶著人直接走了。

    ——是他之前想岔了。

    陸清寥和陸氏一族把希望寄托於老大,有老大在一日,他便犯不著直接對陸清寥動手,老大這自作聰明的蠢貨,會幫他掃除這一切障礙的。

    他轉過身,略帶譏誚地笑了笑。

    裴在野這般幹脆利落地走人,讓裴燦和和陸清寥嚇了一跳,裴燦一臉驚奇:“老四是喝大醉了吧?他五歲之後就是出了名的狗脾氣,今兒個怎麽這樣好說話了。”

    這話奇怪,沈望舒不由問道:“難道他五歲之前的脾氣很好?”

    裴燦一張笑臉:“五歲之前是瘋狗。”

    沈望舒:“,”

    他目光落在沈望舒臉上,略帶驚豔之色:“這位就是沈家表妹?難怪母妃一直念叨。”他笑:“表妹來洛陽這些時日,我竟未顧得上見你,你我是正經的姨表兄妹,該正經聚一聚才是,我底下還有一對弟妹,也是母妃所出,改日帶來了讓你見見。”

    陸清寥輕輕皺眉,不著痕跡地把沈望舒擋了擋,平靜道:“勞殿下掛念了。”

    裴燦瞥了眼裴在野遠去的背影,聯想到之前的一些傳聞,若有所思地笑:“聽聞沈表妹在梁州時曾救過太老四?那老四方才為何對表弟和你多般刁難?”

    雖然陸清寥瞞的嚴實,不過他和沈表妹還有老四之間的事,多少還是傳了一些到他這個大殿下的耳朵裏。

    他輕嘖了聲:“老四慣是這樣無德無信,忘恩負義,隻是苦了表妹了。”

    他話裏飽含深意,沈望舒倒是沒聽出來,不過聽他說這話就很不順耳,皺了皺眉沒說話。

    裴燦沒打聽出來自己想知道的,唇角一動,還要開口,陸清寥卻截斷他的話:“殿下不是有事要同我商議?”

    裴燦隻得收回目光:“走吧,咱們去茶室慢說。”

    陸清寥歉然看了眼沈望舒,示意下人看好她,這才和裴燦去了茶室。

    裴燦確定四下無人,令侍衛在周遭守著,這才含笑道:“平州那邊時機已經成熟,咱們可以動手了。”

    平州是太子的大本營之一,也是太子以皇子身份當差之後,第一個悉心經營的地方。

    陸清寥臉色卻不如裴燦好看:“太子自十五歲起便在平州戍邊,殿下以為,太子在平州沒留後手?”

    裴燦顯然也有所準備:“你也說了,老四在平州做的是戍邊的差事,我已經調查清楚,他的能耐多在軍營那一片,文政上的事,他插不了手。”

    他一手托腮,笑:“老四去年這時候,以違反軍規之名,杖殺了平州總督的親弟,平州總督和他早已勢同水火,有他襄助,我們焉能不成?”他沉吟道:“除此之外,我還答應事後迎平州總督之女為側妃,如此,他便越發死心塌地了。”

    他又嘖了聲,帶了點幸災樂禍:“老四的性子真是剛極易折,得罪了不少人。”

    陸清寥仍是皺眉,他指著他,笑著搖了搖頭:“你啊,什麽都好,就是性子太迂腐了些。眼下不光是你我,就連父皇都已對他生出不滿,有父皇在,我才有十足的把握,不然我哪裏敢貿然出手?”

    他拍了拍陸清寥的肩:“父皇缺的,就是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由於陸清寥對此事一直頗不讚同,所以他便趁著陸清寥在梁州的時候,瞞著他暗中布置此事,眼下籌謀的差不多了,他這才來告知陸清寥。

    陸清寥靜默片刻,淡淡道:“殿下,大道直行。”這樣的鬼蜮伎倆,當真能抵得過太子真刀真槍拚出來的功業嗎?

    不過就算平州之事陸清寥沒參與,他也不敢說自己每件事都做的光風霽月,因此沒什麽立場說裴燦,拱拱手:“既然殿下覺著時機到了,那便去做吧。”

    他說完便起身告辭。

    沈望舒正在涼亭裏坐的無聊,見陸清寥走過來,她才招呼:“表哥,”她見陸清寥臉色不虞,遲疑道:“你怎麽了?”

    陸清寥頓了頓,一笑:“沒什麽。”

    他再沒說話,等到回了陸伯爵府,兩人將要分別的時候,陸清寥忽把她叫住:“阿月。”

    沈望舒回首,疑惑地瞧著他。

    陸清寥神色有些複雜:“我少時讀史書,好生羨慕古時君子,可以一生坦蕩磊落,向陽而生。”

    “我自七歲起便蠅營狗苟,為了經營陸家,做過許多陰私之事。”他目光落在她身上,是在看她,也是在看著他一直仰慕的人生,他神色悵然:“可是阿月,我希望你一世無暇。”

    ,,

    裴燦原是想和陸清寥打聽幾句沈表妹的事兒,都被他打太極打了回去,他索性來到行宮去尋陸妃。

    陸妃正哄著鬧脾氣的青陽公主:“別跟你七妹置氣了,你父皇偏著你呢。”

    青陽公主是陸妃後來所生的一對兒龍鳳胎裏最小的妹妹,聞言不滿意地怒哼了聲:“她不過一才人所生,卻要處處壓我一頭,這是何道理?!”

    陸妃見長子進來,便把女兒打發走,笑道:“你不是去尋四郎了嗎?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裴燦遣退宮人,才道:“不光尋到四郎,還瞧了一出好戲,也見到了那位沈家表妹。”

    他忽又岔開話題:“表妹貌美,不光肖似姨母,且更盛姨母,母親和姨母情分甚篤,您見了表妹,定然是喜歡的,之前您不是還想讓她來宮裏小住幾日嗎?若是您不方便開口,我倒是可以請父皇接她來宮裏住住。”

    他倒不是見色起意,他對美色一向平平,且已有一位正妃三位側妃,兒女也有幾個,那位沈表妹讓他唯一感興趣的地方,便是太子對她的態度。

    倒不若把她接到母親宮裏來,看看太子會作何反應。

    陸妃麵上掠過一縷異色,喃喃道:“是啊,她生的極似你大姨母,”她又麵色一沉,強調道:“不必為這點小事麻煩你父皇!”

    裴燦反是疑惑:“您這是怎麽了?”他好笑道:“清梅表妹論親緣遠近還不如沈表妹呢,您不是照樣讓她入宮為女官了嗎?”

    這話也有緣故,陸妃這些年沒少選親朋家中品貌出眾的女孩任女官,後來要麽是留在宮裏為妃嬪,幫陸妃固寵,要麽送予王孫公子家為側室為妾了,這些女孩有了前程,大殿下也搭上許多人脈,兩相便宜。

    陸妃神色怪異,擺了擺手:“罷了,你大姨母就這麽一個女兒,她和四郎不是有婚約嗎?等她順順當當出嫁,我給她添置一份厚厚的陪嫁便罷了,別讓她攪和進宮裏了。”

    這可不像他母親陸妃說出來的話,裴燦見她眼底竟掠過幾分淺淺愧疚和焦慮不安,心下不免詫異。

    他有心細問,陸妃已經起身:“罷了,我乏了,你回去吧。”

    ,,.

    裴在野正在朝暉殿裏聽葉知秋回報老大的事兒,他疊指輕敲桌案,唇角不覺揚起——老大這些年別的本事沒有,讓他發笑的本領越發高超了。

    待葉知秋說完,他才低聲囑咐了幾句,又見皇帝身邊的李常侍進來問道:“殿下,遊獵之前的宴會,皇上問您想怎麽布置?”

    作為一個經曆過戰場的人,裴在野對遊獵興趣不大,與他極愛擺排場充架子的父皇不同,他甚至對這種內耗國庫的行徑嗤之以鼻,隨口道:“愛吃什麽吃什麽。”

    李常侍一陣無語,又不敢得罪這位太子爺,正要走人,就見裴在野神色一動:“把賓客名冊拿來讓我瞧瞧。”

    他取來翻過,慢悠悠地道:“女席少了幾個人,萬壽宮裏有幾個貴女常伴太後,也算是替我們這些晚輩向太後盡孝了,把她們也一並請上吧。”

    葉知秋不免看了自家殿下一眼,目前在齊太後跟前最得臉的就是沈姑娘了,嘖嘖,雖然殿下公器私用,但是他好喜歡怎麽辦!

    本來按照沈望舒的身份,有資格陪同太後去遊獵已是太後恩賜了,斷沒有參加重宴的資格,裴在野這一席話,倒把她身價抬了不少。

    這話合情合理,李常侍歉然道:“您說得對,是禮部和咱們掖庭考慮不周了。”

    裴在野把奢靡不實的菜減去大半,按照小月亮口味換上十來道大葷的菜,沒搭理李常侍抽抽的嘴角,一抬手:“忙去吧。”

    沈望舒那邊很快知道自己上了遊獵宴名單的事,她這幾日小腹墜脹得很,應是癸水提前來了,算一算日子應該就在遊獵宴那幾日。

    不過天子擺宴,她既上了名單,也沒有拒絕的權利,隻能硬著頭皮過去了。

    ,,

    有齊太後看著,裴在野這些日子要忙的公事也不少,已經有好幾日沒和小月亮見麵了。

    他本想在大宴開始之前可以趁機跟她說幾句話,所以特地趕早來別宮打點,沒想到才入獵場的別宮,就被三五個皇弟皇侄扒拉上來,幾個小男孩抱大腿的抱大腿,摟腰的摟腰,讓他一時掙脫不開。

    ——他有一個很神奇的特質,非常吸引小孩,明明他極不喜歡小孩子與孩子氣的人,宮裏的這些弟妹內侄偏偏最喜歡粘著他。

    等他把身上這幾個小鬼摘下來,大宴已經在睿文帝的主持下正式開始,別宮殿內已是緋紫耀目,觥籌交錯。

    裴在野臉色還是不大好看,他目光四下搜尋一圈,在齊太後身後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瞧見了小月亮。

    他唇角不覺翹了翹。

    很快,他的笑意凝住了,她臉色隱隱發白,一手藏在桌案底下,緊按著小腹。

    她雙眉蹙著,顯然極不舒服了,卻因為滿堂貴客盈席,她不敢貿然離場。

    裴在野身子動了動,又瞧了眼滿堂的宗室賓客,硬是按捺住了,喚來太後身邊的女官,低聲吩咐:“去問問她怎麽了?”

    這女官是太後心腹,做事穩妥,很快就悄無聲息地折返回來:“回殿下,沈姑娘好像是來了癸水,小腹酸疼不止,卻不敢擅離席麵,可要請個大夫來瞧瞧?”

    裴在野抿了抿唇,微微蹙起眉。

    他記得她有體寒的毛病,每回來癸水的時候總是很折騰,有時候疼的腰都直不起來。

    他叫她來宴會,無非是想多瞧瞧她,也是想借著太後幫她抬身份,卻沒想過會讓她遭這麽大罪。

    他以為這是為她好的。

    他不禁又想起太後那番話‘你強給她的好,對她來說,未必是好事。’

    裴在野抬手捏了捏眉心,心裏有些難受:“勞姑姑回稟過祖母,再扶她下去歇著吧,請陳院判來瞧一眼。”

    他沉吟片刻,又補了句:“不要聲張。”

    女官笑著應了。

    裴在野指尖輕叩眉心,又道:“再給她,再給所有人席麵上添一碗紅棗薑茶,就說是天氣轉涼,宮裏特地備的。”

    他在女官含笑的目光中,忍著麵皮發燙,麵無表情地輕咳了聲:“她的那份記得多放十枚紅棗和三片生薑,煮沸時再加半勺紅糖,出鍋時記得撒幾粒枸杞。”他在沈家煮給她喝過一回,這時候倒派上用場了。

    女官聽到最後,已是撐不住笑了:“想不到殿下對女子症候竟有這般研究。”

    女官很快扶著沈望舒下去小歇片刻,又名下人熬了紅棗薑茶過來,在席麵一一分發,齊太後詫異道:“怎麽突然熬起薑茶來了?”

    女官低笑了聲,附在齊太後耳邊:“沈姑娘來了癸水,腹痛難忍,殿下想讓她喝薑茶止痛,卻擔心太招搖,對沈姑娘不利,所以才想出這麽個法子來。”

    齊太後也緩了緩頰:“有些長進了。”

    可算不像之前那樣,隻知道橫衝直撞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