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劍名擇固
  從趙逸手裏接過劍,握住劍柄的那一瞬間,葉誠覺得自己的靈魂像是被蕩滌了一樣!他摁耐不住心中的喜意,拔劍出鞘——噌的一聲,所有人都感覺天暗了一瞬。抬頭望去,整個山莊的鳥竟被盡數驚起!

  再看此劍,通體灰黑,古樸的外表下閃爍柔和卻令人心悸的劍光。

  “我怎麽不知道你品劍山莊有此等神兵?”梅淩雪盯著葉誠的手裏劍,疑惑問道。

  趙逸也目光灼灼地盯著這柄劍良久,才開口道:“這是我用天外隕鐵所鑄。”

  梅淩雪聽見這話,收回目光。她有些錯愕地看著趙逸反問道:“天外隕鐵?!”

  趙逸見葉誠愛不釋手,放心說道:“此劍長三尺六,淨重六斤。我沒法跟你們一起上路,就用它來代替我吧。”

  雖然不知道有多貴重,但天外隕鐵這東西聽上去就很厲害。而且葉誠也注意到,梅淩雪握劍的手在微微顫抖。他更知道,抖的不是她的手,是她的劍...可是這劍真的很舒服啊,他握劍的那一瞬間就覺得應該是自己的東西!

  葉誠掙紮了好久,還是別過頭將劍還給趙逸。他婉拒道:“這東西太貴重了,我不配。”

  沒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葉誠就是考慮到這一點,才忍痛物歸原主。

  這句話讓趙逸更加覺得選對了人。他認真道:“自古名劍贈英雄。他要是在我的手上,隻會辱沒了他。”

  既然人家都這個意思了,那葉誠隻能不好意思了。

  葉誠越看越喜歡,不由得嘖嘖點評道:“真是好劍啊!”

  趙逸對於葉誠的誇獎與有榮焉,他樂嗬嗬繼續道:“這是陶勝景所打造的。鑄成之際更是豪言,此劍既出,天下無劍。”

  葉誠剛想說那個陶勝景吹什麽牛,隻聽見一旁梅淩雪驚喜喊道:“陶爺爺在你們這兒?!”他暗道還好沒說的時候又問了句陶勝景是誰?

  梅淩雪極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嫌惡道:“你一個拿劍的不知道陶勝景是誰?”

  “非輕非重?”葉誠如履薄冰地試探開口。可梅淩雪冷哼一聲不再搭理他。

  趙逸當然不會任由自己的好大哥獨自尷尬,便解釋道:“葉大哥可知道陶弘景?”

  趙逸在腦海裏簡單搜索了一下,稍一點頭便反問道:“他不是道教的嗎?”

  “是這樣不錯。”趙逸話說一半,見葉誠正等著自己的下文,才繼續道:“同時他也是鑄劍名家,所著《古今刀劍錄》記錄了夏朝到南梁各個時期的諸多寶刀寶劍。自己更是為梁王鑄了13把寶劍。”

  “陶遠景是陶弘景的後人?”說到這兒,葉誠心裏泛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怎麽誰的後人都能給我碰上?

  趙逸神色古怪道:“是,也不是吧。”見葉誠一臉茫然,他補充道:“他應該不是陶弘景的後人,但確實姓陶。而且他在鑄劍方麵造詣很高,被眾多武林人士認為比陶弘景要厲害。所以他自己稱呼自己叫陶遠景,取的是‘遠勝弘景’之意。”

  葉誠大概聽明白了——一哥們姓陶,然後恰好鑄的劍許多人用著順手。然後有人不停跟他說“你比陶弘景還厲害!”或者是“你是陶弘景的後人嗎?”那哥們不耐其煩,幹脆給自己起了個遠景的名字,表示自己比陶弘景還要厲害!

  趙逸興奮地看著葉誠跟他手裏的劍,問道:“這把劍還沒有名字。葉大哥,給它起個名吧?”

  葉誠覺得有劍名也好,算是劍客與劍之間初步建立的一種羈絆了。但他還是先跟趙逸說道:“你比我大,還是不要叫我大哥了,我聽著很怪。”

  趙逸難掩失落,但還是訕訕點頭。

  葉誠撫摸著手裏的劍,像是劃過情人的肌膚。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字,便說道:“就叫擇固劍吧?”

  “好名字!”梅淩雪罕見地說了句好話。

  趙逸也點點頭,頗為期待以後從他人口中聽見擇固劍這個名字。

  人都寶劍相贈,自己再沒點表示就說不過去了。葉誠問道:“真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趙逸無奈搖頭:“我爹閉關了,莊中大小事務都得交給我來處理。”

  就在眾人相顧無言之際,隻感覺勁風大作,就聽見山莊深處傳來一聲低吼。

  “滾!”

  趙逸聽見這聲音就是一喜,趕忙朝聲音傳來的方位喊了一聲:“謝謝爹!”

  不得不說,葉誠是真被趙庭明玩的這一手給唬住了。他朝趙逸說話的方向忌憚地看了一眼,然後低聲問道:“這個趙庭明,究竟是什麽境界?”

  梅淩雪眼睛裏也有著凝重。她答道:“有點可輕可重的意思,但應該不會這麽莽撞。”

  快要成為一流高手了嗎?不對,為什麽進入一流高手反而是,莽撞的行為?葉誠心裏有不少疑惑,但還是沒有開口。

  因為以後的路還長,有的是機會。

  “走吧。”葉誠笑著便把手搭在趙逸肩上。

  出了品劍山莊,趙逸朝葉誠深深鞠了一躬。正在葉誠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他解釋道:“抱歉,葉大哥。我爹最後還是沒教你無垢劍法那兩招。”雖然葉誠說了不要叫自己大哥,但是趙逸卻在這個比自己還小的人身上找到了自己跟父親一直渴求的特質——沉穩。

  葉誠這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事,當下也顧不上他又喊自己大哥這回事,爽朗笑道:“你別這麽說,想起來每招的破式都是你爹的心血結晶。我這樣貿然討要本來就不合適。見外了不是?”

  “有什麽話路上再說。要是再磨磨蹭蹭的,日落之前無錫都出不了。”梅淩雪頭也不回地警告道。

  二人頓時收聲。

  張繼姚唯恐天下不亂地朝葉誠問道:“相比梅姑娘,還是花姑娘的性格更適合做主母。你說是吧,主子?”

  葉誠咬牙切齒道:“要是巴不得我死,你就跟陳猛換換,你去當她徒弟。”

  ......

  某處酒樓中,詩兒見陳醒舉杯的手停在半空,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在城門口發現了幾個黑點。她借機問道:“既然大人這麽在意公子,為何不跟著去呢?”

  “公子既然沒叫我去,自有他的用意。”

  詩兒卻不肯罷休,她追問道:“那為何不願相送?”

  陳醒淡淡道:“公子不想見我,我也不想見公子。僅此而已。”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還有問題嗎?”

  詩兒知道是自己惹得陳醒不悅了。但她也是進退有度的人,隨即微微欠身:“詩兒告退。”

  陳醒不語,隻是雙手舉杯朝城門方向遙遙一遞,將酒送入口中,隨即咳嗽不止。

  “真他娘的辣!”說著說著,他眼角泛起淚花。

  ......

  姚府內,紀蔚然與姚易觀對坐。

  “他走了。”

  “真走了?”

  “真走了。”

  “那樣也好。唉,這事真不是我膽小。我...唉...”

  紀蔚然不再說話,等著姚易觀的下文。

  姚易觀臉色連變,好半晌才深呼吸道:“我可以幫你,但不要透露是我幫的你。”

  紀蔚然突然眯著眼睛打量起姚易觀:“為什麽?搭上太子不好嗎?”

  姚易觀為難道:“我有老婆,有孩子,有身份,有地位!我不願意因為自己做錯了一個決定,讓這麽多人陪著我死。我要是早生三十年,有他劉海誌什麽事?”最後一句話更是說的蕩氣回腸。

  雖然說的動情,但紀蔚然知道,他這樣跟兩頭押寶也沒有區別...

  “今後,一刀兩斷。”

  紀蔚然丟下這句話,絲毫不顧臉色難看姚易觀徑直離開。

  ......

  華府內堂神龕,華優有些頭疼地想要攙起姐姐,卻發現拉不動這位瘦弱女子。他苦勸道:“姐!兒孫自有兒孫福。您能護他一時,護不了他一世啊!”

  華雅閉目,單手撥動佛珠。她搖頭道:“他的世界或許很大,大到榮華富貴,鮮衣怒馬。但從他一出生,我的世界就小到隻能裝下他一個人。我不祝他萬事順遂,前程似錦;卻希望他健康安樂,多福多壽。”

  華優一時啞口無言,都不知是否該勸。

  .....

  稻香居內,劉海誌形單影隻。

  他坐在當日的位置,朝主位敬了杯酒:“廖公,你拚了命也要護住的無錫,就交給我吧...”

  “就你?你還不夠格!”

  這是劉海誌問廖公的時候,廖公永遠不改的一句話。

  但是自那日從劉廣生府中回來,廖公卻一反常態地跟劉海誌說:“如果我被葉誠殺了,而葉誠又是為了百姓考慮的。屆時你當如何?”

  劉海誌不願對廖公撒謊,便搖頭道:“如果是那樣,我...我不能替您報仇。但我也決不會幫葉誠!”

  廖公命令道:“若是葉誠殺我,你務必要助葉誠一臂之力!”

  “這...這...”劉海誌猜不透廖公什麽意思,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願意為腳下這片土地生,願意為腳下這片土地死。你能做到這份上,我才會把它交給你。”廖公說話雲裏霧裏。但是劉海誌明白,這是廖公在交代後事了...

  其實廖公假死期間劉海誌也曾勸過,但廖公仍是一意孤行。

  包括葉誠後來誅殺劉廣生,也在廖公意料之中。

  以人為子,爭一己私欲;以己為子,護一方安寧。

  所有人都不知道——三十年前,一個四十歲的中年人碰上了一個十來歲的毛頭小夥。隻一眼,那個中年人就認了那個小孩當幹兒子...

  回想起這些,四十多歲的劉海誌老淚縱橫。他哽咽地喊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