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門神』
  波才聞聽衡鹹死了,也是一驚,他趕忙衝進房裏,來到暖榻前,隻見衡鹹渾身軟塌塌的俯身趴在榻上,一隻胳膊無力的耷拉在榻邊,臉色蠟黃的一絲血色也沒有,雙眼微閉,半張的眼縫裏全是眼白,儼然是已死多時了……

  臨近傍晚,通往長安的官道上。

  太子劉徹的儀仗正急匆匆的向著都城方向行進,坐在馬上的公孫賀都已經能夠隱約看到前麵宏偉高大的洛城門了,他一再催促著隊伍加快前進的速度。

  儀仗的中後方,劉不周被五花大綁的在一個用數十根碗口粗細的木頭做成的囚車裏,這一路急行軍似的顛簸把劉不周折騰的昏昏欲睡,他不得不倚靠在一個角上,好讓自己的身體在劇烈的顛簸中借助靠背能安穩一些。

  旁邊的阿玉奇正低著頭用兩隻手撥弄著囚車的門鎖,而且眼看就要打開了,蹊蹺的是,他的身上竟然沒有綁繩,更沒被綁著。

  劉不周見了,假裝不悅的踢了阿玉奇一腳說道:“孽障,誰讓你自己解開綁繩的?馬上要進長安了,還不趕快自己綁上!”

  阿玉奇滿臉委屈的看著劉不周,極不情願的扯過扔在地上的繩索又把自己給綁上了,然後氣鼓鼓的坐在囚車的另一端扭過頭不去看劉不周。

  劉不周覺得好笑,但還故意繃著臉,也不搭理阿玉奇。

  臨近洛城門的時候,公孫賀隻見往日裏白天暢通無阻的城門現在卻關的緊緊的,一個身材高大、中下級軍官模樣的人正率領數排巡防營的士兵劍拔弩張的擋在城樓前,阻止著上百個想進城的人,城門口已經亂成了一片,氣氛極為緊張,這陣勢好像與平常有些不對頭。

  太子劉徹也發現了不對勁,他把頭探出輦車問旁邊騎在馬上的公孫賀:“公孫將軍,前麵究竟怎麽了?”

  此時,公孫賀正看到把守城門的軍士中有一個曾經在自己手下當過差的下級軍官,就招手讓他過來。

  那軍官見是太子儀仗和公孫賀,趕忙跑過來,單腿跪地向劉徹、南宮還有公孫賀施禮說道:“屬下拜見太子殿下、公主、公孫將軍。”

  “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都城的氣氛如此緊張?”公孫賀問道。

  軍官回道:“回公孫將軍的話,都城出大事了,今日中午太史令趙努、侍禦史枚乘、長史衡鹹三位大人下朝後全部離奇死亡,而且死因不明,此事震動朝野,陛下震怒,下了聖旨關閉長安城所有城門,任何人不得進出,全城搜查可疑之人呢。”

  公孫賀心中一凜,沒想到京城竟然出了這樣大的事,他點了點頭說道:“本將軍明白了,你等快速速打開城門,讓太子儀仗入城。”

  那軍官一聽,甚是為難的回道:“將軍,我……我做不了主啊。”

  “哎,太子殿下奉旨回京,你敢不讓進城?”南宮此時忍不住了,跳下輦車站到公孫賀的身邊趾高氣揚的問道。

  那軍官嚇得一個勁磕頭,然後說道:“公主息怒,非是末將不讓進,隻是,隻是……”

  南宮不耐煩的問道:“隻是什麽啊,婆婆媽媽的,有事快說。”

  軍官回頭指了指城門口正在指揮巡防營阻擋民眾入城的那個軍官模樣的人回道:“今日當值的是巡城司馬衛青。”

  南宮不屑的問道:“那又怎樣?”

  軍官回道:“您別看他剛上任不久,前些時太後急召淮南王入京,淮南王走的急,沒把懿旨帶在身上,就被衛大人擋在了城門口,死活不讓進城,誰來講情都沒用,衛大人拿出朝廷律法來說的清楚,諸侯王不奉旨擅自入京,按謀反論處,最後逼得淮南王沒辦法隻得派人回封地取來懿旨,衛大人這才放行。”

  “那太後和陛下沒有治他的罪嗎?”南宮問道。

  官軍搖著頭回道:“不僅沒有治罪,陛下都誇獎他忠於職守,不徇私情呢,所以……太子殿下能不能進的了城得衛大人說了算。”

  “哈,笑話,小小的一個巡城司馬,芝麻粒大的小官還敢擋我太子哥哥的路嗎?”南宮聽著,肺都快氣炸了,她挺胸抬頭,手一叉腰,衝著城門方向大喊了一聲:“太子殿下回京,讓那個小小的巡城司馬衛青速來拜見太子!”

  城門那邊負責把守的正是當年在黃水邊上冒死救劉不周的衛青,他前不久剛被任命為京師巡防營的巡城司馬,今日接到禁止一切人等進出都城的聖旨才到洛城門來組織把守和盤查。

  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衛青回頭一看,隻見浩浩蕩蕩數千人的太子儀仗旗幡招展、繡帶飄揚,就知道來的絕非一般人,他趕緊趕了過去。

  衛青來到近前,南宮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著衛青,然後傲慢的問道:“你就是那個什麽巡城司馬衛青?”

  “正是末將,”衛青毫不示弱的挺直胸膛回道。

  南宮見氣勢上沒能鎮住衛青,馬上變換策略問道:“你可知我們是誰嗎?”

  衛青搖搖頭回道:“末將不知。”

  南宮指了指輦車說道:“輦車裏坐的是我的哥哥,當朝太子殿下,”然後指了指自己說“我是南宮公主,”然後又一指身旁的公孫賀繼續道:“這位是當今衛將軍公孫賀將軍,我等奉聖旨回京述職!”

  衛青聞聽,趕緊雙膝跪倒,給太子劉徹和南宮磕頭,並拜見公孫賀。

  “好了,那還不快去將城門打開,讓我等入城?”南宮洋洋得意的叉著腰說道。

  然而衛青卻並沒有馬上照辦,他直起身子問道:“太子殿下可有陛下聖旨?”

  “沒有聖旨,太子就不能進城了嗎?”南宮反問道。

  衛青回道:“若是在平日自然是隨意通行,但今日不成。”

  南宮極為不屑的撇了撇嘴,理直氣壯的吐出一句來:“那我們就是沒有陛下的聖旨,你又能如何?”

  衛青一聽,也不頂撞,馬上叩頭道:“太子殿下一路勞頓辛苦了,那就請諸位就近安營紮寨,待城門重開之時再進城吧!”

  “你……你……”南宮被衛青這句話搞的哭笑不得,氣的不成。

  一向看待殺人猶如吃飯睡覺一樣平常的公孫賀應該是早就忘記了,就在幾年前他與蓋侯王信帶著京衛門的一眾殺手在上郡定陽縣追殺王皇後的前夫金王孫一家的那件事。

  而衛青就是金王孫和他的妾侍衛氏所生的孩子,那天的雨中殺戮,衛青也在場,他眼睜睜的看著同父異母的姐姐金俗墜下山坡,自己的父親金王孫為了掩護他們母子被公孫賀所殺。

  隻是當時公孫賀等人全是黑紗蒙麵,衛青並未看到他們的臉,現在自然是認不出眼前的仇人來。

  而那天衛青他們卻沒有蒙著麵,所以自打見到衛青的那一刻,公孫賀就總是覺的這個人很是眼熟,就是一時還想不起來在什麽地方曾經見過,隻是覺得這心裏有些不安。

  眼熟歸眼熟,但眼前的事公孫賀還是要解決的,他緩步走到衛青的眼前,厲聲喝道:“豈有此理,本將軍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我大漢天下裏竟然還有人敢擋太子殿下的路?”

  衛青不慌不忙的回道:“末將不敢,末將隻是按照聖旨行事。”

  公孫賀冷笑一聲回道:“衛大人,你是聾子嗎?剛才公主跟你說的還不夠清楚?我等正是接到了皇後娘娘的懿旨奉旨回京的,你敢抗旨不成?”

  衛青聽到這,一點恐慌的神情都沒有,他理直氣壯的回道:“末將接到的聖旨是緊閉所有城門,任何人不得進出徹查可疑之人,卻從未接到可以給太子放行的旨意,公孫將軍若有此懿旨請當眾請出來讓末將確認清楚了,末將自當從命,若是沒有,就請不要妨礙末將執行公務。”

  “你!”公孫賀氣的指著衛青道:“本將軍接到的是皇後娘娘的口諭。”

  “那傳皇後娘娘口諭之人在何處?”衛青進一步逼問道。

  公孫賀道:“因為著急,所以派宮衛武士五百裏加急來傳的口諭,那宮衛武士傳完就讓他提前回去了呀!”

  衛青一躬到地回道:“那末將就無能為力了,請殿下就近安營,等待戒嚴解除後再進城吧!”

  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劉徹全看在了眼裏,然而他既沒有說話,也沒有下車,就在車裏饒有興趣的看著。

  “你這榆木腦袋怎麽當上巡城司馬的呀,”南宮滿臉的氣急敗壞的說道。

  公孫賀見衛青這人是軟硬不吃,氣的不成,心說我堂堂大漢衛將軍,手握衛戍京師的重兵,卻會跟這麽個小官在這裏行口舌之爭,簡直丟臉,想著,他也不再多說話了,果斷的向身後的儀仗一揮手吩咐道:“來呀,太子儀仗給我進城,誰敢阻攔就格殺勿論!”

  身後的三千禁軍聽到公孫賀的號令,紛紛抽出刀劍,催動車馬,不由分說帶著儀仗就往前走。

  “來人!”衛青見太子儀仗要強行進城,也高喊了一聲,隨著他的一聲喊,把守城門的幾百巡防營軍士挺著長矛“呼啦”一下子就將劉徹的太子儀仗團團包圍,衛青一臉肅穆的說道:“都給我聽好了,誰敢硬闖城門,按抗旨論處,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