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太子下麵
  第30章 太子下麵

    隨著生辰將至,沈望舒也不覺多了幾分期待,旁人也就罷了,四哥不知道會送給她啥涅~

    ——所以她近來的表現就是,有事沒事在四哥麵前晃幾圈。

    等她穿著新衣裳在裴在野麵前晃了第三圈的時候,他終於抬起頭:“你拉磨呢?”

    隻有驢和騾子在才拉磨呢!沈望舒在跟他日複一日地鬥嘴中很是長了些教訓:“四哥,原來你是磨啊!”

    裴在野瞥了她一眼:“你有什麽事?”

    沈望舒提著青翠色的襦裙,在他麵前輕快地轉了個圈:“四哥,你沒發現,我換了身新衣裳嗎?”她眨巴著大眼,暗示:“你知道我最近為什麽總有新衣裳穿嗎?”

    小月亮這點小心思,隻要長眼睛的人都能看穿。

    裴在野其實早就為她籌備生辰禮了,隻是在名品八寶瓔珞,百鳥氅衣,以及赤金鑲紅包瑪瑙梳篦之間猶豫不決,這三件皆是稀世珍品,不過不是他眼下身份能拿出來的東西,他在苦惱怎麽在不嚇到她的情況下給她。

    他頭回發現裝窮也是一件挺累人的活,要不說是贗品?

    他見她猴急的樣子便有心逗逗她,姿態優雅地托起茶盞,潤了潤喉,才佯做思考:“眼下馬上入臘月了,難道是家裏給你置辦的新年衣裳?”

    沈望舒很是不滿地大聲道:“才剛到十一月,誰家這時候就置辦過年衣裳了,四哥你有沒有點常識?”她決定暗示的再明顯一點,拚命眨著大眼:“你知道十一月六是什麽日子嗎?”

    裴在野裝模作樣地道:“難道是冬至?那得吃上一碗帶湯的牢丸,免得凍傷了耳朵。”

    他見沈望舒瞪圓了眼睛,一副要撲過來和他拚了的樣子,他這才輕笑一聲,停止作怪:“成了,不逗你了,我最近在準備給你的生辰禮,你有什麽喜歡的便直說吧。”

    沈望舒鬆了口氣,還好四哥記得,她才沒有丟臉~

    她重新高興起來:“我還真有想要的~”

    裴在野洗耳恭聽:“說說看。”

    離陸妃人手到來的日子越來越近,裴在野自然得籌備著離開的事,看著對此毫無知覺,仍是對他滿心傾慕的小月亮,他心下不免複雜,出於彌補她的心思,隻要她想要的,不管是龍肝鳳髓,還是讓他摘天上的星星,他都願意為她辦到。

    ——而且這可不是一句空話,多年前有天星墜落於北海,他看過欽天監的記載文卷之後頗感興趣,還去北海尋到了這塊墜落的天星,令人敲下一塊作為佩飾。

    沈望舒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四哥,你下麵給我吃吧。”

    裴在野:“???”

    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他腦海裏迅速浮現一副不可描述的畫麵,耳朵一下燙的要命,臉色難看地厲聲道:“胡言亂語!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沈望舒被他凶的一頭霧水,委屈道:“我們鄉下每個人過生辰都要吃長壽麵的啊,之前一直是我娘給我做的,後來就變成了柳叔,村裏老一輩的都說吃親近人下的長壽麵可以續命,這怎麽就是胡說八道了?”

    裴在野:“,”

    他抬手,重重捏了捏眉心,又深吸了口氣,這才迫使自己回過神來:“你爹和你長兄呢?”

    君子遠庖廚,更何況他還是當朝太子,長這麽大他連鍋是圓是扁都不知道,還能進廚房洗手作羹湯?

    沈望舒嘟了下嘴巴:“我爹每天忙的早出晚歸,哪有時間給我下麵?我大哥倒是樂意的,不過他前一陣試著做了幾碗,房裏幾個試吃的小廝都上吐下瀉的,我是想續壽又不是折壽。”

    她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四哥,你幫我做吧?”

    真是荒唐,他是晉朝太子,他的手是提筆安天下的手,是馬上定乾坤的手,斷不可能給哪家小女孩下廚做飯。

    裴在野一臉直男樣,十分冷酷地嗤了聲:“你別癡心,”

    他後麵‘妄想’兩個字還沒說出口,沈望舒就祭出了對他百試百靈的一招,可憐巴巴地晃他胳膊:“我娘說了,續壽麵不能斷,要是哪年斷了就得折壽,沒準我本來能活八十歲的,四哥你忍心看我就活四十歲嗎?”

    她用力晃了幾下,目光盈盈地看著他:“你是我最親近的人了,你不給我做就沒人做了。”

    小丫頭都像她一樣黏人嗎?

    裴在野對她的撒嬌既覺著羞惱,又不自覺地頗為享受,他感到思緒有些淩亂,不知道是因為她抱著自己胳膊,還是因為她說他是她最親近的人。

    理智上他知道不能老慣著她,但是,

    他張了張嘴,看著她的星星眼:“,做就做。”

    沈望舒終於放開了他的胳膊,歡呼了一聲:“我愛吃羊肉麵!”

    裴在野瞥了眼方才被她抱著的胳膊,心下莫名有點失落,他橫了她一眼:“你別總是吃肉,要吃些素菜才好,不然仔細生病。”

    他自顧自地決定了:“麵裏得放些青菜。”

    沈望舒臉一下子垮下來,堅決抗議:“不要放,我不愛吃菜,放了我也不吃!”

    裴在野還治不了她了?他雙手環胸,冷笑了聲:“那羊肉你也別吃了。”

    沈望舒痛苦地權衡了一下,艱難地點了點頭:“那你放點吧,少放點啊。”

    裴在野揮揮手把她打發走,再次找來了葉知秋,淡淡問道:“你會做飯嗎?”

    葉知秋雲裏霧裏:“回殿下,卑職不會,卑職堂堂一男兒,”

    他後半句話還沒說出來,就被裴在野冷眼給看了回去,他又淡淡道:“你去幫我尋個靠譜的廚娘過來。”

    葉知秋請來廚娘之後,才發現自家殿下是要為那沈大姑娘做長壽麵的,他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要是擱在別人身上或許沒什麽,他家太子可一向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就連最受他敬重的當今太後,以及他的母後皇後和姨母皇後都沒吃過他做的一碗飯,更遑論其他人了。

    沈家那位大姑娘到底是哪路神仙?

    ,,

    且不提裴在野學做飯的過程如何艱難,沈望舒倒是興高采烈的,生日那天一大早就扛著小袋麵來尋他了。

    裴在野一邊反思自己堂堂太子為什麽淪落到帶小孩的地步,一邊幫她拍著身上的麵粉,皺眉道:“還用得著你特地帶過來?”

    沈望舒對吃那是很講究滴,一臉認真地道:“不一樣,這是我們長水村產出的精麵,做出來的麵勁道又有嚼勁,我找了好幾家店才買到。”

    裴在野冷漠地拒絕她幫他穿圍裙的提議,帶了點羞恥地和她一道進了廚房,神情嚴肅地動手和麵。

    他這兩天理論知識倒是學的挺紮實,不過動手實踐的機會卻不不多,沈望舒瞧他也不像會做飯的樣子,有點不放心地跟著進來打下手,燒燒水添添柴什麽的。

    沈望舒瞧他做的還有模有樣的,不由露出幾分崇敬:“四哥你好厲害,怎麽啥都會啊?”

    下廚對於裴在野來說真是人生頭一回,他本來頗是不自在,見她一臉地崇拜,他不免又自得起來,麵上頗是雲淡風輕:“小事而已。”

    他抬了抬手,姿態瀟灑地把拉好的麵條下進鍋裏,然後,煮出了一鍋麵糊。

    裴在野的臉色轉眼黑的跟那燒黑的鍋底一般,麵上還是強作若無其事:“這麵有點問題,不是我尋常用的。”

    沈望舒有點心疼地看了眼一鍋湖麵,又為難地看了眼四哥,還是覺著四哥比較重要,於是奮力地鼓掌:“四哥最厲害了,雖然鍋燒糊了,但是廚房還是好好的!”

    裴在野:“,”

    他沒好氣地道:“閉嘴!”

    他又重新弄了些麵出來,幸好這回沒再翻車了,勁道的一碗麵條出鍋,又澆上早就燉的軟爛入味的羊肉,還很有儀式感地在麵上擺上了小半碗青菜。

    期間沈望舒試圖把青菜偷偷扔掉幾根,被裴在野發現之後無情地懲罰——又給她添了一大筷子菜,硬逼著她先把菜吃完。

    她幽幽怨怨地往嘴裏塞了幾根菜,眼睛不覺亮了下,青菜浸滿了肉汁,清脆入味,再沒她不喜歡的那股澀澀的味道,她不知不覺就吃了一小半,再不是因為四哥的逼迫勉強吃的。

    裴在野坐在一旁監督她吃菜,懶洋洋問道:“味道如何?”

    羊肉燉的軟爛入味,沒有半點羊膻味,隻有鮮嫩柔滑,調味也鮮香的要命,他約莫是放了糖的,還帶著絲絲甜味,麵條更是勁道入味,怎麽吃也吃不厭。

    沈望舒吃的顧不上抬頭,嗯嗯了好幾聲:“好吃!”她連連點頭:“四哥下麵最好吃了!”

    裴在野:“,”

    他一下又想岔了,忍無可忍地用筷子輕敲她手背:“閉嘴,不準再提那兩個字了。”

    沈望舒抬頭瞧了他一眼:“四哥,你怎麽不吃啊?”

    裴在野不著痕跡地用袖口遮了遮右手的一處燙傷,漫不經心地道:“我不太餓,你吃完再說吧。”

    他是不想讓沈望舒看見她的傷處又大驚小怪嘰嘰喳喳的,到時候還得他來哄,麻煩死了。

    沈望舒這遲鈍的,吃了一半才發現不對,她有些不高興地放下碗筷,裴在野瞧她一眼:“怎麽不吃了?”

    她突然伸手,握住他的右手,就見修長如玉的手背上有塊紫紅色的燙疤,她表情更不開心了,拉著他去缸裏舀了一盆涼水,然後把他的手放進去浸著。

    她不滿地道:“你燙傷了怎麽也不告訴我呀?”

    裴在野下意識地回避了她清亮澄澈的目光,冷哼了聲:“嫌你煩。”

    沈望舒把他手從水裏撈上來,小心給他塗著藥膏,不知道為何,突然發起了小脾氣。

    她一邊給他揉勻藥膏,一邊小小抱怨:“你為啥事事都瞞著我啊?你以後不要這樣了,我怕你出了啥事我都不知道。”

    她說的是這回,又不止是這回。

    他瞞著她的事可多了,譬如,他是當朝太子,又譬如,他殺了她真正的表哥,再譬如,陸妃派來的人手將至,他馬上就要走了,哪一件說出來都能把她嚇得要命。

    裴在野垂眼,敷衍地哦了聲,卻未正麵做出回答。

    ,,

    沈望舒對自己的生日是不打算大操大辦的,也沒請客擺酒啥的,一家子人圍坐在一起吃一桌便得,不過沈長流反而更覺著委屈了女兒,特意撥出銀子讓廚下好好置辦,下午還特意請了半天假,準備幫長女慶生。

    說來也怪,梁州多水,但是能養出肥美螃蟹的地方卻不多,因此新鮮活蟹便額外金貴了,基本都是頂層權貴才能享用的,沈長流卻是大手筆地買了十幾隻活蟹,十一月吃已經有些過季了,不過他舍得下銀子,買來的螃蟹仍舊肥美。

    許氏為顯名聲,一直在廚下張羅著,直到都置辦齊全了才和旁人一同入座。

    因為知道今兒個有螃蟹吃,沈熙和早就給家裏每人麵前拜訪了一套拆蟹八大件——這玩意使用起來頗為複雜,好些官宦人家專用來刁難人的,家裏其他人會用,沈望舒就不一定會了。

    好吧,之前沈熙和冤枉沈望舒的事,好不容易放出來了,還是因為要給沈望舒過生辰的緣故,她再不敢明麵上對沈望舒如何,但讓她在眾人麵前出個小醜還是能辦到的。

    她是真的討厭這個搶了自己一切風光的鄉下嫡長女,討厭到骨子裏了。

    待到開席,一家人圍坐如意桌,沈熙和舉起一盞果酒,笑盈盈地對沈望舒道:“阿姐,之前是妹妹不懂事,妹妹向你賠不是了,還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記恨妹妹了。”

    聽聽這話說的,沈望舒皺起臉看她一眼:“這麽說,隻要我不原諒你,我就是記恨你的小人?”

    沈熙和麵色一僵,強笑道:“阿姐說的哪裏話,妹妹絕無此意,”

    許氏忙打圓場,笑:“螃蟹做好了,快吃吧。”

    沈望舒聽到吃的,這才被轉移了注意力,對著麵前的八大件有些傻眼,她又怪要麵子的,見大家都使用自如,她隻得偷偷觀摩。

    沈熙和見她這般,低下頭,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沈三夏很是熱情:“姐,你是不是不會用啊,我來幫你拆,你把你的螃蟹分我一隻就行!”螃蟹這玩意金貴,家裏又不許女孩子多吃,隻因沈望舒是壽星,今兒才額外許她多吃兩隻。

    沈望舒雖不會用八大件,卻是會拆螃蟹的,拿起麵前的一隻小剪子,三兩下剪開蟹殼,剔出滿殼子能吃的蟹肉,動作頗是自若,行雲流水一般。

    她先剔出兩殼子肉,澆上薑醋,十分會討巧地先給沈老夫人遞了過去:“勞煩老太太您幫我操勞了,這第一個螃蟹理應您先吃。”她又把第二個遞給沈長流:“爹您賺錢養家也辛苦了,您也該多吃點。”

    沈老夫人和沈長流都頗是高興,雖說沈熙和知書達理,舉止嫻雅,但按照長輩的審美,沈望舒這種孩子才招人喜歡。

    按說許氏也是沈望舒長輩,不過她實在對她敬重不起來,隻站起身,裝模作樣地動了動嘴皮子:“我給夫人也剝一個吧。”

    果然沈長流擺手:“有夫人的,你快用你的吧。”

    他心下頗為感動,直接摘下腰間的一塊葫蘆玉墜送她,笑:“這是我當年中探花之後,宮裏頭賞下來的寶貝,你拿去好生佩著吧,隻是別弄丟弄壞了。”

    這玉墜可不單單隻是貴重,更因是宮裏賞的,寓意非凡,沈望舒在許氏和沈熙和有點發紅的目光中,喜滋滋地接過來,直接掛到脖子上。

    沈望舒見四哥那裏就沒有螃蟹吃,抬手正要給他再剝一個,忽然就見外院的管事滿麵歡喜地跑進來:“老爺!”

    他匆忙道:“陸妃娘娘派來的人剛到咱們府外,還抬了許多賞賜,都是賞給咱們府上的,咱們快出去迎著吧!”

    裴在野目光微凝。

    按照葉知秋的推測,陸妃派出的宮人應當五六日後才到,卻沒想到,這一行人居然在這時候提前到來了。

    來得這般快。

    那麽眼下的問題便是,他這個冒名頂替的‘陸清寥’,正兒八經的真太子,定會被突然到來的陸妃宮人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