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九 斜陽不理興亡事
  “你家在哪裏?”義端和尚問了一句。

  陶陶瞧著蓴之,笑得眼睛彎彎的,麵上紅撲撲,隨口道:“你猜。”

  義端和尚見她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叫自己猜她家,自然是調侃了,勃然大怒,就要發作。幼安麵上也漸漸顯出不耐煩的表情。

  蓴之見二人表情,轉向幼安,淡淡說了句:“你出身官宦之家,為何會與這位師父為伍?”

  義端和幼安大驚,義端忘了發作,幼安問道:“你是何人,如何得知我來曆?”

  蓴之道:“你天庭飽滿,顯然是少年得誌;眼光有稜,可照映一世之豪;背胛深厚,足荷載四國之重。兄台絕非池中之物,應速回開封府布置大事,而非在此幫人尋找什麽紫檀杖。”

  幼安聽了這句,更是驚心:“你究竟是何人?要我回南京做什麽?”

  “我與兄台一樣,是個漢人。不過略通些相麵堪輿星象之術。我夜觀星象,知道北邊有個災星將要南下,並在南京盤踞,兄台龍睛鳳目,眼神有威,雙耳齊眉,是胸懷大誌的好麵相,若能做那替天行道的好事,皆不利國利民?”

  幼安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麽隱秘的事,這小小少年是怎麽知道的:“小兄弟,你到底,到底還知道些什麽,是如何知道的?”

  “我說過,我略通相麵堪輿星象之術。”

  幼安將信將疑,和尚按捺不住,吼道:“幼安兄,不要聽這小騙子胡說八道,找紫檀杖是正經。”

  陶陶見幼安表情,心中已明白了幾分:八成蓴之說的事情對上了一部分,把二人暫時唬住了。她心道,原來這個魏富貴說的是真的,他真的會相麵識心,斷地堪輿。不由又緊張又心動,覺得這少年比剛才又帥了許多。

  幼安卻道:“你還能看出什麽?”

  蓴之在腦中竭力搜索《麻衣神相》《太玄》上的知識,卻隻能記得個大概,麵上不敢表現出來,仍是淡淡的,指指義端道:“這位師父天庭狹窄,兩耳招風,與家人緣分淺。 耳無垂珠,修行難入門,眼如羊刃,須防刀光劍影,意外凶厄。”

  義端的確是年少喪母,跟著父親四處流浪,後因為一件小事,扯上人命官司,隱姓埋名投入山門,修行是假,避禍是真,聽蓴之說得屬實,越來越驚詫,捏著的拳頭漸漸鬆開:“你,你這少年,果然有兩下子,你還看出什麽?”

  幼安卻說:“出家之人,與家人緣份當然淺。你若能算出我的來曆和到此處做什麽,我便信你。”

  蓴之在腦中急劇搜索有關開封地方官的線索,卻沒有一絲印象,似乎沒聽父親說過。想起開封在牛山的西南方,於是裝模作樣掐算了一通:“你自西南來,來此處,是要找一樣東西。”

  幼安大驚,緊緊閉著嘴,和義端對視一眼,兩人都難以置信地看著蓴之。

  蓴之繼續說道:“萬事都有緣分和因果。這位師父與紫檀杖的緣分,到前日為止,不必太執著了。至於施主你,額有伏羲骨和日月角,將來定會出將入相。”

  幼安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被蓴之敏銳地捕捉到了,蓴之繼續道:“施主你周身紫氣。昨夜我夜觀星象,此處再向東南八十一裏處,有紫光耀天,想來,是你命中注定的武器要出世了。你若能得到此物,將來定會立下不世奇功。”

  幼安越聽越心驚,這與自己來尋找燕王劍的目的不謀而和。而且青州正在牛山的東南方向四十裏處,想來,那老道的大致方向是對的,不過地點偏差了一些,昨晚三人挖了整晚,老道也沒說明白燕王劍到底在何處,義端一怒之下,將老道趕走了。轉瞬之間,幼安腦中念頭轉了幾轉,不由漸漸信了蓴之,想想又問了一句:“我那命中注定的武器……究竟是何物?”

  蓴之閉目養神,好半天才睜開眼:“我閉目回憶那紫光,似乎是一把劍。對,應該是一把名劍,天下英雄都想得到的名劍。”

  幼安滿臉驚喜,已信了蓴之九成九:“請少俠指點,我要如何才能取到那名劍?”

  蓴之又閉目養神,兩個人作聲不得,麵麵相覷,心中都想著一件事:這小子究竟是什麽來頭,小小年紀竟如生神仙一般?

  半晌,蓴之才睜開眼,招招手,示意幼安近前來,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道:“那燕王劍是上古神物,被南燕王慕容德帶入帝陵陪葬。如今將要問世,它選定的持劍之人,將會殺死一個魔王,永載史冊。明夜就是月圓之夜,正是寶劍出世的好時機,你速與這位師父往東南走八十一裏,記著,整整八十一裏,一裏不能多,一裏也不能少,到時你們會看到一座紫氣衝天的小山,照著紫氣外泄之處挖下去,定能得到神劍,成就不世奇功。”

  幼安聽到燕王劍幾個字,心中又信了一分,心想,如此隱秘之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被這少年知道,看來,他是真有神通。望向和尚,見和尚一臉狐疑,二人走到一邊去商量了一會。

  蓴之見二人神態,知道幼安和和尚已信了十之八九,心中竊喜,但仍不敢表露。

  陶陶小聲問道:“你說的魔王是誰啊?算了,不問了,你給我看看,我能不能找到那本書?”

  蓴之點點頭:“能。你要一直向臨安走,到了臨安,去六和塔,沐浴燒香磕頭七七四十九天,下山後三天之內就能找到了。這一路十分艱辛,但你隻能一個人麵對,否則就不靈了。”

  陶陶本來聽得眉開眼笑,聽到這裏,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你是說,我不能和你呆在一起,我要自己去,你不陪我?”

  蓴之點點頭:“我陪你,你就找不到了。”

  陶陶皺著眉頭,眼睛眨了又眨,眼珠轉了幾轉:“那我不找了。”

  “啊?”

  “我決定了,先跟你一起玩,陪你做完你要做的那件事情,才去找書。”說著,壓低聲音:“你怎麽把燕王劍的下落告訴那個人了?”蓴之還沒說話,她就眉開眼笑:“我知道了,你是騙他們的!”

  蓴之見她變臉變得快,低聲道:“你這麽高興,是不想脫險了嗎?”

  說話間,義端和幼安轉回來:“敢問少俠如何稱呼,師從何處?”

  蓴之道:“我自天宮院而來。師父叫華風真人,師祖是李淳風。”

  那和尚一拱手:“李淳風我聽過,我聽過!他很厲害的!你們道門玄學,果然神奇。我這兄弟對你十分佩服,想即刻啟程去找那燕王劍,隻不過,在明夜月圓之前,要趕到八十一裏外,隻能向少俠討一樣東西了。”

  蓴之已經猜到他在打黑馬的主意,麵上卻不敢表現出來,仍是淡淡的:“我有什麽東西能入大師的法眼?”

  “我哥倆想借少俠的的盧神馬,馬上啟程去尋找燕王劍,明日取到寶劍,即回到此處,將黑馬還給少俠,少俠和這位,”和尚看看陶陶,踟躕良久,小心措詞:“和這位,這位小女英雄一起在此修整養傷,豈不是皆大歡喜?”

  陶陶聽到不再向自己討要紫檀杖,又叫自己小女英雄,高興極了,脆生生道:“和尚你好眼光!居然也認識的盧馬!”

  和尚連連擺手:“是幼安兄弟看出來的。”

  蓴之心中暗暗叫苦:這和尚和年輕人,比自己想象的精明得多,黑馬比紫檀杖更罕見,值錢得多,且不說黑馬是鵲莊財物,自己沒有資格外借,就是借了,他們不還的可能性也是極大的。就算他們打算還,但若真去了八十裏外,沒有找到劍,回來找自己算賬,自己和陶陶哪還有活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