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七 滿江風浪夜如何
  蓴之一看,心知必是陶陶惹事,拍拍黑馬,示意它回頭,自己疾步走回成衣鋪去看,成衣鋪前有若幹人等圍觀,那夥計在中間急得團團轉,一見蓴之,立即撲上來,緊緊抱住他,哭喪著臉說:“公子!出事了,出大事了!”

  蓴之見成衣鋪中門大開,陶陶仰麵八叉躺在地上,氣息全無的樣子。她腹部插著一柄匕首,雪白的衣服上浸滿了鮮血,十分駭人,蓴之大驚,搶上前去,抱起陶陶:“陶陶,陶陶!”抬頭吼那夥計:“發生了什麽事?”

  那夥計支支吾吾道:“適才你離開,小相公還好好的,我,我轉了個身……”邊說邊退,退到門邊,象是生怕蓴之打自己一樣。

  蓴之疑惑,低頭去看陶陶,突見她烏黑的睫毛微微顫動,嘴唇仍是鮮嫩欲滴,麵色十分紅潤,突地醒悟,一把推開她,卻見陶陶噗嗤一笑翻身爬起,顯然是和夥計配合,唱了一出苦肉計要騙蓴之回來。

  蓴之十分懊惱,迅速起身,轉身就向門外跑,隻見那麵目可憎的夥計張開雙臂,擋住門口,說道:“我幫你堵住他!兩張金葉子。”

  “成交!”陶陶尖叫道。

  門口的觀眾十分興奮,推推搡搡擠得人越發多。

  蓴之對著那夥計衝過去,一下撞開這猥瑣男子,可門口人多,蓴之叫道:“今天鋪裏的衣服全部免費送,大家隨便拿!”

  不知誰先帶頭,歡呼一聲,圍觀的人轟地全部擠進店裏去,那夥計慌了:“假的假的!”

  蓴之跳上黑馬:“快走!”

  陶陶被人群擠到了牆角,費盡氣力才擠到店外,門外哪還有蓴之身影?

  好個陶陶,提起一口真氣,雙足一點躍上屋頂,施展輕功在屋頂上疾行,很快就見到了正試圖穿過重重人群的黑馬和騎在馬背上的蓴之。

  在屋頂疾走,本已惹人注目,何況還是腹部插著一把匕首的渾身是血的美貌白衣少年,不知是誰,叫起來:“詐屍啦!詐屍啦!”

  人群瞬間騷亂,有人在大叫“張天師”的名諱,有小孩子嚇得大哭的熱鬧,陶陶又好氣又好笑,腦筋一轉,故意陰惻惻拉長了聲音:“冤有頭債有主,前麵騎黑馬的小子你站住,我便放過這鎮上百姓。”

  這話一出口,人群中先是一靜,接著幾個人迅速撲到黑馬旁邊,有的抱頭有的抱腳,還有的扯住蓴之,衣服都快拉爛了。黑馬天生神力,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撲上來抱住,十分惱火,揚起後蹄,就要踢飛身後的人,蓴之忙道:“不可傷人性命!”

  陶陶哈哈一笑,左手在腹中一拔,拔出半截假匕首,往懷裏一揣,自屋頂直接躍下,躍到黑馬背上,由後自前抱住蓴之,甜蜜地說:“哥哥,你跑不掉了。”

  蓴之氣得火冒三丈,舉起手來向抱住自己的手臂打去,啪地一響,陶陶呀地一聲叫了起來。

  蓴之停下馬,頭也不回:“你下去!”

  陶陶默不作聲。蓴之冷冷道:“你一個姑娘家,怎能如此沒臉沒皮?下去!”

  過了一會,蓴之覺出背上有熱乎乎的水滴一滴一滴地滴下來,想來是陶陶掉眼淚了。

  陶陶訕訕下了馬,蓴之硬起心腸不回頭看她一眼,揚鞭離去。

  走出不多時,聽到陶陶尖叫一聲,又聽得一粗豪漢子叫道:“你還想跑?”陶陶叫道:“魏富貴!救我!”身後一陣騷亂。

  蓴之仍然沒有回頭,心道,同一個法子騙我兩次,你也太懶了。

  “黑叔,跑快點,別理那小瘋子。”

  黑叔卻不放心,回頭望了一望,掉轉身子,向陶陶奔去。蓴之心知情況有變,抬頭望去,見先前甩掉的義端和尚正揪著陶陶的胳膊,高高舉起那醋壇大的拳頭,在陶陶麵前晃,陶陶嚇得花容失色,雙足亂蹬,叫幼安的年輕人皺眉站在一旁:“師兄你當心這小瘋子的靴子。”

  義端和尚立刻放下拳頭,扭住陶陶另一隻胳膊,向下一壓,陶陶整個人都被壓到地上,整張俏臉貼到了地上,和尚又抬起一條象腿,半跪在陶陶大腿上,陶陶被壓得尖叫,看熱鬧的人群哄笑起來。

  蓴之看得心頭火起:這和尚也太粗魯了,根本不象出家人。

  那叫幼安的青年身材魁梧,強壯如虎,雙目炯炯有神,太陽穴鼓鼓的,蓴之在鵲莊聽白沐陽說過一次,內力練得高明的人,太陽穴會鼓。

  幼安上前,在義端耳邊低聲說了兩句什麽,義端和尚點點頭,將陶陶從地上拽起,陶陶雙手被扭到身後,麵色蒼白,顯然是極痛,尖叫道:“我要斬了你!”

  義端和尚喝道:“把我的紫檀杖交出來,不然我先剝了你的皮,砍了你的爪子。”

  陶陶道:“你放開我!你敢綁我,不想活了!”

  “僧爺我今天就綁了!你快把紫檀杖交出來!”

  “死和尚,臭禿驢!你快放開我,不然我斬了你。”

  和尚見陶陶身處險境,還口出狂言,笑道:“你不交出來,我就將你賣入那煙花之地換酒喝。”

  圍觀的人紛紛點頭:“原來是個女賊。”

  幼安皺了皺眉,麵上神情有些不悅,上前又說了幾句,和尚不高興了:“幼安兄弟,這小賊偷的不是你的東西,你自然可以這般斯斯文文講什麽仁義之道。我那紫檀杖,十分難得,有錢也難買到!”

  蓴之心想,這刁蠻小妞怕是從未吃過這等苦頭。這兩人武藝高強,打是打不過的,不知能不能叫黑馬衝上去,趁其不備,搶了陶陶就走?

  “黑叔,你說,咱們能不能衝進去,搶了陶隗就跑?”

  黑馬拚命搖頭,顯然對義端和尚和幼安頗為顧忌。

  蓴之歎口氣,道:“我爬到那邊酒館二樓,用彈弓打他們,他們必定來追我,你過去撞開和尚,接那小瘋子吧。”

  黑馬點點頭,蓴之從路邊抓了一把小石子,走上酒館。

  酒館的人全趴在臨街的走廊上看熱鬧,蓴之個子不高,根本看不到下麵,也不可能擠到走廊上,於是挑了個靠窗的桌子,爬了上去半跪著,幸好夥計也在走廊上,樓內無人。

  蓴之掏出懷中彈弓,冷靜地搭好石子,啪啪地打了出去,一粒正打在那和尚後腦,石子雖然不大,卻十分尖利,那和尚啊呀一聲,一摸後腦,摸到一手血,勃然大怒:“是哪個小雜種!”

  義端和尚轉過身來瞧,蓴之馬上又打出一粒石子,正中他的額頭,和尚吃痛不淺,大吼一聲,放開陶陶:“是誰暗算?給老子出來!”

  站在走廊上看熱鬧的人群早已發覺蓴之,齊向後望去,幼安向酒樓指一指,和尚大吼一聲躍了過來:“小雜種,灑家今天要剝了你的皮!”

  黑馬長嘶一聲,衝躺在地上的陶陶而來,它來勢洶洶,圍觀的人群發出驚叫,讓出一條路來。

  幼安接手揪住陶陶,站在原地沒動,見黑馬過來,將陶陶向後一拉,陶陶瞅準機會,一個高抬腿,要從靴子中發射暗器,幼安吃過這靴子的虧,身子向下一矮,但手裏仍死死捏住陶陶的胳膊。

  陶陶身子突然向右一扭,幼安旋即也向右轉,陶陶又向左扭,幼安也扭過去,陶陶身子猛地下蹲又起身,幼安捏住她的胳膊一下被掙脫一隻,心道不好,迅速轉到對麵,把陶陶向裏一拉,陶陶胳膊被扭得卡地一響,顯然是脫臼了。陶陶痛極,大叫一聲,胳膊軟綿綿地垂了下去。

  幼安迅速揪住她另一隻手臂,向裏一扯二人變成了麵對麵,陶陶與幼安挨得極近,張嘴就向幼安的肩頭咬去,幼安吃痛,呯地一掌把她打飛。

  旁邊的人群轟地散了:“死人了,打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