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天一生水文昌劫
  天寶羞愧難當之時,蓴之正在正始池中泡著。今日無患閣異常冷清,蓴之抬頭看看樓上窗戶燈全黑著,想來杜婉如在陪著藍擁雪,白沐陽和阿妍在無患閣配藥,想解救玉瑤。阿卉可能和母親或姐姐在一起。

  他想起婉如日間的話,在正始池中練無量訣,可以事半功倍。在心中默背無量訣:

  天劍無量,至尊至上;除穢招將,人神鹹崇。

  雲漢出世,上盤淩霄;嚴攝瑩光,神鋒耀天。

  滌蕩西東,律戒妄用;光射鬥神,法象雌雄。

  化氣於身,日月同喑;神靈景震,九九歸一。

  心想,“天劍無量,至尊至上”一句,自然指的是天劍與無量訣配合使用,能天下無敵。“除穢招將,人神鹹崇”自然指這劍法練成後能殺妖斬魔。按婉如的說法,天劍門幾套神劍是無量、雲漢、淩宵、瑩光、神鋒,“天劍無量,至尊至上;除穢招將,人神鹹崇”,大約指的是無量劍之威力;“雲漢出世,上盤淩霄;嚴攝瑩光,神鋒耀天”這幾句話中的意思可能是指雲漢劍與淩宵劍、瑩光劍神鋒劍是一對,相輔相成之意。剩下幾句中,“滌蕩西東,律戒妄用”似乎是講天劍門的規矩,使用這劍法滌蕩江湖時,遇到一些律戒時不能用。而與內功有關的,應該就是“光射鬥神,法象雌雄”、“化氣於身,日月同喑”、“神靈景震,九九歸一”這幾句了。

  他在心中默念,苦苦思索到底是什麽意思,“光射鬥神,法象雌雄”指的是什麽呢?蓴之在口中喃喃地念這幾句,突然想起《曆世真仙體道通鑒》中說到:太上老君授張道陵“三五斬邪雌雄二神劍,上各有星鬥日月之文”,不知這句話和這個傳說有無關係?不由抬頭去看那滿天星鬥,看來看去,也沒想出星鬥與內力有何關係?法象者,麵容姿態也,法象雌雄,法象雌雄指的是使用這內力禦劍的人,難辨雌雄麽?

  想著想著,不由覺得身上熱了起來。暖暖地好不舒服。又想到一件事,如果這天劍門的內力和外功相配合,可以斬妖除魔,如此厲害,那蕭子軒為什麽會被白漪影一囚九百年,不得脫身?等意識到這個問題時,蓴之身上刷地又涼了。

  這時,阿卉輕輕走了過來,噘著小嘴坐在正始池邊。

  蓴之已經習慣了阿卉常在自己泡正始池時與自己聊天,問道:“三妹你怎麽啦?”

  “我的小鬆鼠不見了。你去青丘山的前一天就找不到了,一直到現在都沒找到,每次你泡正始池,我就想起它來,這園中最近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凶猛的動物把它吃了。”

  蓴之心虛,不敢正麵回答,隻得說:“我覺得幸許是它泡過正始池後,快成仙了,躲哪修煉去了。將來,將來定會回來看你的。”

  阿卉一樂,道:“二哥,你真會說話。不過鬆鼠不象狸貓可男可女,要成仙,隻泡正始池可不行。”

  蓴之聽到可男可女二字,心中一動,問道:“可男可女的容易成仙?那哪有人能成仙?”

  阿卉認真地說:“我聽師祖說過,人本身是陰陽合體的,不過呢,有的人身上陰多,表象便為女,有的陽多,表象便為男。修煉便是將陰陽平衡,找到自己的陰中之陽,或是陽中之陰。”

  “師祖還說過什麽雌雄、陰陽之說?”

  阿卉聳聳肩:“沒有啦。不過我爹老白說過,無論男女,當修煉到內結道嬰之時,都雌雄合體,法象尊嚴。”用胖乎乎的小手指著自己的胸口:“他說,女孩子修道嬰在膻中穴,男孩子在關元穴。但怎麽修,世間卻沒有人知道了。因為,知道的人都已經成仙了呀!蓴之哥哥,你說,鬆鼠有沒有膻中穴?”

  “想來,想來,”蓴之在心中思索阿卉的話,心不在焉地說:“想來也是有的。”

  “那我再去捉一隻鬆鼠問爹去。”說著,蹦蹦跳跳地走了。

  蓴之坐在正始池中,默想“光射鬥神,法象雌雄”,鬥神是什麽?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瑤光七星中的一星?將手伸向自己的關元穴,抬頭向北鬥望去。

  見中間一團星團光彩暗淡,東北方卻有一顆星閃爍不定,泛著赤光,蓴之心裏一格登:玉瑤曾和自己說過,黃為正色,白為喪、賊,赤為血、旱、妖,黑為澇、煞,紫為吉,閃爍為賊、謀。這赤光自東北而來,莫不是天象示警,要有血光之災或妖魔出世?忙定睛細看,可一陣烏雲飄過,蓋住了星星,再也看不清楚了。

  蓴之心中不安,想起去青丘山的路上,玉瑤告訴過自己,應該先背《丹元子步天歌》,無心再泡,起身穿了衣服到藏書室去看鄭樵的《通誌.天文略》。

  鵲莊藏書豐富,很容易就找到了這本書,蓴之翻開書頁,見全篇不過373句,2600多字,作者在附言中寫道:“此本隻傳靈台,不傳人間,術家秘之”。輕輕一笑,開始背誦:

  一、紫微宮:中元北極紫微宮,北極五星在其中,大帝之座第二珠,第三之星庶子居,第一號曰為太子……

  《步天歌》的作者果然聰慧過人,采用三垣來劃分星空,以三垣二十八宿為主體,介紹共三十一區星官、恒星與位置。全詩朗朗上口,容易記誦,十分形象。蓴之讀著讀著,仿佛走入了天幕,漫步在繁星中一般,按著歌訣指示的方向,一顆一顆辯認,很快便將滿天的星鬥弄得清清楚楚。不知不覺入了迷,一迭聲背了下去,不到兩個時辰,便將步天歌背得滾瓜爛熟,背完之後,天上的星宿清清楚楚地映在了腦海中。

  背畢,蓴之口幹舌燥、口渴難耐,環顧四周並無茶水,又不想回房去喝,想起某天阿妍拿過來一壺水供奉在文昌帝的案台上,還有一個杯子,杯上寫著“天一生水”四個字。此時實在渴得緊,顧不得許多,跑到文昌帝塑像前鞠了一躬,抓起杯子便一飲而盡。

  杯中的水十分清涼,雖然不多,一喝下去即刻通體生津,十分舒暢。蓴之又坐下看了一會書,覺得腦子異常清醒,抬頭看看窗外,天色仍然黑暗,也無心回房睡眠了,一故作氣,又搬了一本《果老星宗》來讀。

  有了《步天歌》的基礎,再讀果老就容易得多了,蓴之回憶玉瑤說過的話:“《果老星宗》難的地方主要是排盤,術數之道最核心是講究天地人,任何一個盤,都要體現三才、四象、五行、八卦。天盤即經緯,地盤即宮位,人盤即命宮。”

  看了許久,腦中星宿漸漸有了排列,有了經緯。想明白了此節,蓴之大為興奮,腦中如電光火石般一閃:“我明白了!青龍玄武白虎朱雀的第一宿屬木;第二宿都屬金;第三宿都屬土,第四宿都屬日火精,第五宿都屬月水精,第六宿都屬火,第七宿都屬水!哈哈哈哈,我明白了!”

  獨自笑了一回,想起這藏書室中並無他人,悻悻收了聲,想站起身來,雙足卻一陣酸麻,險此跌倒。這時才覺出腹中饑餓之極,抬頭望那窗外,竟已是傍晚時分,紅霞滿天。蓴之愣了半天,心想:難不成我在這藏書室中,已經呆了一夜一日?

  原來他在莊中多日來進食的綠鬆子和黃菇都是道家寶物,加之日日泡正始池,修行水平已一日千裏,不僅身輕如燕,而且神定人慧。而他在讀完《步天歌》後喝的供奉文昌帝的水,便是白沐陽精心配製出來的開慧湯。白沐陽在配完開慧湯後,發現此湯雖然能讓人在短時間內迅速變聰明,但可能有一個極大的壞處,那就是喝了的人以後會慢慢地失憶,最終變成一個白癡,因此一直沒敢給人喝,又覺得倒了可惜,就供在文昌帝那裏了。誰知蓴之泡完正始池後背書渴極,誤打誤撞喝了下去,於是,瞬間開竅,悟性飛漲,但同時也埋下了將來失憶變白癡的隱患。

  蓴之腦子如同一下開了幾扇門一般開了悟,別人要學上數年的果老星宗,他竟是在一夜一天內學了個九成。學完又覺得還不過癮,在旁邊架子上搬來《宅經》《葬經》《青囊經》《撼龍經》《疑龍經》《催官篇》 《博山篇》《雪心賦》 來看,等這些全都看完,他已二十幾個時辰沒動過身子,待要起身時,一陣頭暈,雙腳不聽使喚,索性往地上一躺,再閉目回憶那泛著赤光的星辰。

  剛學過的果老星宗和步天歌在腦中急速運轉著,蓴之心中一片清明,腦中再現了泛著赤光的星辰,不由心一沉:那泛著赤光的正是九宮飛星局中的“七赤破軍星”,主兵戈、大凶!這煞星自東北奔紫微而來,那還有誰?定是完顏亮要侵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