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取而代之
  借著躍動著的微弱火光,駱思恭看見葉誠嚴肅的表情。他先是安慰道:“你不用太擔心,迦樓羅成員行跡隱秘,彼此之間都不一定認識。”

  “咳咳...駱思恭,你看上的,就是他?一個毛頭小子,竟然要你花這麽大的心思?”聲音雖然虛弱,但仍是中氣十足。

  這位看不清麵容的男子,竟然在錦衣衛酷刑之下還能有這種狀態!這讓葉誠很是詫異。

  駱思恭沒有回答,隻是問道:“劉宗,你考慮好了嗎?”

  “我沒有選擇,不是嗎?”

  劉宗咧嘴一笑,滿臉的鮮血跟雪白的牙齒形成鮮明對比,看上去頗為妖異。但他還是不忘打擊一番葉誠:“但我勸你最好還是換個人,他實在不行。”

  駱思恭冷笑一聲,點破了他的小把戲:“就一個月了,你給我介紹個不遜於你的使劍好手?”

  葉誠訝然不語——聽駱思恭的話,這個名為劉宗的人好像是一代名家?

  劉宗嘿嘿一笑,點頭承認道:“那確實不容易。”緊跟著失望喊道:“那你也不能街上隨便拉一個湊數啊!這家夥就是個不入流的小角色,再會使劍也會被人看穿的。”

  “他爺爺跟梅吹雪在八月十五比過劍。”

  有時候,說一件事隻要人物跟時間就足夠了。因為人物的身份會幫你聯想到那天在什麽地方發生了什麽事。

  讓葉誠奇怪的是,劉宗不說話了。

  駱思恭也不說話。

  屋內隻剩下蟑螂老鼠蒼蠅蚊子發出來的聲音。

  好半晌,劉宗才開口道:“你會使‘天外飛仙’?”

  葉誠不敢答話,見駱思恭點頭之後他才承認道:“是。”

  對方繼而要求道:“使一下我看。”

  駱思恭卸下自個兒腰間的繡春刀遞給葉誠。

  葉誠長長吐一口氣,以刀代劍用起了天外飛仙。雖然看著古怪,但劉宗不疑有他。

  待葉誠將手裏稍重的刀還給駱思恭後,又是古怪的沉默。

  “我同意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葉誠感覺劉宗說這句話的同時有點如釋重負的味道。

  “走吧。”

  駱思恭率先轉身。

  葉誠看了劉宗一眼,見對方笑眯眯地看著自己趕緊跟上。

  劉宗就這樣看著他們沒入遠處的光點中。

  “白雲劍仙的孫子竟然幫錦衣衛做事?有意思,真有意思。”

  ......

  “這幾日好好安頓一下你那兩個朋友,後續我會派人將你入宮中。我現在要回宮裏複命,你先回去吧。”駱思恭的話讓葉誠覺得有點卸磨殺驢。

  但也沒辦法,誰讓人家既是長輩又是長官呢?

  臨走之際,葉誠回頭看了眼這個叫做詔獄的地方。

  “與地獄雖差一字,卻已無二。”

  在詔獄內葉誠心情沉重,出了詔獄葉誠渾身輕鬆,甚至給他張床就能當場倒頭大睡。

  有了昨晚的教訓,葉誠輕車熟路地跑回住處,倒頭大睡。

  剛睡不久,趙逸推門而入道:“怎麽還在睡?吃飯啊!”

  葉誠剛想罵他,就想起駱思恭的交代。他歎了口氣:“你把繼姚喊過來吧,我有事跟你們說。”

  趙逸見葉誠少有的一本正經,老老實實地去喊張繼姚了。

  簡單轉達一下駱思恭的話,葉誠就去洗臉刷牙了。

  趙逸果然不令人失望。聽完葉誠的話,他可憐兮兮地問道:“那我豈不是要回家了?”

  張繼姚倒是一語驚人道:“我們也加入錦衣衛吧?”

  葉誠眼皮一跳——他的本意是希望趙逸回品劍山莊,張繼姚回常州府。這段時間相處下來,葉誠跟他們也有了些感情。畢竟接下來要做的事凶險難測,他不希望兩人陪著自己赴險。

  可沒想到張繼姚這麽果決...

  “你不是已經試百戶了嗎?應該可以有自己的下屬才對。”

  張繼姚的性格顯然是殺伐決斷的,已經開始怎麽謀劃了以後的路了。

  “別想了,錦衣衛要麽世襲,要麽軍營裏選拔,要麽參加武舉會。趙逸還有點希望,你還是算了吧。”

  花采歲倚著門毫不客氣地打擊起張繼姚,手裏還拎了兩小壇酒。

  葉誠笑著起身,從他手裏接過酒笑著問道:“你怎麽來了?”

  “還不是駱思恭讓我來的。”花采歲撇撇嘴,指著張繼姚繼續道:“我看你隻有用以保命的輕功,錦衣衛還是別想了。”

  張繼姚臉上浮現茫然之色,看得葉誠有點心疼。他勸道:“別想了,實在不行回常州府吧?”

  在葉誠眼裏,張繼姚就像是寄居蟹一樣,總是為人而活的。他也該為自己而活了!

  葉誠喝了口酒之後嚴肅道:“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隻是因為這件事非常非常重要,也非常危險。我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所以你們還是趕快走吧!咱們在京城無依無靠,這絕不是久留之地。”

  “這次,或許是我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湊在一起喝酒。喝完這口,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葉誠的聲音帶著決絕,自欺欺人的決絕。

  花采歲歎了口氣,隻是飲酒。

  若是平日裏,趙逸肯定一臉嫌棄地看著手邊的酒問能不能不喝。但此時的他已沒有了開玩笑的心思,葉誠甚至還能看得出他臉上的感傷。

  趙逸猛飲一大口。他嗆得眼淚都流出來後,隨即將酒壇遞給張繼姚。

  張繼姚沒喝,隻是定定地看著葉誠。

  花采歲倒是給二人打起圓場:“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塵。”

  葉誠則是笑著接道:“風塵不解意,何如贈故人。”

  “故人從此去,苦掩世味門。”說完這句,趙逸已是眼眶紅了。

  張繼姚抱壇一飲而盡,擲地有聲道:“門響驚夢起,方覺已三更。”

  “他日若逢故人至,再來把酒聊平生!”

  花采歲自認他這個尾巴收的蕩氣回腸。

  二人起身朝葉誠拱手道句“保重”之後就齊齊離開了...

  看著望眼欲穿的葉誠,花采歲不滿道:“你怎麽愁眉苦臉的,我不也是你的故人嗎?”

  葉誠緩緩搖頭:“你是不是人都難說。”

  花采歲惱羞成怒:“罵人是犯法的!你信不信我報官抓你!”

  葉誠哂笑道:“你看你看!急眼了吧?就這還故人呢?”

  玩笑似乎衝淡了離別的愁緒。

  鬧夠了之後,葉誠才正色道:“你都知道了?”

  花采歲點點頭,答道:“駱思恭這個想法很冒險,但確實有可行性。他希望我作為乾闥婆首領在迦樓羅麵前抬一下你。”

  花采歲笑容的背後意味著什麽,葉誠也懂。他不解道:“為什麽?”

  雖然二人一起喝過酒,還差點成了一家人。但葉誠自認自己不會為了花采歲用生命冒險,所以才有了這句“為什麽”。

  花采歲依舊笑得陽光燦爛,他平靜道:“因為采秋。”

  葉誠沒想到竟是這個回答。在氣氛沒有變得尷尬的情況下,他搶先岔開話題道:“你爹知道嗎?”

  見葉誠絕口不提自己妹妹,花采歲也是喟歎道:“為人子女,總是希望父母能為自己而驕傲。乾闥婆的身份一時上不得台麵,隻好先同錦衣衛一起辦事。”

  說到這兒,葉誠才想到一件事——朝廷在江湖中安排的勢力,其實還有個六扇門。可比起後者,無論是誰心裏都是一萬個瞧不起錦衣衛的。萬一趙逸一時衝動真去參加武舉會並且還通過了,那趙庭明多半會被氣死吧?

  算了,這不是自己該考慮的事了。

  想起即將要陪練的四個大內高手,葉誠隨口問道:“江湖中有哪些一流高手投靠了朝廷,你知道嗎?”

  花采歲用怪異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才沒好氣地反問道:“怎麽可能?能成為一流高手的,無一不是江湖大家,有些甚至是可以開宗立派的宗師。怎麽可能選擇投靠朝廷?”

  葉誠皺眉不語,等花采歲問了之後他才答道:“那不對啊,駱思恭跟我說的是有四名可輕可重境的大內高手給我喂招。”

  話還沒說完,花采歲斬釘截鐵道:“不可能!‘江湖唯有我絕頂,一流過九盡誅之’你當梅吹雪這話是說著玩玩的?這是壓在無數二流高手心頭的一座大山。這幾年江湖上的紛紛擾擾太多了,你知道是為什麽嗎?就是因為有些自認為已經是一流境界的人想要殺九位其中一個取而代之!”

  “有人成功了?”葉誠顯然更關心這個。

  花采歲緩緩點頭,表情沉重地低聲告知道:“其實九位一流高手早就換過好幾茬了。除了三四個牢牢坐穩了,其他的基本隔幾年就換一次。”

  葉誠突然想起柳笑風,他神情古怪道:“柳前輩,是三四個裏的其中一個?”

  花采歲哈哈大笑,笑得葉誠有點惱了才承認道:“對,柳伯伯也是其中一個。”

  “那你笑什麽?”葉誠很是不解。

  花采歲解釋了一番這才知道——原來那位柳前輩自從上了年紀之後有點力不從心,也有不少人找他挑戰。可他仗著輕功卓絕愣是不跟人打!不是找不到他人,就是發現他在各地衙門幫忙查那些舊案,那誰敢下手啊?這不是觸朝廷黴頭嗎?

  當然了,也是有人不信邪的,大張旗鼓地說自己已經是一流高手。不過第二天人頭就被人塞在錦盒裏放到梅吹雪家門口。

  葉誠驚異道:“梅吹雪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