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一個都不能少』
  聽到景帝的怒吼,大殿中叫囂不止的幾位大臣都被嚇得一個個“咕咚咕咚”全都跪在了地上,沒一個敢在做聲的了。

  “陛下,陛下息怒啊,”黃門侍郎波才見狀趕忙過去扶住景帝,用手撫擦景帝的前心幫他順氣,隨後波才趕忙轉向眾臣說道:“陛下今日身體不適,此事改日再議,退朝!”說完就攙起被氣的仍然咳嗽不止的景帝回了後宮。

  “太子……太子到哪了?”返回後宮的路上,景帝又劇烈的咳嗽了一陣後急切的問身邊的波才。

  波才趕忙回道:“陛下,已在回來的路上,約莫這兩日就能到京了。”

  皇城門外。

  退朝後的文武百官紛紛散去。

  太史令趙努見左右無人,關切的對侍禦史枚乘小聲說道:“枚大人,今日我等的上奏必會令某些人不舒服,難免對我等恨之入骨,近日都城也不太平,枚大人可要小心才是啊。”

  枚乘回頭看了一眼等候在遠處的自家馬車和環繞四周的五十個侍衛,然後自信滿滿的回道:“趙大人放心,本官隨身帶著五十個精銳侍衛時刻保護,諒任何人也別想靠近本官的身。”

  長史衡鹹毫不在意的對趙努道:“趙大人多慮了,堂堂大漢都城,光天化日之下,誰有如此膽量敢對朝廷命官圖謀不軌呀?”

  “衡大人所言也不無道理,想來本官也可能是過分謹慎了,不過還是請兩位大人不要放鬆警惕,”趙努也覺有理,就點了點頭,然後向枚乘和衡鹹施禮道:“好了,我等就此散去吧,本官先行告辭,”說完,就帶著隨從離開了。

  枚乘的馬車在五十名侍衛的嚴密保護之下走在熙攘熱鬧的長安東市的商業街上,隻見鬧市街上四周店鋪林立、琳琅滿目的各色貨品什麽都有,買貨的、賣貨的人聲鼎沸,盡顯出一派大國都城的繁華和喧囂。

  枚乘坐在車內透過軟簾看著街道上的人來人往,不時還有守衛都城治安的京師巡防營一隊隊的從身邊經過,他不禁啞然失笑,在這重兵把守的京師重地,趙努大人的擔心簡直就是多餘的,他那顆剛才還有些懸起來的心也就放鬆了不少,隨後枚乘舒服的靠在椅背上,閉目養起神來,漸漸的就睡著了。

  枚乘的車馬穿過鬧市,拐進一條狹長的巷子,又走了沒多久就到了他的侍禦史的府邸,管家早就站在府門的台階上等候多時了,等馬車停下,管家高喊了一聲:“枚大人回府!”然後一溜小跑的下了台階,來到馬車前謙恭的對裏麵說道:“大人,到家了,請大人下車。”

  但是車裏麵卻沒有人應答,管家低著頭等了半天也不見枚乘下車,他又謙卑的說了一句:“請大人下車。”

  車內仍是沒有人應答。

  “想是大人最近過於勞累,睡著了,”身旁的一個侍衛對管家說道,然後一邊準備撩開軟簾一邊繼續道:“把大人叫醒吧?”

  “哎,慢點撩,車外風大,你這突然一撩萬一把大人吹病了你擔待得起嗎?”管家嫌棄的推開侍衛的手,自己親自湊進馬車,嘴裏恭敬的說著:“大人,小人扶大人下車,”同時右手小心翼翼的將軟簾撩開。

  “啊!”當管家一眼看進車內的時候,嚇得驚叫了一聲。

  眾人趕忙圍攏過來看,隻見馬車內的侍禦史枚乘身上穿的內外衣物淩亂的散落在車裏,而他卻赤條條的仰坐在座位上,腦袋斜斜的耷拉著,竟然已經死了……

  太史令趙努回到府中,下人打來淨麵水讓他洗漱一下提了提精神,趙努隨後就來到書房展開一卷竹簡準備寫明日要上奏的奏章。

  一個門客站在他身邊問道:“莫非大人明天還要上奏此事?”

  “此事太後她老人家深謀遠慮,如果陛下仍推三阻四遲遲不做決定,明日本官將不惜死諫也要保淮南王加封輔政皇太弟,”趙努神情堅定的對門客說道,然後他坐下來,把毛筆填飽了墨,抬頭對門客道:“你先下去吧,讓我好好思量下。”

  門客應諾了一聲,退了出去。

  就在趙努書寫奏章的時候,一個小侍急匆匆的衝進書房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對趙努說道:“大人……大人不好了。”

  趙努平時最討厭有人在這個時候打擾他的思路,他一臉不悅的問道:“什麽事?這麽慌慌張張的?”

  “枚乘大人他……他死了!”小侍驚慌失措的回道。

  “什麽?”趙努聞聽大吃一驚,手一軟毛筆掉落在奏章上,把竹簡陰出了一大片墨跡,他“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急切對小侍問道:“你說什麽,枚乘大人死了?”

  “是的,枚大人死了,”小侍又慌裏慌張的重複了一遍。

  趙努神情極為驚愕,可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過於令他震驚,他站在那渾身抖個不停,小侍見此,趕忙上去把趙努扶住,謙卑的道:“大人,您……您這是怎麽了?”

  小侍這一扶卻沒能止住趙努身體的顫抖,反而抖得更加劇烈了。

  突然趙努雙眼圓睜,張大了嘴,喉嚨裏發出滲人的“咯咯”聲,然後一頭就栽倒在地上。

  小侍嚇得趕緊托住倒地的趙努撕心裂肺向門外喊:“來人啊,大人暈過去了,快去請醫生來呀!”

  趙夫人和其他下人聽到,紛紛趕到書房,趙夫人衝進去抱起倒在地上的趙努,用手探了下他的鼻息,發現趙努竟然已經氣絕身亡了……

  皇城未央宮的寢殿裏。

  景帝餘怒未消,他半躺在龍榻上一個勁的咳嗽,波才小心翼翼的在旁邊侍候著。

  景帝咳了一陣終於停了下來,他緩了緩氣,波才送上一杯水讓景帝潤潤嗓子。

  景帝仍然陰沉的臉自語道:“他們……他們就是趁著朕生病之際合起夥來向朕逼宮呀,那趙努和枚乘本是母後一手栽培之人,跟隨母後多年,有今天的舉動也不足為奇,最可恨的就是那衡鹹,朕將他從一地方小吏一路提拔到了朝堂之上,可他卻也倒向了竇家,今日更是合著另外二人一起來向朕發難,簡直是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陛下息怒,保重龍體要緊呀,”波才趕忙上前給景帝抹擦著後背。

  景帝突然怒目瞪著波才厲聲道:“大膽的奴才,朕的後背也是你能摸的嗎?”

  波才嚇得趕緊縮回了手,一骨碌就跪在景帝麵前怯生生的回道:“陛下……奴才萬死,隻是……隻是奴才心疼陛下,擔心陛下氣大傷身呀。”

  景帝看著跪在眼前的波才,心裏也覺得不妥,怎麽能把怨氣撒給無辜的波才呢,他語氣緩和了不少說道:“好了,你起來吧,朕不怪罪你。”

  冤有頭債有主,這怨氣該落到誰的頭上是不能由他人來替代的,想到這,景帝努力的直起了身子,對波才道:“傳旨,讓衡鹹來見朕。”

  波才心有餘悸的頷首應諾,轉身出去了。

  衡鹹的府邸。

  “波公公到!”衡鹹府上的下人見到波才怒氣衝衝的闖進府來,趕忙高聲向裏麵喊道。

  衡鹹的夫人帶著一眾下人從房間裏迎了出來,見到波才施了個萬福禮,殷切的道:“不知波公公來此有何事?”

  波才臉上一絲笑意都沒有,冷峻的說道:“傳陛下口諭。”

  衡夫人一聽,趕忙帶著眾人跪倒等著接旨。

  “陛下有旨,宣長史衡鹹速入宮覲見,”波才高聲說道,說完了左右看了看,低頭極為不悅的問衡夫人:“怎麽不見衡大人接旨呀?”

  衡夫人趕忙回道:“難道波公公忘了不成,我家大人素有聞香午睡的習慣,前些日子公公不是還奉陛下之命給我家大人送來一些上等熏香呢嗎?這不,他吃過午飯後剛剛才睡下。”

  波才抬頭看了看天色,此時正值晌午,烈日高照,也正是午睡的好時候,就假裝為難的道:“咱家是想起來了,不過陛下傳的緊,速將衡大人叫醒吧,不要再耽擱時間了!”

  衡夫人應了一聲,吩咐身邊的侍女趕緊去叫衡鹹起床,然後恭敬的對波才道:“要不先請公公進來喝杯茶等候吧?”

  波才因為剛才替衡鹹受了景帝一頓臭罵,心情很是不好,從進了衡鹹的府就一直沒有好氣,他聽衡夫人邀請他,不陰不陽的回道:“陛下急宣衡大人,哪有功夫喝茶呀,咱家可不想再替你家大人受過了,咱家就在這等,讓衡大人速速出來,不要耽擱。”

  衡夫人見波才氣不順的樣子,也不敢再請了,剛要吩咐下人將茶水端出來,就聽見衡鹹睡房的方向傳來侍女的一聲驚恐的驚叫。

  眾人一驚,不知發生了什麽,衡夫人、波才還有府中的其他下人趕緊向睡房的方向跑去。

  剛到睡房的門口,就見衡鹹的睡房大門大敞遙開著,那個去叫衡鹹起床的侍女驚魂未定的跌倒在門檻上,渾身抖個不停。

  衡夫人跑過去急問:“你這是怎麽了?”

  “夫……夫人,衡大人他……他死啦!”侍女驚恐的指著房中暖榻的方位結結巴巴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