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有山有水,不過是窮山惡水
  修士不著痕跡的預言往往準的嚇人,說遭大劫絕不會是小劫。

  蘇神秀將另一半金黃的野兔遞給了淨崖老祖,道“道友奪舍這具肉身的秘法可否傳於蘇某,蘇某必有厚報”。

  淨崖老祖揚了揚手中從蘇神秀手中接過的半隻金黃烤兔“莫不是這就是你說的厚報?嗬嗬,算了,老夫作為前輩送與你一道秘法便是,其實這道秘法沒你想的那麽神妙。”調侃完了他油膩的大嘴出聲,聲音細弱蚊絲,但蘇神秀聽得一清二楚,為了確保沒有遺漏蘇神秀再次拿出一枚玉簡。

  淨崖老祖“呃”停住了,一臉詫異的問道“你準備了多少空白玉簡?”

  蘇神秀訕訕胡掐道“蘇某天資堪憂,記性也不好,以免錯漏機緣便多備了一些,百十來枚是有的吧”。

  “老夫掌管一教數百年,驚才絕豔者見過不少,以道友修習的道書和行事手段,實在看不出道友哪裏天資堪憂了,算了,每人有每人的嗜好,喏,省下了你琢磨的心思,就不需用老夫立誓了吧?”淨崖老祖邊說邊將秘法錄入了玉簡中。

  蘇神秀不會簡單到相信半隻烤兔就能換一道救命的秘法,他沒有接玉簡反而道“蘇某確有厚報”。

  淨崖老祖低聲道“奸猾的小輩”,他收回了玉簡,隻見玉簡幽光閃爍片刻之後又送了過來,“老夫保證沒有遺漏”。

  蘇神秀這次接了,事實證明,能被強者記下的秘法都是有獨到之處的。

  這道秘法很詭異,它是以修士的神魂之力來修複受損的肉身,雖然對斷手斷腳這類的硬傷沒有絲毫作用,但是卻可以修複除卻硬傷之外的所有損傷。例如經脈,穴竅,胸腹五髒,而且一具肉身隻能施展一次。

  這道秘法也很強大,修習之後可以緩慢的增強神魂之力,修習的時間越長增強的神魂之力就越多,關鍵時刻在施展此術後勝算就越大。

  因而它是上等秘法也是絕世毒藥,對神魂之力弱小的低階修士來說施展此術堪比催命的喪鍾,因為修補好了肉身又成了一具上好的奪舍爐鼎。

  蘇神秀麵色如常的收起玉簡,道“淨崖道友進了大寨主的房裏大約不是無意的吧?應該是沒有找到道友要的東西,莫要找了,道友要的東西在蘇某這裏”。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繼續道“這位大寨主外表粗獷卻有一顆靈巧之心,但也僅此而已,他的見識有限,仍以凡俗的眼光考量修仙者,想必他的靈巧想必淨崖道友是看在眼中的?”。

  “蘇某曾問過,這夥悍賊這些年消失了數股人手,蘇某猜測那數股悍賊應當是為大寨主尋什麽仙緣去了,那麽,一個足不出百裏的悍賊怎麽知曉何地有仙緣呢?除非……有人特意告訴他,而在此地有修為者大小貓兩三隻,所謂的“有人”除了淨崖道友絕沒有其他修士”。

  “仙緣豈是那麽好求得?這數股悍賊自然損失慘重而歸,於是這位心思靈巧的大寨主便每遣出一股悍賊就記下一股悍賊的路線,秘藏在身上,而今大寨主記下的那幾條線路落在了蘇某手中”。

  “仔細說來,淨崖道友該是謝謝我和其他幾位道友的,若非我等出手砍了那株妖樹,道友自己出來不知要費多大的心思和代價,那位自詡隱秘的大寨主估計不會想到他做的一切盡在道友的算計之中,更不會想到道友出來之日便是那位大寨主損命之時”。

  蘇神秀斷斷續續的嘮叨中淨崖老祖專心對付一隻手裏的半隻烤兔,蘇神秀說完了他也啃完了,扔掉了幹淨不掛一點肉絲的骨頭,他道“這才是厚報,何時?何地?幾人去?”,淨崖老祖理解蘇神秀說的厚報是什麽意思——讓他分享一場本來就是他的機緣,也讓他排除必定存在的危險。

  一宗隱脈駐地的禁法,加一位強者臨死時因對所藏的留戀而布下的手段絕不是開玩笑的,動輒就得出人命。

  蘇神秀看了看仍在忙碌的蔣君侯雲,稍一思索道“明日,你我二人足以,至於何地?蘇某不甚清楚,照著那位大寨主留下路線走下去就可,相信到了地方淨崖道友就能想起什麽了”。這是尋寶,要的就是時間,萬一淨崖老祖再在什麽地方尋到有關他藏肉身之地的線索,對蘇神秀就不是什麽好消息了,而蔣君侯雲初入先天實在跟不上他們的腳步,還不如將二人留在這裏繼續調養身體,和練氣。

  淨崖老祖道“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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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君侯雲二人鞍前馬後的跟了蘇神秀十幾年,蘇神秀對他們很滿意,他夜間傳了二人《固體培元法》又送了幾張符籙,二人高興不已。

  翌日,蘇神秀練氣之後睜開眼便看到二人神情有點沮喪,他是從練氣之境一步步走過來的,不用多想也知道二人為什麽會有沮喪的表情,他道“不必沮喪,我有靈根,當年修習這門功法後吐納的第一縷溫蘊紫氣是第三日了,你們隨我在這麽些年,大約也能看出這門功法的長處,短則三五日,長則十餘日,我就能尋來合適的功法,恩,吐納靈氣此事不可勉強,吐納的靈氣若是不為清晨第一縷溫蘊紫氣,你們不可吐納,若是實在無事,便冥想溫蘊紫氣和普通靈氣之別”,他心憂二人急於練氣胡亂吐納,便再三囑咐。

  淨崖老祖插話道“道友果然是大宗門修士亦或是大世家弟子,也是,六百年前的事除了有深厚底蘊的宗門和世家,平常修士不可能知曉無暇之樹這等秘聞”。

  “哦,知曉些秘聞就是有背景的修士”蘇神秀隨意答道。

  “不然,道友的修為和手段再加上不停的要求吐納的第一縷靈氣為溫蘊紫氣,除了宗門和世家弟子老夫想不出道友還能出自何處”淨崖老祖有吹捧和探究蘇神秀底細的意思。

  “相處兩日卻是沒有和道友說過,某,歸元蘇神秀”,蘇神秀自忖此事過後再相見的機會少之又少,出自何門何派也沒什麽好隱瞞的,爽快的說道。

  歸元宗雄踞修仙界最上端的那一小撮宗門,縱然和丹鼎宗隔了一個諸侯,淨崖老祖自然聽過,他有些唏噓道“歸元宗?也隻有歸元宗這等大宗門才能培養出蘇道友這等俊才,或許是老夫端坐在丹鼎宗最上端疏忽了,丹鼎宗全盛之時老夫也不曾見過道友這般人物”。

  “淨崖道友謬讚,昔年是道友確實坐的太高,眼裏盡是同輩敵手哪有心思留意門下弟子,蘇某在歸元宗中籍籍無名算不得什麽,宗門裏比蘇某出眾者多如燦爛星辰,”淨崖老祖找話題的拉近兩人關係,蘇神秀聽之任之,但他仍保留警惕。

  “六百年時間,難道世事變幻如此,”淨崖老祖狐疑道。

  淨崖老祖狐疑什麽?不過是被困了六百年對如今的世界有些陌生,蘇神秀道“世間代代有天驕,六百年前修仙界是什麽模樣蘇某不清楚,但如今卻是另一番模樣,自天地有變靈氣翻湧之後,各大宗門的天才俊傑不在少數,噢,道友也是受益者,若非天地有變,道友想在如此偏僻之地遇到道友這具肉身這樣的資質著實困難”。

  說過了淨崖老祖的肉身,蘇神秀繼續道“大半年前,上界人族修士大規模的下界輔助當今大周定王征伐異族,這段時間雖未聽說有什麽決定性的大勝,但小勝不曾斷絕,而征戰中也湧現了些原本籍籍無名的修士,前幾日蘇某聽說上界修士為了吸收在野的修士更在大周中都著手立下升仙台,恩,說到升仙台,卻是適合淨崖道友這樣有根腳有功法的修士隱匿其中,正所謂大隱隱於市,有升仙台這個光環,道友可將一切推到升仙台上,沒有這個光環,道友一旦出眾,行走修仙界遲早要有心之人被認出來曆”。

  淨崖老祖道“確實是個好去處,上界人族修士下界了,大約異族的修士也該下界了”。

  這就是眼見,蘇神秀吞了巨人族古羅早就知道了異族在籌劃下界之事,而淨崖老祖憑借蘇神秀的三言兩語就可推斷出來,蘇神秀不得不佩服,這種眼見是除了逆轉光陰的重生者,普通修士不可能具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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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神秀和淨崖老祖都是修仙者,遇山翻山,遇水越水,速度不是大寨主那樣世俗悍賊可以比擬的,凡俗大半月的路程他們強行兩日就做到了,如此換了三條路線,皆是指向了同一個地方,到此地,不用一副回憶神色的淨崖老祖確定,蘇神秀也能確定,就是這裏了-鬼望愁,世人眼中鬼碰到了也發愁的地方。

  這個地方有些特殊,四周環繞寬達數裏的迷樟樹,迷樟樹不特殊,但數量如此之多合在一起就天生具備迷惑生靈的奇異之力,在迷樟樹種時而可見倒斃的生靈屍骨,蘇神秀隨意找了一處探入神識,隻見迷樟樹之外是片片的沼澤,那片片沼澤翻滾著氣泡,每有氣泡炸開便泄出一股淡黃氣體,蘇神秀不知那淡黃色氣體有什麽講究,但沼澤的氣體曆來有毒,何況是緊挨大量迷樟樹的沼澤。

  他禦器飛到高空,無視了腦中微微的眩暈,透過籠罩在鬼望愁的淡黑色霧氣還是能看到裏邊的大概情形,有山有水,有溝有壑,有樹有花有草,有鳥有蟲有獸。

  “淨崖道友的宗門真會選地方,離丹鼎宗不遠,高階修士一日便可直達、修士看不上,合了隱脈的隱字、凡俗進不來,少了世俗的打擾”。

  最後蘇神秀總結道

  “有山有水,不過是窮山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