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萬象初新
  紀蔚然似乎極有把自己當成葉誠部下的覺悟,趕忙道:“請公子慎言!”

  葉誠自然知道她打的什麽主意——慎言是假,何出此言才是真!也罷,給她點甜頭嚐嚐吧。

  念及此處,葉誠突然笑道:“自萬曆二十九年至今,大概已過了九年。若是太子之位真的不穩,又怎會坐了九年?”說罷,他看了眼紀蔚然,目光中警告意味甚濃。

  紀蔚然知道葉誠是要自己別耍這些小聰明。但她不由得思考起這番話中更深的含義——萬曆二十九年十月立了太子,至今過了快九年。不隻是江湖上,朝廷中也頗有些風言風語。說的就是鄭貴妃有意另立新儲。

  但細細想來,已經過了九年。雖然有這個說法,但是滿朝文武對此事口徑卻是統一——立長不立幼。可既然朝堂之上都是如此,福王會繼位這個消息是誰傳出來的呢?

  福王本人?不對,應該沒那麽傻。這事一旦被抓到把柄,別說立儲,沒廢了福王就不錯了。

  太子為了構陷福王?那也不應該啊,手段如此拙劣,萬一惹得聖上不悅...

  應該是鄭貴妃了。她正得聖眷,群臣擔心天子被吹枕邊風,所以才會放出這個消息試探一下皇上的心思。

  想到此處,紀蔚然心裏暗暗得意。她認為自己窺破了事情的本質。但她發現葉誠掛著譏誚的笑意,正盯著自己。她腦子又忽然澄明許多...

  不對!若真是鄭貴妃,為什麽大臣無一人支持她?要知道朝堂之上是絕少不了投機之輩,那些身居高位者尤甚。若鄭貴妃真有勝算,怎會無人支持?!在此事上,以往彼此看不順眼的群臣都放下矛盾,極罕見地看法一致。可不是這幾位,還能是誰呢?

  等等,莫非是...

  想到這一層,紀蔚然打了個哆嗦。她看向葉誠的目光都帶有感激。

  紀蔚然前後反差極大的表現被葉誠收入眼底。他朝紀蔚然點了點頭。

  整件事也是葉誠自己不久前才想通的——這事關鍵就在於福王有希望繼位的這個消息是放出來的?他接觸過太子,太子自己都害怕這事成真,顯然不會是他。

  雖然沒見過福王,但葉誠也知道這風聲如果是福王讓人放出來的,也該有幾位響應的人才是啊。

  還有鄭貴妃,其實鄭貴妃這個猜測在葉誠看來才是最可笑的。萬曆早年間被自己母親跟張首輔壓著,後宮幹政這事還會發生才怪!

  可鄭貴妃現在還安然無恙,那原因就隻有一個了...

  這消息是萬曆放出來的!再加上多年不上朝,不由得讓葉誠想起了另一位多年不上朝的君主——也是當今皇帝的爺爺,嘉靖!

  因為小時候被教導什麽都要學一點,葉誠也懂點曆史。他知道在嘉靖帝繼位之初發生了一件事,讓王權牢牢鞏固在自己手裏。這樣聯係一下,答案就明了了。

  萬曆想學他爺爺,借國本一事來場“大禮議”。可當今群臣機靈著呢,口徑一致。讓萬曆這一拳打空了。

  葉誠心裏惡趣味地想道:本以為自己有希望,可發現沒人願意跟隨自己。嘿嘿,想來這位福王現在應該也不好受吧?還好我碰見的是太子,要是福王...

  葉誠思緒仍在紛飛,紀蔚然的杯盞就遞了過來。

  “公子,我敬您!”紀蔚然說完,抬袖將酒送入口中。

  葉誠也不矯情,舉杯就飲。等他喝完,劉海誌又默默地給他添上一杯。

  酒過三巡,葉誠斟酌幾番後開口道:“我們隻是江湖中人,廟堂之上的事咱們管不了。現在舉朝支持太子,我們這幾條臭魚爛蝦影響不了局勢。不過太子有交代,還請二位幫我個忙。”

  說完這些,他就把郝伏跟曹元植還有那個奇怪的組織說了出來。

  “我回去就著手調查。”先表態的是劉海誌。

  葉誠揮了揮手,然後扭頭跟張繼姚吩咐道:“去把陳醒喊進來。”

  張繼姚默然點頭,不一會兒便領著陳醒進屋。葉誠伸手引薦道:“這位,是我的部下。劉兄應該更加熟悉。一旦有消息,你們可以聯係他。至於怎麽聯係,他應該知道。”

  說完,葉誠朝陳醒抬了抬下巴問道:“是吧?”

  陳醒木然點頭。

  遣他離開後,又是一番觥籌交錯。臨別之際,葉誠朝紀蔚然單獨說道:“往後你有什麽困難也可以跟我說,我能幫的都會幫。不過我過陣子應該就會離開了,希望再回來的時候你們能夠把常州府治理好。”

  紀蔚然倒是不覺得葉誠這個語氣有什麽不對,她微微頷首後又說道:“我會跟姚易觀劃清界線。”

  “他沒抓住龍尾,這是他的命。”葉誠奚落起這位常州次府。

  二人離開之後,張繼姚雙眉相抵,擔憂道:“把這件事跟他們說好嗎?”

  葉誠閉目養神,開口道:“你說組織的事?”得到張繼姚肯定的回答後,他睜眼輕笑道:“這不是挺好的嗎?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而且這事交給他們,也算是授之以柄。”

  “你說的也有道理。”張繼姚很容易就接受了這回事。他原先是考慮到葉誠暴露那麽多事情,會不會有什麽危險。但考慮到都是一夥的了,不僅是他們,葉誠自己也得拿出投名狀。

  “把陳醒叫過來。”葉誠又說道。

  “公子,找我什麽事?”陳醒語氣不鹹不淡。

  葉誠站起來,笑成了月牙兒:“之前是我不對。以後你好好在常州府這邊闖出個名堂。”

  陳醒終於急了,他剛忙問道:“公子要去哪兒?”

  葉誠拍了拍他的肩膀:“既入江湖,就不應該偏安一隅。我想出去闖蕩闖蕩。”

  陳醒有很多話想說,但開口隻變成一個“好”字。

  等陳醒離開,張繼姚驚歎道:“我真沒想過你能這麽快看開。”

  葉誠知道是琢玉心法的功勞。他毫不在意道:“直視本心罷了。趙庭明藏私,不肯授我無垢劍法後麵幾招。我得自己摸索。何況闖蕩一番總是好事,正好試試斤兩如何。”

  “對了,趙逸呢?他怎麽沒過來?”剛剛在餐桌上,葉誠都有了不下五六套應付趙逸的說辭。可是他直到吃完飯都沒出現,不免讓葉誠有點掃興。

  張繼姚左右張望了眼,詫異道:“誒,是啊。你不說我還沒注意。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算了,不出現也好。”葉誠倒是沒把這回事放在心上。

  葉誠突然道:“去找梅淩雪!”

  “去幹嘛?”張繼姚突然有點發虛。葉誠看的出來,他也有點不敢跟梅淩雪打交道。

  這個機會葉誠能放過嗎?他落井下石道:“喲,道衍禪師的後人還會怕一個姑娘啊?”

  “哼,我先祖可沒有跟一流高手的女子打過交道。”張繼姚寸步不讓。

  葉誠也沒有咄咄逼人,他解釋道:“她肯定不會久留,所以我打算跟她一起上路。”說完他就往梅淩雪的房間走去。既然主子已經有了主意,張繼姚隻好扭捏跟著。

  沒走幾步,二人就碰見了陳猛。陳猛見到二人難掩喜色:“阿誠,你來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

  雖然對於梅淩雪,隻有出於男性本能的好感。但對於陳猛,葉誠還是有一份情誼在的。他駐足問道:“怎麽了?”

  “是這樣,三天後我們就要走了。師父讓我跟你們說一聲。”陳猛憨厚道。

  張繼姚訝異於二人不為人知的默契,他低語道:“你們商量過了?”

  葉誠老實搖頭,答複道:“回去問問你師父,我想跟你們一起上路。”

  “哦,好。”陳猛答應道。

  等陳猛離開,張繼姚吞吞吐吐道:“那現在,還去不去?”

  “話都說完了,還去幹嘛?”葉誠這話聽著像是訓斥,但張繼姚知道他比自己還怕。

  看見張繼姚在偷笑,葉誠沒好氣地讓他滾。

  趕走張繼姚,他又練了會兒琢玉心法。食髓知味,琢玉心法不僅讓他內力更為精純,而且還能夠極快地幫他排除心中的負麵情緒——不止今日陳醒一事,前幾日趙六父子之死,也是因修練了琢玉心法,才讓自己那麽快就走出來了。

  葉誠躺在床上,感受著這份難得的安寧。

  第二天,葉誠就去了趟華府。既然娘親已經知道自己練武,葉誠也不打算再瞞下去。他給林伯寫了一封信,讓華雅回去的時候代為轉交。另外他還讓華雅幫忙聯係一下父親,希望能夠知道父親在哪兒,自己得閑時好去請教劍法。

  三日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葉誠的琢玉心法雖然沒有什麽精進,但是無垢劍法的前兩招已經收放自如。因為邁入舉重若輕,天外飛仙也能勉強使用而不遭反噬。

  正當一行四人準備離開的時候,趙逸興衝衝地拎著柄劍跑來了!看著他厚重的黑眼圈,葉誠不由得想道:他不會也要跟我們一起走吧?其實也不賴。要是有他的話,這趟行程應該會很有意思。

  但很可惜,趙逸不是同行的,而是來送行的。他將劍交給葉誠,解釋道:“以往品劍山莊劍首都會獲得品劍山莊相贈的一把劍。葉大哥既然是劍首,那也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