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這麽香,吃起來一定很美味……
  轉過天去,便是幻海仙尊的千年壽誕。

  老頭子雖喚作仙尊,卻並未飛升成仙,乃是一名元嬰期修士。

  不過元嬰修士壽命最高可達一千五百歲,於尋常人來說,能活到這個歲數,稱一句仙尊也不為過。

  壽誕宴上,燈火輝煌,絲竹靡靡,歌舞翩翩。

  老壽星幻海仙尊端坐在上首寶座,一襲白色長袍,鶴發長須,jīng神矍鑠,儼然一副仙風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樣。

  各大門派依次上前祝賀,奉上賀禮。

  輪到玄天派時,陸雲煙緊跟在師兄師姐身後,壓根不用開口,反正祝詞有師兄師姐們說,她隻要跟著行禮,湊個數便是。

  不曾想她這邊剛準備退下,幻海仙尊忽然開口,“雲棲師侄,不知你身後那位弟子師承何人?”

  雲棲稍一偏頭,就對上陸雲煙懵bī的臉,她眉間輕蹙,轉而與幻海仙尊道,“回仙尊,這是我們玄天派三長老應無窮應師叔新收的弟子,陸雲煙。”

  “噢,是應無窮的徒弟。”幻海仙尊撩了下眼皮,語氣透著幾分恍然,“難怪呢。”

  陸雲煙暗暗腹誹,難道他們無歸峰奇葩紮堆的名聲都傳到昆侖門了?

  不過被點了名,她也不好繼續裝小透明,隻得上前一步,朝幻海仙尊拱手,“弟子拜見仙尊,祝仙尊壽比南山,萬壽無疆。”

  “好好好,應無窮收徒弟的眼光向來是不錯的。”幻海仙尊笑得十分和藹,視線卻緊凝著那藍袍小姑娘周身縈繞的紅色靈氣,若有所思。

  倒也沒耽誤太久,玄天派的人便先退至一旁入席。

  接下來,赤霄山莊、弄月宮和蓬萊宗的弟子也依次上前祝壽。

  陸雲煙坐在桌前喝茶,一邊打量著各大門派的弟子。

  見到蓬萊宗就來了兩個人,且他們的裝束跟木乃伊似的,從頭到腳包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臉來,十分獨特,她忍不住湊到華婉婉身邊問,“師姐,蓬萊宗怎麽就兩個人?他們宗門規模不是挺大的嘛。”華婉婉剝著鬆子,隨意道,“有兩個人不錯了。他們宗門上下都不愛跟外界打jiāo道,但凡涉及到jiāo往應酬之事,都是抽簽決定。這兩倒黴蛋估計是手氣不好,被抽出來了。”

  陸雲煙:“還能這樣?”

  “習慣就好。”華婉婉見怪不怪,忽而又想起什麽,挑眉看向陸雲煙,“話說你和桑師弟怎麽了?瞧著不太對勁呀。”

  “沒…沒什麽。”陸雲煙避開目光。

  “好吧,你既不想說,我也不問。”華婉婉攤手,淡淡道,“其實桑師弟人挺不錯的。”

  陸雲煙手指摳著杯壁,垂下頭,輕聲道,“我知道。”

  不錯歸不錯,卻不是她喜歡的。

  昨晚她躺在chuáng上翻來覆去想了許久,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在穿越之前,她對未來對象的幻想,是那種高高瘦瘦,不需要特別帥,五官端正,給人感覺清慡gān淨,溫柔大方的類型。

  桑旭光基本符合她的標準,可她對他沒有半點心動的感覺,反倒惦記著那個喜怒無常、嘴巴又毒、時不時還yīn陽怪氣的傲嬌怪。

  她覺得她肯定是被鍾離灝那張臉給蠱住了,不然她怎麽會喜歡他那種人呢?

  “陸師妹?”

  耳畔傳來的喚聲讓陸雲煙回過神來,她對上華婉婉關切的目光,“你想什麽呢,想得這麽入神?”

  陸雲煙搖頭笑笑,“沒什麽,就是在想怎麽還沒開席,肚子有些餓了。”

  華婉婉噗嗤笑出聲,“你這小饞貓,若真餓了,先吃塊點心墊一墊,不過別吃太多,留些肚子吃正菜。聽說昆侖門的食材都是雪河水澆灌的,吃了能qiáng身健體呢。”

  “好,那我忍一忍,留著肚子吃正菜。”

  沒多久,便有侍女們端上一道道玉盤盛放的珍饈美味。

  宴會眾人紛紛舉筷品嚐,殿外雪花飄飄,殿內仙樂陣陣,妝扮秀美的舞姬們舞姿曼妙,氣氛很是融洽。

  總的來說,這是一場很完美的宴會,賓主盡歡。

  就連陸雲煙都被這熱烈的氣氛感染,多喝了兩杯瓊枝仙釀,最後和華婉婉倆人手挽手,醉醺醺回到各自的房間。

  臨睡之前,陸雲煙還想著這瓊枝仙釀這麽好喝,等明天醒來,她多買幾壇子帶回去,不論是送人還是留著自己喝都行。

  眼皮越來越沉,她抱著被子,很快昏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陣熟悉的冷意襲來。

  這冷意叫陸雲煙混沌的意識逐漸變得清醒,睜開眼睛偏過頭一看,桌邊果然坐著一抹紅色的身影。

  “殿下。”陸雲煙抱著被子坐起身,許是酒jīng會放大情緒,她此刻滿心歡喜,語氣也是毫無遮掩的雀躍,“你怎麽來了?”

  男人撩起眼皮看她,懶聲道,“來看看你,省得你把我忘了。”

  陸雲煙一怔,忙道,“我怎麽會忘了你呢。”

  說著,她從chuáng上起身,又從如意囊裏拿出那匹灼豔華美的紅色鮫紗,獻寶似的遞到他跟前,“你看,我還給你買了禮物!本來打算回玄天派再送給你的,沒想到你今日就過來尋我了。”

  那雙烏黑的眼眸裏透著晶亮璀璨的光,盛滿少女麵對心上人的喜悅與期待,“怎麽樣,這禮物你喜歡嗎?”

  男人接過鮫紗,修長的手指輕撫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嗯,我喜歡。”

  陸雲煙雖然不知他今日怎麽不自稱“孤”了,但見他喜歡這匹鮫紗,也沒去深究改稱謂這點小事,隻一臉輕鬆道,“你喜歡就好,我此次來昆侖,真是漲了不少見識……”

  她搬著椅子坐在他對麵,與他分享起這一路上的趣事。

  不過沒等她說太多,鍾離灝打斷她,“此處不是說話之地。你隨我來,我帶你去個地方,咱們慢慢說。”

  陸雲煙一愣,“去哪?”

  鍾離灝神秘微笑,彎起的桃花眼裏透著一股邪性的味道,“你隨我來便是。”

  陸雲煙一頭霧水,不過鍾離灝這樣說了,她也沒多問,將手放在了男人的掌心。

  再次睜開眼,眼前是一片濃鬱的黑霧,黑漆漆看不清前路。

  而那原本牽著的手,也不知何時鬆開,再尋不見。

  陸雲煙嚇了一跳,慌張地環顧四周,連連喊道,“殿下,殿下?你在哪裏啊?這是哪兒?”

  她喊了足有四五下,前方才傳來回應。

  “我在這。”

  清冽好聽的男聲宛若破開迷霧的光。

  眼前厚重的霧氣四散開來,隻見一襲張揚紅袍的男人翹著二郎腿坐在寶座之上,俊美麵容掛著一抹邪魅的笑。

  他朝她招手,“過來。”

  陸雲煙皺了下眉頭,還是朝他走了過去。

  男人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將她往懷中帶。

  “殿下。”陸雲煙驚呼,怎麽今天的鍾離灝格外的……主動?她坐在男人結實的腿上,鍾離灝微微垂下頭,如玉的長指勾住她一縷發絲,送到鼻下輕嗅,低低喟歎,“你可真香。”

  這輕浮又曖昧的動作,叫陸雲煙耳根發燙,兩隻手下意識抵在他的胸口,偏了下頭。

  “害羞了?”

  他低笑一聲,身子朝她貼得更近了些,薄唇貼著她的耳側,狹眸盛滿貪婪,深深嗅著,“你這麽香,吃起來一定很美味。”

  這話叫陸雲煙更覺羞恥,心頭暗想,難道他也喝酒了?羽睫輕顫了顫,她小聲道,“別說了。”

  “好,不說了。”男人的氣息灑在她的脖頸間,手指撫上她衣帶,“咱們先尋快活。”

  就在即將解開衣帶時,他的手掌被她按住。

  男人低下頭,看向懷裏那張嫵媚瑩白的臉龐,“怎麽了?”

  少女盯著他的臉,兩道漂亮的眉頭皺起,“殿下,你的氣息怎麽是熱的?”

  男人臉色有微妙的變化。

  她的手又捏了捏他的手,眉頭皺得更深,“手也有溫度……”

  “不對,這不對!”

  她瞬間警惕起來,眉眼間的醉意也消失殆盡,立刻要從男人懷中起身。

  可那男人卻先她一步,一把按住她的腰,又猛然翻了個身,將她壓在寶座之上。

  “你不是殿下,你是誰?”她瞪圓著一雙眼死死盯著身前之人。

  “娘子莫不是糊塗了,我就是你的殿下啊。”

  男人依舊是鍾離灝的容貌,就連聲音也一模一樣,他單手緊緊扣住她兩隻手腕,壓著舉過頭頂,叫她動彈不得。

  他俯下身,又深深聞了下她身上的香味,神色陶醉且邪性,“你乖一點,你我都能快活。”

  這話絕對不可能從鍾離灝的嘴裏說出。

  陸雲煙腦中警鈴大作,劇烈掙紮起來,“你放開我!你膽大包天,竟敢碰我!”

  男人按住她,“你是我娘子,我為何不能碰你?”

  陸雲煙盯著這張穠麗豔絕的皮囊,樣貌雖一樣,但眼神以及神態卻是截然不同——

  “我呸,你算什麽東西,還敢假冒我夫君?”

  她恨恨瞪著麵前之人,大腦飛速轉動,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這人什麽來路?怎麽能化作鍾離灝的模樣,還能自由進出昆侖門?

  還有,這是什麽地方,為何寶座與琰摩宮的那張一模一樣,可她想再看周邊環境,卻是黑蒙蒙一團,什麽都看不清。

  仿佛巨大且漆黑的舞台上,唯獨打了一束光過來。

  種種一切,實在邪門。

  “娘子想來是喝醉了。”男人語氣放得柔和不少,手指沿著她的臉頰往下滑,目光繾綣熾熱,宛若最深情的情人一般,耐心哄道,“你再仔細看看我,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你夫君。”

  陸雲煙有那麽一瞬間,險些被他這話語糊弄,畢竟他頂著鍾離灝這張臉說情話,美色太過誘人。

  可那觸碰到肌膚的溫度,明明白白告訴她,這不可能是鍾離灝。

  “你到底是誰?”她咬牙切齒,手腳卻被男人約束著不得動彈,不然她肯定跳起來錘爆他。

  “娘子這話,實在叫我傷心。”

  男人幽幽瞥了她一眼,手掌繼續往下,觸碰到她脖間時,指尖微頓。

  “這是何物?”

  他伸手拿起陸雲煙脖間那塊蘊著一縷血痕的玉墜,輕輕摩挲了兩下,黑眸眯起,帶著幾分探究。

  見他拿著玉墜,陸雲煙心下一急,忙道,“這就是塊普通的玉墜。”

  “哦?普通玉墜?”

  男人戲謔笑了下,指著那玉墜道,“看到沒,這血在流動,有神力加持。”

  神力?

  陸雲煙眨了眨眼,果然見到玉墜裏的血痕如水流動般。

  她忽然想起去年,她去玄天派參加入門試煉,鍾離灝握著她玉墜的刹那,她好似也瞧見血痕湧動。

  當時她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沒想到這玉墜裏的血痕竟然真的能動!

  這玉墜,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她心裏滿是疑惑。

  就在這時,眼前男人分出一縷神識,試著探究玉墜。

  陸雲煙察覺到他的入侵,頓時產生qiáng烈的抗拒與厭惡——

  玉墜仿佛感應到主人的態度,冒起瑩瑩紅光。

  男人麵露錯愕,旋即又露出狂熱好奇的神色,“有趣,實在有趣。”

  倒也不急著享用這極品爐鼎,而是再次試著進入玉墜。

  幾次三番,皆被玉墜qiáng大的力量給抵擋回來。

  那力量,是一種純淨而qiáng大的靈氣。

  盡管再三挫敗,男人卻並不放棄,盯著那抹血痕思索一陣,忽然開竅一般。

  他將指尖咬破,猩紅的血液靠近那玉墜。

  陸雲煙呼吸急促,“你做什麽!”

  雖然不知道這個男人的血液碰到玉墜會發生什麽,但她本能覺得膈應,覺得髒!

  “小娘子別緊張,我隻想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麽寶貝罷了。”男人朝她歪頭一笑。

  “啪嗒”、“啪嗒”……

  血珠從他的指尖不停滴落,很快便將渾然潔白的玉墜染成血紅。

  見玉墜遲遲沒動靜,姬衛的眉頭擰起,“血也沒用?”

  話音才落,手中玉墜忽的變得滾燙,一道刺目紅光亮起。

  還沒等他看清楚,整個人就被一道qiáng大的力量給彈飛在地。

  胸口一陣被火炙烤過的劇痛,姬衛單手按在胸前,邊從地上坐起,邊看向寶座之上。

  隻見那一片熠熠明亮的紅光裏,方才還毫無反抗之力的少女緩緩坐起身來,一頭烏黑青絲披散,隨著她的動作輕垂,她低頭拾起那塊跌落在地的染血玉墜,而後緊緊握在掌心,抬眼朝地上之人看來。

  目光對視的瞬間,姬衛的心髒驟停一般,連呼吸都忘了,瞳孔震動,放大。

  在他深色的眼瞳裏,仿若倒映著熊熊燃燒的連綿烈火,少女一步步朝他走來,明豔潔白的臉頰被紅光映照得嫵媚動人,而她那雙妖異的紅色眼眸裏充斥著麻木與冰冷的殺氣。

  高高在上,俯瞰世間,不是神祗的憐憫,而是魔神的殘忍。

  血紅色的魔神之眼!

  這少女怎麽會有魔神之眼。

  姬衛頓感不妙,在她靠近之前,倉惶喊道,“夢魔,快結束夢境!”

  刹那間,地動山搖,團團黑霧湧來,遮天蔽日般,眼前的一切如被摔壞的瓷杯,分崩離析,四分五裂。

  夜闌人靜,窗外風雪大作。

  客房內燈燭熄滅,漆黑且靜謐。

  那躺在chuáng上熟睡的少女猛然睜開眼,坐起身來。

  她盯著眼前的黑暗,血紅的眼睛滿是迷茫。

  下一刻,掌心一陣灼燙。

  她低下頭,看到掌心緊捏著的玉墜,那一縷血痕隱隱發光。

  尋到方向似的,她掀開被子,未穿鞋,也未添衣,赤足散發地推開門,徑直朝外走去。

  淒冷的黑夜裏,那嬌小單薄的身影宛若一縷幽魂,很快潛入漫漫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