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阿琬!”元弘毅驚慌出聲,猛地坐起身,閉著眼,張著手,似是想要抓住什麽。

  屋門“吱嘎”一聲打開,一名身著鵝黃衣裙的清麗女子,將手中湯藥放在桌上,幾步走到床邊,望著床上雙目緊閉眉頭緊鎖的俊美的不似凡塵有的男子,輕聲道:“公子,你醒了嗎?”

  四日前,她和天生采藥回來之時無意在河邊發現他和一名女子,便救了回來,這位公子雖有內傷在身,因著他有武功護身,傷的並不算重。而那名女子,身體本就虛弱,身上兩處肩上,又加上冷水浸泡,四日來高燒不退,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聽到聲音,元弘毅張開眼,看到麵前陌生女子,目光一變,冷聲道,“你是什麽人?這裏是什麽地方?”

  女子看到元弘毅神色中的戒備,淺淺一笑,“這裏是雙溪村,公子若不介意,喊我嫣然就好。”宋嫣然端著湯藥攪了攪,遞過去,道,“公子醒了,將藥喝了吧。”

  “是你救了我?”元弘毅盯著宋嫣然。

  宋嫣然點頭,又將藥送過去一點,道,“公子先將藥喝下,不然涼了就失了藥效。”

  “有勞姑娘。”元弘桀接過藥碗唇邊,複又停下,看向宋嫣然道,“姑娘有沒有見過阿琬,就是……”

  阿琬?宋嫣然道,“公子說的阿琬可是與你一起落在河裏的那位姑娘?公子放心,那位姑娘就在隔壁屋。”

  聞言,元弘毅轉手將湯藥放在一旁,掀開被子,胡亂趿著鞋子,急急地往屋子外麵去。牽動身上的傷,身子頓時搖搖欲墜,他趕忙按住屋門,方才勉強穩住身形,卻仍舊蒼白了臉。

  “公子小心。”宋嫣然連忙過去扶著他,道,“公子身體虛弱,還是先回床上躺著吧。你放心,有天生和爹爹,那位姑娘定能安然無恙。”說著便扶他往床邊去。

  “我沒事。”元弘毅眉頭一皺,扯開宋嫣然的手,拉開屋門,一手按著胸膛一手扶著牆壁跌跌撞撞朝隔壁屋那邊去。沒有看到阿琬,他如何能心安?如何能休息?

  “阿琬……”看到站在床邊兩人,元弘毅不由止步,隨後兩步過去,道,“阿琬她怎麽了?”

  “公子醒了。”

  “你怎麽會在這?”元弘毅吃驚地看著麵前人,接著道,“阿琬她怎麽了?”

  他轉頭朝床上看了一眼,道,“這位姑娘身子虛弱,肩上和腹部上像是被劍所傷,雖沒有傷及筋脈,但傷口很深,失血過多,又加上浸泡過冷水,一直高燒不退,我們正在施針,替她現將體溫降下來,隻不過……”

  見他突然停下,神色中似有為難,元弘毅急切道,“隻不過麽?別吞吞吐吐。”

  他道,“我給這位姑娘檢察時發現她後腦鼓著一個包,我估摸著應該是撞到石頭或是什麽地方所致。隻是她現在還在昏迷中,我無法斷定她還有沒有別的症狀。”

  “梁……”

  宋嫣然端著湯藥跟進來,打斷元弘毅,道,“公子,你也有傷在身。你先將藥服下,不然如何照顧這位姑娘。你無需擔心,有天生和爹爹在,這位姑娘定能逢凶化吉。對不對,天生。”她笑望著天生,含笑的雙眸盛滿愛戀。

  天生?他明明就是梁如風,為何她喚他天生?一個人的容貌或許會有相似,但是神態、眼神卻不會一樣,還有醫術。元弘毅轉頭看了柏梓琬一眼,看著天生,他方才稱呼阿琬‘姑娘’,似乎真的認識阿琬。莫非他真的不是梁如風,還是他離開後發生了什麽事。

  “你呀。”天生點點宋嫣然的額頭,嗓音寵愛且無奈,雙眼寫滿柔情。他摸了摸藥碗,道,“藥涼了,熱一熱再給這位公子送來。”

  翠竹居。

  四麵鄰水,湖右邊栽著些柳樹,因著冬天的關係,柳樹不見昔日的生機勃勃,多了些蕭條;左邊架著的水風車慢慢轉動,水自上而下,渦渦流入湖中;用木板拚湊而成的路自岸邊一路延伸至湖中木屋,清晨第一縷陽光灑落,在光滑如鏡的湖麵折射下,異彩盡綻,仿佛一處不小心落入人間仙境。

  木屋竹舍,沒有俗世之中的繁華精致,卻是簡約之中透出的清幽淡雅,叫人舒心。

  “元公子,我煮了些清淡的粥,你過去吃些,然後回屋休息一下,我會幫你好好照顧這位姑娘的。”宋嫣然輕輕推開屋門,將粥放在桌上,走到床邊輕聲說道。

  隻見他麵無血色,雙眼之中血絲遍布,因重傷未愈,又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守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卻仍然美得驚人的女子,怎麽都不肯合眼,此時的身心,想必早已是疲憊不堪。

  元弘毅聽到宋嫣然的話,卻並未將目光從柏梓琬的麵上移開,出口的聲音帶著幾分客氣幾分冷漠,道:“宋姑娘姑娘好意,我心領,我還不餓。”阿琬不醒,他如何吃得下東西。

  他輕輕抬起柏梓琬的手放在手中握著,溫柔而深情的目光帶著懊惱和自責,都是他的錯。若非他,元弘桀不會利用她來威脅自己;若非他,元弘桀不會將她推入懸崖;若非他,她不會傷得這麽重。十一弟說的沒錯,她和他在一起沒有快樂,隻有痛苦。

  宋嫣然見他如此執拗,不聽勸,無奈歎氣,經過這幾天的相處,雖然沒說過幾句話,但也大約了解他的脾氣,也沒再說什麽。隻深深看了他一眼,便暗歎了一聲,轉身離去。

  “天生,”看到往屋裏來的天生,宋嫣然立即鼓著腮幫,滿腹委屈地指了指桌上,“元公子還是不肯進食。”這幾日,他幾乎沒怎麽吃東西,這麽下去怎麽得了。

  天生微微一笑,端著清粥走到床前,看了看床上的女子,道,“在下雖然不知道這位姑娘是公子什麽人,想必對公子極為重要。在下知公子憂心這位姑娘,這位姑娘已經退燒,隨時可能醒來。而公子,本就有傷在身,若不好好調養,隻怕不等這位姑娘醒來,公子就已經倒下。到時,這位姑娘醒來,見不到公子,定然會很傷心。

  會嗎?阿琬看不到他真的會傷心嗎?元弘毅眸含憂傷,目光悲涼。想著阿琬留下的信,她離開並非不愛他,是不讓自己成為他的牽絆。阿琬做什麽都是為了他,他有什麽資格不為了阿琬好好保重自己?若阿琬醒了知道他病倒,定會內疚。

  元弘毅伸手接過天生手中的碗,道了聲謝,三下五除二便將半碗清粥吃下。

  宋嫣然頑皮地衝天生眨了眨眼,還是天生有法子。又看向床上仍昏迷不醒的女子,不知道她是他什麽人,讓他如此在意。原本隻是猜想,沒想到卻脫口而出。

  看到元弘毅轉頭看向自己的冷漠目光,宋嫣然心下不由一驚,趕忙道,“元公子,我……”

  元弘毅收回目光,手指輕撫過床上女子臉頰,凝視著她,半晌才道,“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天生一震,原來是他的妻子!怪不得他那麽緊張她。其實早該想到的,他看那名女子時,眼中的深情,已經非常明顯。可是為何,他的心會這麽難受?

  體溫控製住,臉色漸漸有了血色,身上兩處傷有愈合的痕跡,可她依舊沒有半個時辰後,仿佛貪睡的嬰孩。

  “阿琬,你已經睡了十天了。該醒了。”元弘毅俯身,在柏梓琬耳畔輕聲道,“我知道你能聽到我說話,阿琬,你醒醒好不好?”天生和宋先生都說阿琬身體已無大礙,但她就睡不醒仍讓他無法心安。

  沉睡的忍兒眼睛微跳,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她好困,想再多睡會兒,可是誰的聲音這麽吵,讓她無法入睡。

  “阿琬……阿琬……阿琬……”元弘毅並未發覺柏梓琬的異常,仍伏低身軀,嗓音低啞溫柔的一遍遍喚著她的名字,一下下輕吻她的發鬢,似是要以此將她喚醒。

  好癢!皺著的眉頭因著他的呼喚動作越來越近,最後似是不堪騷擾,咕噥了一句,“睡那麽吵,擾人清夢。”

  輕飄飄的聲音仿若天籟,元弘毅一怔,隨即撐著手坐起來,看著她徐徐張開眼睛。那一刻,光線昏暗的屋子,似乎都被點亮。那雙眼,流光溢彩,亮如星子,清澈純淨的仿如初生的嬰兒一般。

  心下狂喜,俯身將她摟在懷中,“阿琬,你醒了!你真的醒了。”聲音中是無法言說的快活和喜悅。

  “咳咳……放開我,我還要被你勒的喘不過氣了。”柏梓琬不住咳嗽著,一邊試圖將壓在身上的推開。

  元弘毅聞言一愣,隨即起身,著急道,“對不起,阿琬。我不是故意的。我等了你這麽久,以為……看到你醒了我太開心太快活了。我又沒有傷到你,你要不要緊?”

  聽著他語無倫次的說話,柏梓琬展顏一笑,隻是那笑意還未到達眼底已然消失不見。

  “毅?”她試探地開口。

  “我在。阿琬,怎麽了?”

  柏梓琬遲疑道,“這是什麽地方?”是地獄嗎?

  “這裏是雙溪村。阿琬,我們沒有死。”

  沒有死。他們還活著。柏梓琬無意識地朝四周看了看,道,“毅,天黑了嗎?為什麽你不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