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有人歡喜有人愁
  自言自語完,葉誠閉著眼睛開始複盤起整件事。他回憶道:“花采秋說是要物色幫手,便和我在品劍大會上遇到。然後就是他們去浙江,王畿突然反水。”

  葉誠頓了頓,語言不停道:“與此同時,劉廣生派人抄了華府。我下決心動劉廣生,打算先把廖公殺了。廖公也察覺到了我的意思,幫了我一把。我借太子之手解決浙江的亂攤子,讓姚紀二人看到我的能量。然後把他們拉入局,殺了廖公。”

  說完這些,葉誠頗為感慨——他沒想到自己在下棋的時候反而還成了廖公的棋子。

  “我想接觸周邦傑,通過他接觸劉廣生。雖然無果,但認識了趙六父子。同時,劉廣生在魏朝那邊知道了我下一步,將計就計主動相邀。送走趙六的時候,我要是派人跟著,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葉誠仰麵長歎。

  收斂心緒,葉誠說著最後發生的事:“接著劉廣生用趙六的人頭激怒我,讓郝伏跟曹元植殺我們。但郝伏想不到我竟然真敢跟他搏命。然後就是柳笑風跟太子派來錦衣衛出來救場...”

  葉誠回味過來,雙眉相抵:“不對啊?誰找的他?張繼姚?”葉誠心裏不大願意相信,但是理智卻告訴他不能排除這個可能。

  葉誠掐了掐鼻梁,如釋重負道:“算了,既然劉廣生伏誅,那就意味著這件事結束了。”

  說著說著,葉誠注意到了站在門口的花采秋。他莫名其妙道:“咦?你來幹嘛?”

  花采秋還沒開口,眼淚就落下來了:“葉誠,我爹來信說要取消我們兩家的婚事。”見葉誠捂著嘴在笑,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梨花帶雨道:“你還在笑!”

  葉誠故意相激道:“好事啊!”

  “好個屁!”花采秋難得地罵了髒話,也看得出她有多生氣了。

  葉誠解釋道:“至少對江南那些公子來說是好事。你現在哭成這樣,若是被他們看到了,少不了遞帕。”

  花采秋跺了下腳,恨恨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笑我!”兩顆清淚沒有砸在葉誠心裏,但也沒有摔在地上。

  墨綠色的袖子緩緩抬起,葉誠用食指輕輕拂去花采秋的淚痕。他試探道:“既如此,你希望我怎麽做?去你們花家提親?”

  花采秋還在為葉誠如此親昵的舉動心裏發慌呢。隻聽柳笑風說道:“那倒不必,我估計你見不到他爹就被趕出去了。”

  “我什麽地方得罪了花家?”葉誠的話裏聽得出有點委屈。

  柳笑風嘿嘿笑道:“你確實沒得罪花家,但是你爹得罪了。”

  原來花家跟葉家一直都有生意上的衝突,當年的這紙婚約也是如此。在某一場關乎北直隸市場的商戰中,葉言跟當時還是花家家主花七打了個賭——如果葉言贏了,花七就得把花采秋嫁給自己兒子;而如果他輸了,他承諾有花家的地方絕不會有葉家。

  結果很明顯了...

  聽完這段因果,葉誠好笑道:“對付不了我爹,就來對付我?”

  “你可以這麽認為。”柳笑風倒是直來直去。

  雖然葉誠早已習慣了柳笑風的為人,但這記直拳卻把他打得無話可說。

  但柳笑風還是說道:“畢竟這個婚約算是花家的恥辱。如果這門親事真成了,花家恐怕就成了笑柄。”

  “這倒也是。”葉誠也不蠢,很容易就理解了柳笑風的這番話。

  柳笑風話鋒陡轉道:“但是成親一事確實刻不容緩,有人為他娘親斷命說隻能靠孩子成親來衝喜。”

  葉誠啞然失笑:“這他們也信啊?”但看見花采秋惡狠狠地盯著自己,他輕咳兩聲後板起了臉。

  柳笑風怒其不爭地指著花采秋說道:“他爹什麽都好,就是太聽老婆的話。他娘嘛,不知怎的就非常信命理術數。聽見有人這麽說,隻得改婚。”

  葉誠看了看花采秋,突然問道:“那個人有說嫁給誰比較好嗎?”

  柳笑風自然懂這番話意思,反問道:“你以為是采秋的愛慕者搞的鬼?”

  葉誠點了點頭——由不得他不敏感,在劉廣生一事中他最大的收獲就是任何看上去無關痛癢的偶然,往往是深思熟慮得到的必然。

  柳笑風仔細地回憶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這個好像他沒說。”

  “那現在呢?你們打算怎麽辦?”葉誠知道取消婚約是大勢,不是自己就能左右的。便著手排查起各人的立場。

  這番算計在柳笑風眼裏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鬧。他開起了二人的玩笑:“我要帶她回江南了。搶親那天你記得來。”

  葉誠訕笑,心裏卻是稍定——看來柳笑風是支持自己的。他又把目光轉向花采秋,問道:“你呢?”

  花采秋不敢與他對視,看著雙腳搖了搖頭:“我...我不知道...”

  這個回答並沒有讓葉誠滿意。但這既然是花采秋的意思,葉誠也不好幹涉。他點了點頭,決定道:“那就這樣吧,柳前輩先帶她回去。”柳笑風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他的反應好像有點出乎柳笑風的意料。

  感覺到柳笑風背後多半是沒看成一場好戲的失望,葉誠苦笑著擺手:“您別這樣看著我。婚約一事終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既然不想嫁我,我再勉強反而不占理。對了,梅淩雪也跟你們一起走嗎?”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聲音壓得很低,還忍不住往門口多看了幾眼。

  柳笑風掏了掏耳朵,然後彈了下尾指上的耳屎隨意道:“這倒沒有。聽說他爹給她定了個目標,沒完成就不許她回去。”

  葉誠好奇心大作,自然問道:“什麽目標?”

  “也沒什麽,好像是殺一位一流高手吧?”

  柳笑風二人走後,葉誠雙眼無神地四處張望:“殺一流高手...”

  這就是劍神的要求嗎...這也太恐怖,不是,太離譜了!

  “葉大哥,葉大哥!華府那邊有東西送來了!”

  咦?怎麽聽著還怪親切的?葉誠從趙逸手裏接過一件包裹,心裏古怪想道。

  見葉誠並不打算打開,趙逸奇怪道:“葉大哥,你不打開看看嗎?”

  “不了。”葉誠神色平靜。

  趙逸心裏像是有千百隻羽毛在搔一樣,他忙問道:“為什麽啊?”

  “因為你在旁邊...”葉誠抬頭,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等趙逸垂頭喪氣地離開後,葉誠打開了包裹。他看到一封信跟一大塊玉!

  “這玉,有點眼熟啊?”葉誠怎麽都記不起自己是什麽時候見過那玉了。他先打開信,翻閱起來。

  信是葉言寫的,內容隻有一句——“誠兒,這份琢玉心法,是爹留給你的一份禮物。若能參悟,受益無窮。”

  葉誠這才想起來,這是華府那座陸子岡的玉山啊。沒想到玉山底部竟有如此秘密!他趕緊拿起玉牌,發現上麵果然細細密密寫了百來個小字。

  “我多年琢玉,晚年悟出琢玉如琢心。如今將琢玉心法刻於遺作,願有緣人莫要重蹈覆轍。心法口訣如下:意為六根始,心為六感終。琢玉亦琢心,萬事大不同......”

  葉誠看完,便用內力將玉牌震碎。他默念著心法口訣,疑惑道:“陸子岡,晚年究竟發生了什麽?怎麽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

  “不管了,先去找趙庭明請教‘落花流水’跟‘至死方休’。”葉誠得了心法,樂顛顛地出門。

  ......

  “終於是守住了!終於是守住了!”華優看著擺設如常的華府,激動得熱淚盈眶。

  女人總是感性的。華雅見到自己弟弟這個樣子,眼眶也紅了。倒不是因為華府無恙——畢竟自己相公為這事前後奔走,雖然沒人知道,但自己總是清楚的。

  華雅之所以哭,是因為自己這個弟弟再怎麽對父親抱有怨氣,終究是明白了血濃於水。

  華優知道自己有點太小女兒作態了,抬手抹了把眼睛。他岔開話題說道:“姐,你真的放手讓誠兒去闖嗎?”

  華雅恬淡一笑,頷首道:“兒孫自有兒孫福。言之既然想讓他試試,便讓他試試吧。”

  其實華雅已經知道葉誠在習武了。她也因為這事跟相公吵過,但最後還是拗不過他。不過她見葉誠幾乎沒有在自己麵前展露過武學,也知道葉誠十分在意自己的看法。

  而葉誠那次跟趙逸套招,臉上的快樂與沉醉也被華雅收入眼底。

  為人父母,既然孩子喜歡,就由他去吧。這就是華雅的想法。何況自己也算有點底子,總不能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吧?

  華優點了點頭——他本來已經做好了說服華雅的準備,但既然自家阿姐看開了,那自己也不用多說什麽了。其實在他看來,自己這個外甥除了修為稍低,比起當年的姐夫也不遑多讓。甚至重鑄那人的榮光,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過,姐,這事最後怎麽會扯上錦衣衛?”華優有點擔憂。

  華雅揭曉謎底道:“是你姐夫叫來的。”

  是的,不是葉誠,不是梅淩雪,不是朱常洛。錦衣衛是葉言喊來的!

  “姐夫怎麽會跟錦衣衛扯上關係?姐,他不會...”華優不敢再說,他知道後麵那些話僅僅是說出來就會是掉腦袋的大罪。

  華雅搖頭否決了他的想法,她厲聲道:“別亂想,他當初答應過我的!”

  聽到這話,華優臉色稍霽——姐夫什麽都好,但有一點就是太聽老婆的話了。既然姐姐這麽說了,應該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