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四 盡是沙中浪底來
  蓴之說知道另外半部烏靈醫典在何處,朱墨玉琪皆驚,蓴之慢慢道:“我想,這世上並沒有另外半部醫典。”

  玉琪和朱墨同時驚道:“為什麽?”

  朱墨道:“那書沒有寫完,隻有一些藥物的製法,而無解藥之法。定是有下部的。”

  蓴之搖搖頭:“沒有下部,他們不需要救人。他們,對生與死的看法,想來與你我不同。”

  玉琪和朱墨聽了默默無語,這時,朱墨突然小聲道:“有人來了。有花香,是個女子。”

  玉琪和蓴之不如他鼻子靈敏,過了一會才聞到香味,還聽到了細密的腳步聲。

  玉琪道:“應當是花家二小姐親自來了。想來那超姨的臉情形十分不妙。”

  朱墨哈哈一笑:“她的頭,現在應當已經腫得象個豬頭了。這花家二小姐出場都撒花嗎,弄這麽香。”

  “聽說她自幼吃花長大,是以周身異香。”

  “嘖嘖嘖,這麽香豔。花哪有肉好吃啊,這二小姐真是想不開,姓花就吃花長大,那姓刀的可怎麽辦?”

  玉琪嗔道:“又貧嘴,快站起來吧,坐沒坐相的。聽說花霓裳是花家三百年來最美的美人兒,待字閨中,正在招婿,你若能成為花家的女婿……”

  朱墨本來已經準備站起來了,聽玉琪這樣一說,索性躺了下去:“我困了。”

  “你這小子……”

  “我小子先睡一會,做個抱金磚的美夢。你千萬別叫我。”

  過了一會,蓴之也聞到了花香。

  朱墨聞得花香越來越近,好奇這美絕花家三百年的美人兒究竟如何美法,不待玉琪再催,已經睜眼站起來。

  玉琪白他一眼,笑了。

  花家二小姐果然美貌,豐乳纖腰,大眼高鼻,明眸皓齒,與陸離不同的是,陸離膚色黝黑,她的皮膚白得象玉一般,朱墨遠遠看了,在玉琪耳邊輕輕說道:“也不過如此。”

  但那花霓裳娉娉嫋嫋過來,朱墨和蓴之愈發驚訝,聞到她身上的香味是蓮花香,奇的是那花香雖然清遠溢香,但並不濃鬱,毫無淩冽之意。

  霓裳先低了頭行了一禮,待抬起頭來,向著三人未語先笑,雙眸如同兩輪彎月一般,十分嫵媚,

  蓴之看得一呆,這才知道她的妙處在氣息不在長相,心道:此女果然風流動人。

  “見過玉琪姐姐和二位師兄。”霓裳親熱地拉著玉琪的手:“琪姐姐,你清減了。但還是這麽美。”

  玉琪素來大方,聽霓裳誇得如此直接,略有窘色:“這是我師弟青玄,這是我懷遠師哥的兒子朱墨。”

  “青玄師兄好。朱墨少俠好。”霓裳語氣極溫柔,隻拿水汪汪的大眼睛來望朱墨,朱墨覺得耳朵和眼睛都軟軟的,不自覺地站直了一些。

  霓裳語氣仍是溫溫柔柔的,仰著臉慢慢對朱墨說道:“那超姨是我奶娘,為人蠻橫了些,若有失禮之處,請朱少俠原諒則個。”

  朱墨本想譏諷幾句,見到霓裳明豔嫵媚的麵容,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叫她在麵上抹十天,再內服十日蜂蜜即好。”

  霓裳伸出水蔥一般的手來,接過瓷瓶,放入袖中又笑了一笑:“霓裳謝朱少俠大量。”

  朱墨本想再說幾句,看著霓裳水汪汪的眼睛,又不知該說什麽了。

  玉琪忙道:“霓裳你千萬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朱墨也是好意,那超姨的確驕橫無禮,所以他才小小教訓了她一下,照理說,我們是外人,在你們花家出手十分不妥,但正是因為華陽門和花家有親,他怕這些下人不懂規矩給你們花家帶來麻煩,所以才出手,你可千萬別怪罪……”

  玉琪的說辭十分牽強,朱墨有些不自在。

  霓裳卻十分善解人意,不待玉琪說完,又是嫵媚地一笑,她一笑,似乎整個屋子都亮了起來,饒是朱墨心中隻有玉琪,蓴之心中隻有朱碧,心中也暗道:美人在骨不在皮原來是這個意思。

  霓裳柔柔道:“琪姐姐你多慮了。我謝朱少俠還來不及呢。我那奶娘素日無禮,我們都是知道的。隻不過她年紀大了,小時候又照顧過我,我們平日說她她也不聽,礙於麵子也就罷了。現在有人替我教訓,實在是求之不得,哪會怪罪於朱少俠。”不待朱墨答話,又轉身向朱墨行了一禮,柔聲道:“霓裳在此謝過朱少俠了。”

  朱墨嘟囔了一句,聲音極小,霓裳隻對著朱墨笑,也不看蓴之一眼:“朱少俠似乎比我大一些,我叫你朱墨哥哥好不好?”

  朱墨素來少與人交往,更未見過如此大方活潑的嬌媚女子,麵上一紅,先自怯了。

  玉琪笑著替他解圍:“當然好。”拉一拉霓裳,轉開話題:“外間主樓燒了,究竟是何情形?”

  霓裳領著三人向前走,柔柔道:“請隨我來,我們邊走邊說。我在內室一直沒出去,隻聽說是幾個波斯胡商來滋事,並無人員傷亡。”

  “什麽胡商敢如此大膽?”

  “我們花家的箭,隻捉妖魔,並不傷人。胡商是人不是妖魔,自然不怕。他們前陣子在花澗集上賣東西,以次充好,調換貨品,被哥哥教訓了一次,趕出陌上,罰他們永遠不得入陌上貿易,是以報複。”

  朱墨問道:“傳言花家的鐵軍守衛,與臨安城中禁軍同一建製,驍勇善戰,裝備精良,那些胡商是怎麽進來放火的?”

  “還在查,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如今主樓被燒了個精光,所幸並無人員傷亡,奶奶吩咐大夥都避到她那兒去。哥哥現在還在上麵忙,叫我先來帶你們過去,他隨後就到。”

  走了幾步,眼前又是幾道門。

  霓裳推開最右邊的門,門後有十幾級台階,連著一條極長的甬道,也是斜斜向下。依稀看到下麵燈火通明,是一個圓形的大廳,無人走動,但有桌椅擺件。朱墨笑道:“我小時候玩具太少,今天算滑夠了。”

  霓裳笑道:“朱少俠千萬別滑下去,請跟我來。”

  霓裳在前,下了六級台階,玉琪和朱墨都以為她要滑下去了,她卻伸手向右邊牆上敲了幾下,左邊牆悄無聲息地滑開一道門,霓裳轉身道:“請從這邊走。”

  三人進了通道,走了一刻鍾,見到大門和兩名守衛,朱墨嘖嘖稱讚:“果然聰明,我是想不到要走側麵的。”

  霓裳道:“三百年前,我花家搬到陌上就開始建此秘境了,至今仍未完工。就是守了幾十年的守衛,如無人帶領,也走不出去。”

  “那豈不是掏空了整座山?”

  霓裳猶豫了一下:“不止。”

  “莫非水底也有?”

  霓裳笑而不語,蓴之心道:若湖底也築了秘室,那實在是驚人的大了。

  霓裳道:“築在水底的主意是哥哥出的。他說水底更安全。若有需要,可隨時從水底離開,找地方上岸,從海路到高麗、日本或是波斯均可。若有敵人追蹤,開閘放水即可。”

  霓裳語氣溫溫柔柔的,“開閘放水”更是說得輕描淡寫,蓴之卻聽得後背發涼,想象那敵人瞬間被洪流衝走淹滅的情形,不寒而栗。又同時想到一件事:花家費這麽大周折築秘境,究竟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