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山莊密謀
  劉義隆喝過水,轉身正要走到廳中,教主道:

  “準爾坐下講,坐下罷。”

  劉義隆謝恩坐下,接著說道:

  “終究是天無絕人之路,蒙天帝垂憐,賴教主威名,去年六月事情突然出現了轉機。我劉家在本縣各處開了幾家藥店,其中一家開在項氏集文昌街,距張家所在的龍塘約二十裏。這藥店在去年八月接待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要購買兩瓶洪公藥酒,卻提出要賒欠兩月。掌櫃一打聽,卻是張家的張宗耀,已經窮到這個程度。掌櫃為人機靈,知道我們劉家與張家有一些恩怨,便先賒賣給他,回頭向我匯報。我意識到這是個機會,便囑咐掌櫃小心結納此人。至還錢之期,張宗耀倒是守信而來,不過無錢可還,要求再延長兩個月。掌櫃依計不但不予催促,反而噓寒問暖的,完了還借給他一些錢以資急用。一來二去,掌櫃的才把我們劉家的身份透露出來,我兒子劉鵬程就跟他接上了頭。這個張家雖然是張宗福,也就是張宗耀的大哥掌管家庭,日常事務卻都是張宗耀打理。正所謂當家方知柴米貴,張宗耀不像他哥那樣死腦筋,鵬程把寶藏的秘密跟他透露一點消息、許諾他一點好處後,他很快就入我轂中,積極協助和謀劃了。

  “有了張宗耀,事情就有了轉機。他們張家與袁家關係好,他便經常出入袁家,為我們收集情報。他還出了一個主意,讓我們放出風聲,說印石灣有寶藏,吸引江湖上各路好漢去騷擾,將他們的秘密逼出來。現在我們已經知道袁家的傳世之寶就是兩本書和一顆石印,一本武功秘笈,被梅山教教主得了,一本《袁氏世範》和一顆石印,則被我劉家趁亂奪得,現收藏於我劉府三鍾山莊之中。

  “張宗耀是個福將,不但幫我們奪了袁家寶物,更引來一個叫高韌之人。此人來曆不明,現任職平正公會的客卿,據說才智過人、武功高強,在印石灣曾力助袁家得逃大難,袁家上下對他感恩戴德,那袁國興對他更是言聽計從。張宗耀在印石灣見到此人後,便邀他到龍塘張家小住,此人在龍塘住了幾天,果然不同凡響,便給我們帶來了一個重大的好消息。”

  張子業說他說到高韌,插嘴道:

  “這個高韌我認識,此人年齡不大,但為人奸滑,頗有些武功,懂些邪門歪道的醫術,鬼點子很多,又口齒伶俐,善妖言惑眾。他與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妖女銀彩霞關係非同一般,平正公會的和堂堂主吳正堂也很賞識他。他已經做到平正公會的客卿了麽?此人確實不可小覷。他也投入咱們聖音教了麽?”

  高韌和銀彩霞聽下麵說到自已,兩人抬起頭,在模糊的星光下向對麵的黑影對視一眼,微微一笑。兩人都看不到對方的臉,卻心照不宣地仿佛看到了對方的笑容。兩人不約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氣,趴下繼續傾聽。

  隻聽那劉義隆道:

  “那倒是沒有,我當然需謹守機密,哪能隨便讓他們知道我聖音教底細?包括張宗耀,我們也是以張、劉兩家世交之名,邀他共圖一場富貴而已。張子業兄弟,多謝你提醒,既然這高韌人品低下,性情奸滑,我們以後和他打交道會更加注意。”

  教主催促道:

  “別扯散了,繼續說,什麽重大的好消息?”

  劉義隆道:

  “是,教主。就在今天,張宗耀送來密信,信上寫著:‘速去嶽麓山白鶴泉,帶上兩印,待我會合。另再查尖嘴坳舊宅。切切。’這是信上原話,我還沒完全理解含義,但信尾寫上‘切切’二字,應該是他已經相當有把握。張宗耀原來一直在迷茫,找不到藏寶之地和開啟之法,高韌在那兒隻住了幾天,他便發來這封密信,我分析這些線索很可能是他從高韌口中得知的。我覺得,嶽麓山白鶴泉可能就是藏寶之地,兩印,就是劉家金印和袁家石印,很可能就是開啟寶藏的信物。‘另再查尖嘴坳舊宅’,應該是對此處尚存懷疑,但不是主攻方向。尖嘴坳我們詳細查過,並未發現端倪,這點我向教主是匯報過的。我覺得我們應該盡快啟程去嶽麓山白鶴泉,待與張宗耀會合,我再詳細詢問他是什麽情況,之後再請教主定奪如何處理。”

  教主點了點頭,道:

  “其他人有什麽看法?都說一說罷。”

  坐劉義隆上首、剛才跟隨教主一同進來的是一個瘦小男子,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樣,手臂比平常人明顯要長,腿卻又瘦又短,像極了一隻猴子。隻聽他開口問道:

  “劉義隆兄弟,你說寶藏可能藏在嶽麓山,這點我不敢苟同。那嶽麓山就在長沙城之外緣,湘江之濱,令祖等人如何能將寶藏送到彼處?既是寶藏,想必數量不會很少,如此長距離運送,就不怕人發現麽?當時的宋庭官府就不追究麽?”

  劉義隆答道:

  “侯賤橋兄弟有所不知,嶽麓山作為藏寶之地,其實是最合適不過的。一則當時張軾正在主持嶽麓書院,實為嶽麓山之主;二則當時的潭州府,也就是現在的長沙府,其知府劉珙,正是我劉氏彥修公之子,我溈山劉氏一派始祖世業公之親兄,而世業公實為張軾之部將。如此一說,侯賤橋兄弟明白了麽?”

  侯賤橋道:

  “既然如此,為何你們原來沒有想到呢?”

  劉義隆答道:

  “也並非沒有想到,但嶽麓山何其之大,如果小打小鬧,卻叫我如何查起?如果大張旗鼓,現在咱們在長沙官府也沒有人,嶽麓山地界也不是我教已傳聖音之處,就更加不現實了。現在點出白鶴泉,這個地點明確了,就好辦多了。”

  教主蹙眉道:

  “苟三娘姐妹,嶽麓山是你們大會負責的範圍吧?”

  一人從西側第三張椅子站起,卻是一個年約四十的女子,一副“帶頭麵插金裝,穿綾羅好衣裳”的打扮,麵容甚是普通,一開口卻聲如銀玲,音色音韻都宛如少女,倒把高韌兩人嚇了一跳。隻聽她答道:

  “我們大會近年發展迅猛,主要對象卻是農民,嶽麓山鄰近城市,傳音布道易受世俗幹擾,就困難了一些。我們大會為發展教眾還與丐幫起了衝突,那丐幫湘江分舵舵主陳長功對我教之事有所察覺,我們前幾天剛將其秘密除去,此事我已經向教主單獨報告過了。值此敏感之際,大會暫停了長沙城近郊的活動,需待風聲過去方好辦事。不過大會在嶽麓山腳發展了一戶菜農名叫趙項,雖然窮困不堪,但屆時將他家作為臨時落腳之地,也還是可行的。”

  教主點頭稱許,道:

  “丐幫之事,吾是知道的,今日也教爾等知道。吾聖音教潛伏隱忍數十年,如今已經樹大根深,枝繁葉茂,而朝廷昏聵,百姓貧苦,江湖烏煙嶂氣,正氣不張,此乃人間天國即將降臨之機。我聖音教替天行道,解民困苦,區區一個丐幫分舵主算什麽?苟三娘姐妹,你無需如此小心謹慎,大膽施為便是。”

  苟三娘躬身受教,回頭坐下。東側第三張椅子挨著劉義隆坐的是一個中年漢子,一身農夫打扮,手中拄著一根釺擔,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講起話來中氣十足,聲若洪鍾,站趕來道:

  “劉義隆兄弟,你說的這個梅王寶藏,是否和民謠中‘大坳對小坳’的那個寶藏是同一寶藏?如果說是同一件事,我還是覺是尖嘴坳的嫌疑更大。這個民謠我早就聽說過,剛才一聽你說到‘尖嘴坳’這地名,我就覺得這玩藝兒太貼切了。張宗耀不是也提醒你重查尖嘴坳嗎?教主,要不我去查查這尖嘴坳吧。”

  教主沒有開口,眼睛盯著劉義隆,劉義隆趕緊答道:

  “教主,牛二丁兄弟,尖嘴坳我親自去查過,確實沒發現什麽情況。張家原來在那裏有一個宅子,賣也賣不出去,荒廢了好久,我們把宅子各處細細查了,找不到什麽有意義的東西。宅子外邊我們也到處看了,看不出什麽毛病。至於那個民謠,在百姓中口口相傳幾百年了,我鬥膽猜測那隻是一個障眼法,用來攪亂視線的。梅王卸甲休兵後,他的寶藏到底去了哪兒,肯定大家都在猜想。當時張、袁、劉三家共同掌握寶藏的秘密,他們為了引開民眾視線,便故意編了這麽一個順口溜,並且煞有介事地在尖嘴坳修一個宅子以坐實其事,其實這隻是一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大家不要忘了這三家人當時都是兵法嫻熟的人物,在這件事上用點兵法掩人耳目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再說了,尖嘴坳如果真有寶藏,張家會棄之不要,反倒留著全族之人在龍塘守著兩座祖墳麽?打死我都不信。”

  教主沉思片刻,道:

  “劉義隆兄弟說得有理,尖嘴坳就不用去了。”

  轉頭望向西側第一張椅子,道:

  “馬大交兄弟,你沒有什麽要說的?”

  馬大交站起來,亦是身材魁梧,與牛二丁相仿。他站起來對教手一拱手,粗門大嗓地答道:

  “沒有,但憑教主吩咐。”

  教主身體前傾,看向場內眾人,道:

  “那麽大家說一說,去嶽麓山之事,當如何是好?”

  劉義隆正要講話,教主忽然騰地站起,大喝道:

  “什麽人?屋頂有人,給吾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