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休想離開
  許是真的餓極了,一碗隻添了些鹽的玉米粥竟也好似人間美味一般。柏梓琬大口大口吃著玉米粥,然而,想著和葉欽的對話,手裏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秀長的眉不自知地擰著。

  她當真要為了所謂的約定等待一年?還是要繼續為了父親和哥哥接受這身不由己的命運,成為別人手中可有可無的棋子?柏梓琬閉了閉眼,緊皺的眉又緊了幾分,自己從來都不是優柔寡斷之人,可如今,為了父親和哥哥,她卻如此猶豫不決。

  “好好的怎麽看著玉米粥發呆?”將一縷遮住她麵頰的烏發順道耳後,元弘毅溫柔道,“是不是玉米粥不合胃口?想吃什麽,我這就叫芸香讓廚房做了送過來。”

  “不用了。”下意識拉住他,待看到他看向自己的眼,柏梓琬才陡然發現自己拉著元弘毅的手,隨後鬆開手,若無其事道,“是我吃不下了。”說罷將剩了小半碗的玉米粥放在一旁。

  夜晚的風依舊很大,吹得窗戶啪啪作響,吹得燭火幾欲熄滅。見柏梓琬垂著頭,擰著眉,身軀微微有些發抖,元弘毅暗自歎息一下,過去窗戶關上,將如水般的涼意隔絕開來,複又過來坐下,卻依舊兩兩無言。

  他身邊從不缺少女人,他也從未真正正視一個女人的存在,便是當年那個借傘給自己的小女孩,這些年的找尋也隻是希望在找到她後拿回那半塊玉佩。然而他沒想到的是,當年的小女孩會陰差陽錯的成了自己的妻子,更沒想到自己會對她真的動心。

  回想大婚當晚故意對她的奚落,後來的冷漠,還有一路上遇到的發生,元弘毅不知覺一笑,或許他和阿琬的緣分冥冥之中已經注定,隻是……他的驕傲和固執,讓他們之間形成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

  她出走那些日子,每每看到空落落的床鋪和屋子,想著那日自己的所作所為,還有她離開時看向自己的眼睛,他後悔不跌,卻不能有所表露,隻能邊裝作若無其事邊祈禱阿琬能平安回來。

  “阿琬,究竟如何你才肯跟我說話?若你還在為那天的事生氣,我跟你道歉……”那日他是因為醉酒對她做出那樣的事,他卻是真的想得到她。他說過不會為那日的事跟她道歉,但這幾日子每每看到她眼睛裏的冷淡和排斥,他心如刀割。

  “我不想再提那日的事情。”柏梓琬赫然抬起頭看向元弘毅。許久,像是下定決心一般道,“我想離開。”

  “離開?”元弘毅心下一緊,而後笑道,“昨日收到密報,天旭國和聖輝國可能會提前攻打臨江城,我正想著寫信求皇祖母讓你先回都城,既然你主動開口,一會兒我就寫信派人送給皇祖母。”

  “我說的離開不是回都城。”迎著他的眼,柏梓琬道,“這些日子我想了許多,既然明知一年後我還是會離開,又何必用這一年相對無言,所以,我希望你休了我,讓我離開。”

  “休了你?讓你離開?”元弘毅難以置信地看著柏梓琬,神色中藏著一絲慍色,“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你是皇祖母親自賜婚嫁,沒有皇祖母許可,便是父皇也不能輕易讓我休了你。”

  柏梓琬道,“以皇太後對你的寵愛,我相信,隻要是你所希望的,即便難如登天,她也能為你辦到。何況,便是不用皇太後出馬,你照樣可以以七出之條休了我不是嗎?”

  一聽這話,元弘毅暗自握了握手,強壓心底噴薄欲出的怒火,“為什麽?因為那個欽嗎?你要我放你離開是為了和他雙宿雙棲嗎?我告訴你,便是我休了你你也休想和他在一起。你以為有誰會膽大到娶一個皇子的妃子為妻?即便她是被休的皇子妃。”

  柏梓琬悵然一笑,垂眼,喃喃自語道,“我確實希望自己離開是因為欽,也希望和欽在一起,可是……他拋下我一個離開,留下我一人在這異世孤孤單單隅隅獨行。”

  “你說什麽?”倏然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待看到她眼睛裏的思念,元弘毅赫然張大眼,手下力道加重,一字一句道,“你就那麽想念他?如此急不可待的想離開我?”

  忍著心下拉扯般的疼,迎著他盛怒的眼,柏梓琬篤定地回答道,“是。”她可以不介意自己以別人的身份或者,不在意忘記從前的自己,但是她絕不容許自己成為別人隨意操控的棋子。

  “你!”

  元弘毅怒目圓睜,咬牙盯著柏梓琬,青筋凸起,隨後揚起另一隻手。梓琬並不躲閃,無懼地看著他不斷噴火的眼,看著他突然揚起的手。在以為他要將手揮向自己時,他又赫然停下。

  眼裏痛楚令她不忍再看,但是她卻不能躲閃,否則先前所說的話將前功盡棄,自己也將永遠無法逃開禁錮自己的牢籠。

  望著柏梓琬眼神中的無畏,元弘毅隻覺寸心如割,世上女子千萬,為何他獨獨對她動心?而她卻對他視若無物。他該如何抉擇?如她所願,放了她成全她和另一人,還是留她在身邊,相互折磨?

  是對視,也是對峙。

  少頃,元弘毅惱怒地甩開柏梓琬,緊走兩步,停住腳,冷酷道,“既然你嫁給了我,隻要我不答應,你休想離開半步。當然,你可以偷偷離開,但在離開前我希望你好好想想後果。”

  “砰”的一聲巨響,元弘毅甩門而去。柏梓琬撐著手坐起來,望著合上的屋門,傻傻地笑著。

  第二日,紅衣照舊在早膳後不久帶著青兒過來給柏梓琬請安,換做往常,不論梓琬有多不樂意,也會顧及跟紅衣往日的交情與她閑話家常,可是經過昨夜,梓琬不想再為了無畏的人勉強自己。

  紅衣也察覺今日的柏梓琬和往常不同,不管她說什麽她要麽興致缺缺,要麽心不在焉看著一處。見此,紅衣頓覺無趣,借口要去外麵買些東西,跟青兒告辭離開。

  紅衣離開不久,守門的將士送了一個包袱和一封信進來。打開信才知道是葉欽派人送來的。信裏除了跟她道別以外,末尾寫著“若他對你不好,或者你想離開,就到天旭國找我,我會帶你找到你最想要的東西。”信裏放著一串手珠,紫藍色的水晶,晶瑩剔透。

  柏梓琬拿著信反複看了許久,都不明白葉欽最後那句話的含義。許久,她苦澀一笑,她所要的,隻怕傾盡一生也將無法得到。將手珠放入袖中,轉手把信紙遞給芸香,吩咐她燒掉,自己則打開錦盒——竟是昨日她與葉欽對弈的那副白玉象棋。

  午後陽光正好,柏梓琬將搖椅搬到院子裏,邊曬太陽邊喝茶,一邊望著蔚藍無垠的天空。

  “妹妹怎麽在這兒睡著了?萬一著了涼五皇子可是會心疼的。”紅衣輕輕拍了拍柏梓琬。

  聽到聲音,柏梓琬直覺地皺了皺眉,張開眼便看到一身紅火衣裳的紅衣巧笑地看著自己。她坐起身,淡淡一笑,並不作答。

  “怎麽不見芸香跟柳姨在旁邊侍候?”紅衣朝院中看了一圈,狀似隨意的說道。

  “芸香跟柳姨許是有別的事出去了。”柏梓琬指了指青兒拎在手裏的東西,道,“姐姐可是買了好吃的東西回來給我?”

  紅衣掩嘴一笑,示意青兒將東西打開,“方才路過淩雅閣,聽說那裏的燒鵝做得不錯,想著妹妹或許會喜歡,就叫青兒進去買了一隻,晚上給妹妹加菜,免得妹妹吃不下飯,五爺也食不知味。”

  柏梓琬正要言笑,待聽到紅衣後麵的話,便不再多言。反手倒了些茶捧在手裏,小口小口喝著。

  紅衣繼續道,“妹妹是不知道,昨兒晚上王爺一聽說何伯說妹妹叫廚房不必給你準備晚膳,以為妹妹哪裏不舒服,立即派人去請梁軍醫過來,後來柳姨說妹妹隻是累了,王爺這才作罷,可晚膳卻沒怎麽吃,還吩咐廚房備些你喜歡吃的東西,等你餓了好隨時送過來。”

  元弘毅早已不是從前的寧清王,她卻仍舊一口一個王爺,當真是情深意切呢。柏梓琬抿唇一笑,飲了口茶,放下,轉眸看向紅衣,“姐姐為何要跟我說這些?”

  看到柏梓琬臉上的笑容,不知怎的,紅衣隻覺心下突然一慌,麵上依舊笑噙著抹笑,鎮靜自若,而後垂低頭,吞吞吐吐道,“其實……紅衣有些話一直想跟五皇子妃您說,隻是……”

  “姐姐方才還喊我妹妹,這會兒怎麽又喊我五皇子妃了?”柏梓琬唇邊依舊噙著一抹淡笑,“五皇子妃是用來被別人稱呼的,我與姐姐情分不同,姐姐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我……”紅衣絞著手中的帕子,似是接下來的話很難啟齒一般,好半晌才抬起頭道,“王爺宅心仁厚,見紅衣在這裏無依無靠才允許紅衣在將軍府住下,這幾日府裏的傳言紅衣也是知道的,紅衣不想因為自己給妹妹惹來閑言碎語,所以……”

  “姐姐是想離開?五皇子知道嗎?”紅衣搖頭,柏梓琬道,“既然是五皇子讓姐姐住下的,姐姐就安心住下。你方才也說了,你在臨江城舉目無親,離開將軍府你準備去哪?”

  “我……”

  “姐姐離開都城千裏迢迢來了臨江城,不正是為了五皇子嗎?就這樣離開,你真的舍得?”

  紅衣驚詫地看著柏梓琬,許是沒想到她會如此直言不諱的說出自己來這裏的目的。“紅衣自知身份低賤,不該妄想和王爺在一起,更不該存有任何奢望,隻是……”

  柏梓琬微微一笑,“誰都知道五皇子身邊美女如雲,唯獨對姐姐另眼相看,所以姐姐不用妄自菲薄,感情妹妹自歎不如,姐姐不用擔心別人說了什麽,也不用顧慮我,若姐姐能成為五皇子的妃子,阿琬正好多了一個說話的人,以後也不用覺得孤單了。”

  “妹妹,對不起,我……”

  柏梓琬笑著搖搖頭,“不用對不起,我明白。”接著道,“我可是找將姐姐當做自己的親姐姐一般,所以姐姐千萬不要跟我客氣,安心住下,可別在繼續胡思亂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