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砧上之肉
  “逮住燕一針?哪個燕一針?”

  一個頗有些老態的漢子在七八人族擁下大踏步走過來,一邊環顧抱拳一邊大聲道:

  “在下平正公會義堂副堂主胡勝,見過各位。這位臉部受傷的公子想必就是許公子了。許公子昨日在溁灣港對本會有相助之恩,胡某在此謝過,些許薄禮,請公子笑納。”

  右手一揮,後麵一人捧上一個禮盒遞到許成大麵前。許成大客氣了一番,又介紹了他的族長父親和聽雨軒的賀八七等人,這才勉為其難地收下了禮物,他臉上裹著的麻布遮住了大半張臉,不過此時從其言語、肢體,還是不難看出其神采飛揚之態。

  竟然聽說來者是平正公會的副堂主,不禁也特意多看了兩眼。隻見此人滿臉滄桑,頭發花白,看上去已經年紀不輕,然而步履沉穩,氣息均勻,顯然武功比昨天遇見的那幾個要高得多。他身後幾人都刀劍在手,他卻空著雙手,腰間背上也沒見帶著什麽兵刃。正待細看,胡勝忽然轉頭往他這邊瞧過來,竟然一驚,隻得趕緊撇開目光。

  隻聽那胡勝爽朗笑道:

  “許公子之言差矣!昨天那人是個劍客,燕一針卻是個使暗器的,江湖上都知道,一針奪命殺手燕,燕一針用的乃是牛毛針。”

  那賀八七道:

  “說不定那廝有意藏起本門武功呢?”

  許成大道:

  “絕無可能。那廝劍法極強,其本門武功絕對是用劍的,否則怎麽可能一招之內,奪去我手中寶劍又連傷公會兩名弟兄呢?”

  說出這話才陡覺失言,突然沒了下文。賀八七臉上似笑非笑,胡勝臉上亦似乎有一些尷尬,突地一個哈哈道:

  “各位不必猜測,那人必定不是燕一針,因為本人有十足把握,死在這屋裏的許原,就是燕一針。”

  “什麽?”

  賀八七陡地發出一聲驚呼,兩隻眼睛直直盯著胡勝,問道:

  “你怎麽確定……那是燕一針?”

  就在賀八七“什麽”出口之際,竟然也忍不住“啊”地一聲驚呼,胡勝霍地轉過頭,不去回答賀八七的問話,卻厲聲對遠處的竟然喝道:

  “什麽人?”

  眾人一齊轉過目光,竟然此際心亂如麻,呆在原地宛如一尊泥像,腦袋中隻盤旋著一個念頭:

  “吉利,就是燕一針?吉利,就是燕一針!”

  自己苦苦追查的燕一針,原來一直就在自己身邊?

  許成大武功不行,眼力卻甚是強悍,一瞬間就認出了竟然,高叫道:

  “是他!就是他!”

  胡勝眉毛一皺,他身後竄出一人,手中長劍指著竟然大聲道:

  “不錯,副堂主,就是這個人,昨天在溁灣港傷我義堂兩位兄弟的,就是他!”

  此時賀八七也認出了他,卻露出滿臉陰笑,陰惻惻問道:

  “竟然吉利,哼哼,你是竟然吧,吉利在哪?從地底鑽出的鬼魅,哼,你真是從地底鑽出來的啊,鑽了一身泥……”

  竟然腦中仍在天人交戰,對賀八七的問話充耳不聞。此刻在他頭腦中,與吉利繩劍合壁大鬧聽雨軒、在溁灣港告別、在烏山救其脫險守護其療傷、出烏山送其至許家洲,一幕一幕正漸次閃過。他想著吉利上了許家洲多半要假裝姓許,自己還估摸著他得叫“許願”,此處死者叫“許原”,真還差得不遠。許原,吉利,他真是燕一針嗎?

  那邊胡勝早已一聲暴喝:

  “上!圍住他,別讓他跑了!”

  數十人先後竄出,將竟然團團圍在中間,早有人舉起了火把,將竟然前前後後照得通亮。

  胡勝兵器在手,卻是一支碩大的判官筆,隻聽他沉聲道:

  “劉益,你看清楚了,是他麽?”

  劉益正是在溁灣港曾與竟然對劍之人,他點頭道:

  “除了手中有劍,全身糊泥,其他並無兩樣,絕對是他。”

  許成大站在丈許開外冷笑道:

  “錯不了!哼,你以為全身糊上黑泥,我們就認不出你來了?你到底什麽人,速速報上名來!”

  胡勝大聲道:

  “好!既如此,這位賀大俠,此人與我平正公會血海深仇,今日我公會在此鋤奸除惡,為兄弟報仇,煩請賀大俠帶你的人觀戰即可,平正公會深感大恩。”

  原來圍住竟然的十來人中,平正公會雖占了多數,賀八七帶來的聽雨軒之人也有四五個。卻聽賀八七哈哈一笑道:

  “此人是貴會之仇人,卻亦是我聽雨軒之大仇,我們五六位兄弟便是折在此人劍下,便是五虎斷門刀的易彩虎易女俠,亦是被此人所害。胡堂主,咱們先合力將其擒下再說,如何?”

  胡勝冷冷道:

  “擒下之後,又當如何?”

  賀八七聽出他口氣不對,卻仍陪笑道:

  “胡堂主,我們聽雨軒與你們平正公會曆來和睦共處,貴會安會長與我聽雨軒易公子更是交情匪淺,咱們就不要計較這些了吧?再說了,說不定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何必分個你我彼此呢?”

  胡勝冷哼道:

  “誰與你們一家人?”

  這邊胡勝和賀八七你一言我一語,將竟然當成了砧板上的肉,那邊竟然卻似乎茫然不知,突然問胡勝道:

  “你怎麽有十足把握?”

  胡勝被他問得一愣,隨即回道:

  “燕一針是你什麽人?你是何人?”

  竟然不假思索答道:

  “我叫竟然,奉師命追查燕一針。”

  胡勝道:

  “你何門何派,師承何人?”

  竟然直接了當道:

  “不便奉告。”

  胡勝道:

  “你何冤何仇,竟要殺害我公會兄弟?”

  竟然道:

  “我沒有。你怎麽有十足把握?”

  胡勝舉起手製止了其他公會眾人的叫嚷,道:

  “便告訴你也無妨。此許原平常並不在家,恰巧在我公會兄弟遇害之後歸家,我們自然要去查一查,不料前去追查的兄弟竟無端遇害。我親自前來查看,終於在附近找到了遇害兄弟的屍身,看其手法,正是被燕一針的牛毛針所害。”

  賀八七搭話道:

  “江湖傳言,燕一針所殺之人了無傷痕,你卻是如何看出來的?”

  胡勝道:

  “被害兄弟正是了無傷痕,不過胡某得高人指點,卻從屍身取出了牛毛針,且兩個遇害兄弟各人一根,這凶手不是燕一針卻是誰?”

  賀八七搖頭道:

  “就算他們是被燕一針所殺,你怎麽就知道那是許原下的手?難道是你親眼所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