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福至,禍至(下)
  葉誠還沒躺下,就聽見花采歲的聲音響起。他不知道是佩服還是歎服地說道:“出了這麽大的事,你還有心思睡啊?”

  見葉誠翻了個身背對著自己,花采歲繼續道:“別睡了,卯時回來睡到了申時還不夠?現在都酉時了,你再睡晚上怎麽辦?”

  葉誠一動不動。

  花采歲轉身離去,邊走邊歎道:“我本來還想帶你去我們花家宗祠好好審審花又年的。可惜啊,可惜。”

  葉誠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到他身旁,從容說道:“走,你帶路!”

  剛出門花采歲就躍上房頂,指著一棟飛簷鬥拱的獨棟建築自豪道:“那兒,就是我花家的宗祠。”

  “別廢話了,趕緊帶路。”葉誠不耐煩地催促道。

  就這樣,在月色下,吳縣百姓的房頂上多了兩道蹁躚的身影...

  到了宗祠的屋頂,門外還是有人看守的。二人躍上房頂,花采歲突然伸手,葉誠剛想開口就被對方捂住了嘴。

  花采歲指了指宗祠內,葉誠發現除了花又年之外還有一人!那人打扮的十分嚴實,葉誠連身形都辨別不出來...

  花又年看著雖然入秋了但裹得跟粽子一樣的對方嘿然一笑:“事情,是不是按照你所計劃的發展?”

  神秘人不語。

  “現在我這個樣子,你滿意了?”花又年說完,仰天長歎。

  神秘人的語氣有點失望:“隻是沒想到福王還有這一手罷了。”

  花又年總算是鎮定下來,主動商量道:“那現在怎麽辦?”

  “你放心,那封信的事,還沒完呢...”神秘人安慰完他,又問道:“如果有人發現了我們的事,你知道該怎麽做吧?”說完還比了個手勢。

  花又年臉色變了數變,然後認命般點了點頭。

  由於距離太遠,葉誠聽不清對方在聊什麽,隻得偏頭悄悄問道:“怎麽辦?”

  花采歲凝神看著場內,近乎無聲地開口道:“先觀察著,別打草驚蛇。”

  兩顆鬼鬼祟祟的腦袋像是開春的種子一樣冒頭打量著宗祠內的一舉一動...

  對方究竟什麽人?這次來是想救人還是殺人?背後主謀是誰?

  這些他們都不知道...

  花采歲見那神秘人一躍進入房頂,趕緊安排道:“他要走了!我去追他,你好好審審花又年,看看能查出什麽!”說完就就跟上了對方。

  葉誠這時候隻恨自己走得急,沒有帶上擇固。他躍入宗祠,看著花又年問道:“剛剛那人,是誰?”

  花又年還在思考破局之策,前腳剛有人走後腳又來了一個人,緊張萬分道:“你是何人?”他總覺得眼前之人好像在哪兒見過,但是又沒什麽印象。

  葉誠想了想,還是報了個並不為人熟知的身份:“錦衣衛小旗,葉善執。”

  可花又年聽到葉誠是錦衣衛,突然如臨大敵。他狐疑道:“錦衣衛?我花家何時需要你錦衣衛來查?”

  葉誠當他是不相信自己,便拿出了銅牌在他麵前晃了晃。

  看到那麵小旗牌,花又年信了六分。他又問道:“錦衣衛你不去府上來我花家宗祠幹嘛?”

  葉誠先下手為強,給了對方一記響亮的耳光。他冷冷道:“不要讓我問第三遍,剛剛那人是誰!”

  花又年臉色陰沉地看了眼葉誠。多年來身居高位的經驗告訴他,葉誠這個小旗敢這麽橫,一定是後麵有人。他掃視了一眼宗祠,才緩緩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誰...”說完他見葉誠手又抬起來了,嘴巴像著火了一樣說道:“我真不知道,我沒見過他長什麽樣。但他是我跟阿休勒聯係的中間人。”

  “阿休勒,你見過阿休勒?!”

  葉誠覺得有點激動——終於是要與他碰麵了,那個江湖中最神秘莫測的人!

  可花又年的回答卻讓他滿腔豪情一瀉千裏。他老實道:“我見過,但是不知道他長什麽樣。”

  雖然這個回答雖然讓葉誠有點失望,但細想也在情理之中——如果阿修羅真是那麽莽撞的人,駱思恭對他就不會有那麽高的評價了。既然線索斷了,葉誠改問道:“那封信,真是阿休勒寫的?”

  花又年確認道:“對,是那人交給我的。他說阿休勒就是為了破壞這次相親。”

  葉誠趕緊追問:“為什麽?阿休勒為什麽要破壞這次相親?”

  這次得到的答案還是失望。

  考慮到先前幾個問題是出於私心,葉誠還是問道:“你跟花又年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係?為什麽要把家主之位傳給他?”

  花又年聽不懂了,他解釋道:“除了兄弟之外,再沒有別的關係了啊?之所以把家主之位傳給他,是因為阿休勒跟我說花家不是我的終點,有更重要的事等著我做啊!”

  說完這些,他還怕葉誠不敢相信,替自己辯解道:“既然閣下是錦衣衛,自然也知道阿休勒神龍見首不見尾。他還說要讓老七的夫人得一場好不了的大病,也做到了。看到這個,所以我就信了。”

  “這麽說來,七夫人的病和阿休勒有關?”葉誠嘴上這麽問,可心裏已經在思考阿修羅這麽做的目的了...

  花又年心有餘悸道:“應該是吧。她生病之前我原先就當個笑話聽,可他跟我說完沒幾天就真病倒了。那時候我就信了。”

  就在這時,祠堂的門被打開了。花寒處與花餘亭並行,太子跟福王站在兩邊。他們看到葉誠,俱是一驚。倒是朱常洛先問道:“善執?你怎麽在這兒?”

  葉誠看了眼,發現花采歲並沒有跟他們一起來。他心裏雖疑,但還是半跪地道:“回殿下,此案疑點重重,我來是為了追查一些線索。”

  葉誠的一表人才落在福王眼裏倒顯得麵目可憎了。這麽說並不準確——倒不如說是,跟太子走得近的人,在福王眼裏都是眼中釘。他隻當葉誠是奉了太子的命令調查這件事,便趾高氣揚道:“那你查到什麽了嗎?”

  葉誠也知道闖入花家祠堂這事是自己理虧在先,還是跪地答道:“回福王殿下,聽聽他是怎麽說的吧...”

  眾人看向花又年——卻發現他雙眼睜得大大的,但是眼神渙散。已然是死了!

  福王冷笑道:“這就是你調查的結果?”

  ......

  葉誠看著前來送飯的花采歲,失望又認真地問道:“你那晚到底去哪兒了?”他倒不懷疑花采歲會故意害自己,僅僅是好奇而已。

  花采歲沉默了一會兒,才凝重開口:“我追出去之後跟丟了...”顯然那晚的失利讓他很是難堪。

  葉誠可沒有吃飯的胃口,他抓緊時間繼續問道:“你爹有說要怎麽處置我嗎?”

  花采歲沒回答他,而是反問道:“那晚到底是怎麽回事?”

  葉誠將花又年跟自己的對話一五一十地告知對方,然後給對方提供了一個思路:“現在看來,信可能真是阿修羅寫的。”

  花采歲點點頭,繼而安撫道:“你放心,我爹那邊,我會幫你周旋。”見葉誠默默點頭,他就離開了。

  送走花采歲,葉誠又思索起此事的蹊蹺。他自言自語道:“真的很奇怪,前一刻還聊得好好的,下一刻就死了。而且花寒處他們來的時間點未免也太巧了。”

  花采歲剛走不久,就又回來了。

  “怎麽了?”葉誠正奇怪他怎麽能回來,就看到他身後的花寒處、太子及福王。

  太子上前拍了拍葉誠的肩膀,喜形於色道:“事情我們都查清楚了。是他是因為後槽牙內有毒藥才死的,與你無關。這幾日委屈你了。”

  葉誠看了眼福王,對方悻悻的表情也確認了此事。

  花寒處突然朝葉誠道:“你跟我來。”

  葉誠見除福王眾人臉上皆是掛著戲弄般的笑意,心下稍安,就跟著花寒處出去了。

  走著走著,就又到了花又年被捉住的那個院子裏——就連那麽多人,也跟當時一模一樣。

  葉誠的心裏對人多的地方已經有點陰影了。正當他還在揣測花寒處是什麽心思的時候,隻聽對方朗聲道:“我不願撒謊,小女其實早就心有所屬——誠如各位所見,正是眼前這位葉善執。不僅小女傾心於他,更是因為他的朋友醫好了我夫人久治不愈的頑疾。”

  台下眾人嘩然,望向葉誠的眼光有嫉妒有讚賞。

  花寒處見還有幾人想開口,便強硬道:“采秋正在照顧她娘親。如果各位真覺得我是那種不考慮女兒幸福的父親,可以等成親之日親自問她。”

  此話一出,算是徹底斷了那些賊心不死之人的希望。

  之後那些的話,葉誠全然沒有聽進去。被幸福砸暈的他滿腦子隻有一個想法...

  我竟要成親了?我竟要娶花采秋了?

  太子,花采歲,張繼姚,趙逸,柳笑風,葉誠的一眾好友都來朝他道賀,他都隻是掛著得體的微笑機械性地點頭。他萬萬沒想到,這事竟然這麽峰回路轉?!

  不出一日,花家家主嫁女的事傳遍了整座城。因為花家雖善名遠揚,但花寒處還是更得人心。以至於他重回家主後的這樁喜事雖沒到普城同慶,但奔走相告總是有的。

  而接下來這幾天,葉誠這位花家的準姑爺天天天還沒亮就被花采歲拉起來去拜訪各路親戚,可把他折騰的夠嗆。

  一時間,整座吳縣洋溢著喜慶且熱烈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