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他定會如約
  已被衡玉歸為絕世大冤種的白神醫,於半個時辰之後自內室中走了出來。

  嚴明跟在他身後,麵色並不輕鬆。

  “神醫,景時他如何了?”蕭夫人連忙問。

  “情況不算妙,耽擱得太久,此番又受了重傷……尚能吊著一口氣,已經稱得上是罕見了。”白神醫直白地道:“盡人事聽天命吧。”

  蕭夫人袖中雙手一顫。

  不是說神醫到了,景時就有救了嗎?

  蕭夫人看向內室方向,想到這些年來的種種,幾乎是登時紅了眼眶。

  她拿請求的目光看向白神醫,言語有些混亂地道:“神醫有所不知,景時是個好孩子,他已吃了那麽多苦了,上天沒道理再這般為難他的……求您一定要救救他!”

  白神醫輕歎了口氣。

  他不願再行醫不單是因為寒過心,更是不敢不願再看到眼前這種眼神。

  神醫也不是真的神仙,拉不回那些真正到了鬼門關前的苦命人。

  “夫人……先聽神醫安排吧。”嚴明勸了一句,相較之前的頹然和看到希望後的激動,他此時反倒顯出了異樣的清醒冷靜。

  畢竟這位白神醫處處透著不靠譜的氣息,他實在是不敢不清醒……

  被迫清醒的嚴明看向白神醫。

  白神醫道:“你先隨我去寫方子,將藥配出來試試。”

  嚴明正色應下。

  “然後麽……”在眾人目光的殷切注視下,白神醫道:“給我準備一桌飯菜,酒就不必了,還得辦正事呢……記得加兩道肉菜即可。”

  “師侄這是要破戒了?”

  白神醫看一眼印海,隱有些忿忿地道:“破什麽戒?我已不再是佛家弟子,可是你師父親自將我趕出來的!”

  印海了然。

  這是眼見找到了下家,終於敢承認自己是被趕出來的了。

  所以,這身袈裟之所以一路上還穿著,想必也隻是為了方便“化緣”而已……

  嗯,不愧是他師侄。

  但自家師父的高僧形象多少還是要維護一下的:“師父這麽做必有深意,若非如此,師侄又怎會來此替將軍解毒呢?想來是冥冥之中自有指引在。”

  “照你這麽說,他不單趕我,還坑我?!”

  白神醫的不滿寫在每一個表情裏,他懶得再多言,邊帶著嚴明去備藥,邊走還不忘交待道:“肉菜記得要清淡些!久不食肉,脾胃一時不好適應,這種事還是循序漸進地好……”

  蕭夫人轉頭交待春卷:“你親自去盯著廚房,給神醫備些可口適宜的飯菜。”

  而後便抬腳往內室去:“我去看看景時……”

  衡玉下意識地要跟著進去,但隻一瞬便也回了神,轉而低聲去問印海:“印副將,裴府那女使……可審出什麽來了嗎?”

  不能全將希望押在神醫身上,裴定和晏錦這兩處,眼下也尚要盯緊了。

  印海搖頭:“尚未曾招出什麽,倒算是個嘴緊的。”

  嚴軍師道:“不急,先耗一耗。待安排好諸事,晚些時辰我去見一見她。”

  衡玉會意。

  嚴軍師這是又要去“以德服人”了。

  聽幾人低聲商議著一些自己聽不大懂的事情,王敬勇頻頻看向衡玉。

  印海也就罷了,怎如今連嚴軍師都如此信任這位朝廷派來的畫師?

  但此言由心中問罷,這一次不必旁人說服,他自己幾乎便很快有了答案。

  王敬勇沉默著看向內室的方向。

  “這些事我皆會安排下去……”嚴軍師看著麵前的女孩子道:“吉畫師昨夜經曆那般凶險之事,又守著侯爺,必然片刻未得放鬆,今日又裏裏外外奔波著,不妨先回去歇息吧。”

  衡玉未有強撐,點頭道:“那我先回去了,若侯爺這邊有消息,還請及時告知我。”

  解毒要靠白神醫,餘下之事嚴軍師自會安排妥當,她留下也無甚用處了。

  印海道:“吉畫師放心,若有消息,定第一時間使人傳話。”

  衡玉點頭,正要轉身離去之際,忽聽王敬勇的聲音響起:“吉畫師——”

  衡玉看向他。

  “多謝。”王敬勇朝她拱手,正色道。

  今晨在山中尋到將軍時,是何情形他看在眼裏——是這個他眼中不靠譜的小姑娘幫了、甚至是救下了將軍。

  再有說動這位白神醫替將軍解毒,也是她的功勞。

  甚至聽嚴明他們話中之意,能順利將人找到,亦是全賴得對方相助。

  他承認自己此前對這一身紈絝氣的少女頗有成見,今日卻是真正刮目相看了。

  但縱然如此,讓將軍入贅……也還是萬萬不行的!

  王副將底線明確。

  “無甚可謝的,隻要他平安無事即可。”衡玉說話間,視線投向內室。

  一定要平安無事才行啊。

  她還等著和他互通互換消息呢。

  ……

  衡玉剛回到院中,剛從蒙家回來的蔣媒官便迎了上來:“你這丫頭昨夜去了哪裏,怎一夜沒見回來?”

  昨晚蕭牧遇刺的消息瞞得很緊,蔣媒官今天一整日又都在蒙家商談年後親事細節,故而並未察覺到異樣。

  隻是此時離得近了,瞧著衡玉的臉,很是吃了一驚:“這臉怎麽了?一夜的工夫怎凍成這樣?呀,這裏還有兩塊兒是擦破皮了?”

  “昨夜吃醉了酒,磕的。”衡玉隨口答著,邊往房中走去。

  “這得是吃得多醉!”蔣媒官“嘖”了一聲,又忙問:“那昨夜……侯爺是不是也在?”

  不是都往裴府赴宴去了嗎?

  “在啊,他也醉得不輕,此時還躺著呢。”衡玉胡謅道。

  蔣媒官卻聽得眼底發亮,跟著衡玉要往房中去:“那你同侯爺昨夜是在何處……”

  衡玉打了個嗬欠:“宿醉困倦,我想早些睡下,明日再尋蔣姑姑說話。”

  此時天色已暗,蔣媒官便道:“好,那你且睡,養足了精神,明日便是除夕,咱們少不得是要同侯爺和蕭夫人共度的……”

  臨去前又不忘交待翠槐:“明日記得拿胭脂好好給你家姑娘遮一遮臉上的傷,到底是大過節的,好好捯飭捯飭!”

  翠槐不想叫她看出異樣,便也笑盈盈應下。

  衡玉午後剛沐浴罷,此時脫了衣便倒在了床上。

  然而一雙眼睛卻如何也閉不上。

  明日就是除夕了。

  約五六日前,晏錦還曾說要與她共度除夕佳節,並備下好酒——

  眼下來看,的確是要一同過這個除夕的。

  她想,明日,晏錦定會“如約”來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