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落幕
  “劉海誌為什麽要幫我?”

  “柳笑風為什麽不用靈犀指法救我?”

  “錦衣衛又是怎麽知道常州府裏發生的事?”

  “沒想到小小的貪腐竟牽涉到了國本之爭?”

  “常洛此人多半與太子有關。可這位從未見過的福王,好像來者不善啊?”

  “也不知道虎子怎麽樣了...”

  “嗯,誰在喊我?”

  葉誠吃力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自己父親憔悴的麵容。他虛弱道:“爹?”

  葉言見他終於蘇醒了,欣慰笑道:“你娘剛休息,就別打擾她了。”

  葉誠正要開口,隻聽葉言又道:“餓不餓?讓人去給你盛點粥吧?”不等他回答,葉言便吩咐道:“去盛點粥來!”

  葉誠隻覺得自己的頭還是沉重,他問道:“爹,我昏迷了多久?”

  “兩天一夜。”

  葉誠這才注意到——原來趙逸父子,江南雙姝,柳笑風,劉海誌,全在這屋裏了!

  “你們年輕人聊,我們先出去了!”葉言朗笑,說完便跟趙庭明和柳笑風離開了。

  葉誠看向剛剛回答自己的梅淩雪,又問道:“劉廣生呢?”

  “死了,當場死的。”對方淡漠的表情反倒讓葉誠覺得不像是一條人命,隻是隨便殺了隻雞鴨一般。她深深看了葉誠一眼,旋即解釋道:“他是自殺,不用擔心。”

  葉誠不是很願意與這個生性涼薄之人聊天,便轉頭問起劉海誌。他疑惑道:“你為什麽要幫我?”

  劉海誌如實道:“他與我確是血親。但當年我快餓死,是你外公救我;我孤掌難鳴之際,更蒙廖公庇佑。既然廖公想幫你,我自當舍命相助。”這番話把他自己所貫徹的道義說得明明白白。

  葉誠看著快忍不住的趙逸,笑道:“你想說什麽?”

  趙逸嘴巴動了動,然後羞赧地撓了撓頭:“本來有很多話要說的,但是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葉誠莞爾。他開口道:“虎子怎麽樣了?”

  眾人麵麵相覷,最後還是梅淩雪無奈道:“我們已經找了,但還是沒有他的消息。”

  梅淩雪既然說出這話,葉誠知道虎子是凶多吉少了。他突然覺得有些疲乏,再問道:“魏朝呢?”

  提起魏朝,所有人都憤憤不平!趙逸恨恨道:“那個牆頭草見風聲不對早跑了!”

  宮裏的人多是如此——政治嗅覺極為敏銳,兩頭押寶討了好之後就溜之大吉。葉誠環視一圈,發現張繼姚不再,便問道:“續衍呢?”

  趙逸不確定道:“他好像說是有事出去了。”

  “多半是去見常洛了。”梅淩雪補充道。

  不發一言的花采秋端著粥坐到了床邊。她盛了勺粥輕輕吹了兩口遞到葉誠嘴邊。

  看著眾人促狹的目光,葉誠感覺自己的臉有點發熱。他偏過頭婉拒道:“別這樣...我,我自己來吧。”說完就要伸手去接碗,卻被花采秋輕輕拍開。

  見葉誠忐忑地張嘴,花采秋哄孩子一樣地笑道:“這才乖嘛!”

  葉誠就這麽在眾人注視下吃完了人生中最尷尬的一頓飯...

  趕緊推開花采秋的手,葉誠疲倦道:“我累了,你們先出去吧。”

  眾人陸續離開後,葉誠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葉誠被趙逸的聲音吵醒。

  按壓著發脹的太陽穴,葉誠不滿道:“你要是不能說服我,我就跟趙莊主說你打擾我休息。”

  趙逸渾然不懼,但因為來的太急,氣都還沒喘勻。他上氣不接下氣道:“是...是虎子啊!虎子回來了!”

  葉誠“騰”地從床上起身,毫無身為傷者的自覺。不過很快他也就為自己的莽撞付出了代價:“嘶,怎麽那麽疼啊!虎子呢?”

  趙逸趕緊攙他起來,忙不迭答道:“在門口,就在門口。”

  等到了門口,已經圍上了不少人。可當葉誠來了,人群像被一雙無形的手一樣自動撥開。葉誠看到了死死咬著下唇的虎子,一把上前抱住了他!他檢查著身體各處,下意識問道:“虎子,你沒事吧?”

  噗嗤!

  葉誠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腹部——那裏正插著一把刀。他表情複雜地看向虎子,不解問道:“為...為什麽?”

  虎子流著淚大喊道:“是你殺了我爹!我要替我爹報仇!”

  不止是笑會傳染,哭也會。葉誠視線模糊,兩行清淚從臉頰劃過——臉上有迷茫,有痛苦,有悲傷,有自嘲...

  劉廣生,這便是你的後手嗎?還真是精彩...

  正當葉誠如此想的時候,他看到虎子臉上劃過的淒楚。葉誠馬上用手掐住了他的雙頰。可為時已晚...

  虎子的嘴角流出一道黑色血線,他無力喃喃:“哥哥...你對我很好。所以,對不起。”

  雖然自己沒有防備,但好在虎子刺的不深。葉誠顧不上頭上不斷沁出細密的汗,吩咐道:“別管我,先救虎子!”

  重新回屋,大夫檢查下傷口包紮之後就離開了。

  葉誠朝趙逸笑道:“這次,不要再喊我了。讓我好好休息!”說完便昏昏睡去。

  眾人出了屋子,趙庭明朝趙逸冷哼道:“你給我滾過來!”顯然是不打算放過這個不爭氣的兒子了。

  自己剛剛才跟葉言拍著胸口說絕不會出事,言猶再耳之際就出了這麽一檔子事。這讓趙庭明老臉往哪兒擱啊!

  趙庭明板著臉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見自己父親朝葉言打了個眼色,趙逸也明白了父親此舉目的何在——這是讓自己給葉言一個交代。不管說得如何,都由他從中斡旋。

  想到這層,趙逸不敢再隱瞞,便把葉誠跟趙六的關係說了。

  聽完趙逸的交代,葉言擔憂歎道:“這關...隻能靠誠兒自己過了。”他又對眾人施了一禮,抱拳道:“我還有事,不便久留。告辭了!”說完就步履匆匆地離開了。

  接下來,便是各回各屋了。

  梅淩雪的房內,花采秋開口抱怨道:“我就沒見過這麽冷酷的父親。自己兒子傷成那樣了,還說有事要做。相比之下,還是他娘好點。”

  梅淩雪捂嘴嬌笑道:“你這還沒過門就開始嚼公婆的舌根?”

  然後就是一個枕頭朝她飛來...

  花采秋俯臥在床,兩隻腳不安分地上下擺動。她隨意道:“梅姐姐,能不能跟我說說你們那天的情況啊?”

  梅淩雪把枕頭丟了回去,慢悠悠地將那日戰況娓娓道來。聽完她所說,花采秋有點奇怪:“錦衣衛是哪裏來的?”

  梅淩雪老實搖頭,但還是提供起幾條思路:“這個我也不清楚,應該是他的後手或者是柳伯伯的幫忙。”

  沒得到滿意答案,花采秋不悅道:“不過那時候為什麽柳伯伯沒用靈犀一指救他呢?”

  梅淩雪倒是沒有跟著花采秋起勁,而是解釋道:“若是尋常暗器,柳伯伯自是不在話下。若真接下火銃,柳伯伯起碼得廢兩隻手指。”

  聽了梅淩雪的解釋,花采秋杏眼圓瞪。她半信半疑道:“真這麽嚴重?”

  梅淩雪麵露無奈地反問道:“那東西是打仗的時候才用的,你覺得呢?”

  花采秋也不再質疑,她突然緊張道:“那,那他爹剛剛說的什麽要靠葉誠自己過了是什麽意思?大夫不是說刃上無毒,隻要多加休息就好了嗎?”

  梅淩雪這時候倒有了老師的樣子,她循循善誘道:“若是葉誠為你而死,你會如何?”

  直勾勾的目光盯得花采秋心裏很亂,她最後還是怯怯答道:“會...會哭吧。”

  花采秋這話說出來自己都對這個簡單到乏味的答案有點沒底氣——不知道是覺得痛哭流涕配不上為卿赴死,還是因為事情還沒發生的那種不確定。

  也或許,在她心裏表達難受的唯一方法就是哭了。

  “你覺得,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花采秋聽見梅淩雪的問題,開始沉思起來。像是為了彌補剛剛那個答案枯燥,這次她斟酌了許久才說道:“一個像太陽一樣的人。”

  梅淩雪有些不解。她好奇道:“太陽?”

  隻聽花采秋旁若無人地肯定道:“就是太陽。雖然有時候會讓人感覺難受,但通常情況下跟他打交道很舒服。心裏有事的時候,找到他,馬上煙消雲散。也不知道那壞小子那張嘴騙了多少女人!”她的最後一句話,聲音很輕,輕到隻有自己聽得見。

  梅淩雪還在思考,花采秋嫣然笑問道:“你呢?你覺得他是什麽樣的人?”

  “像雨一樣的人。”

  “雨?他有那麽煩嗎?咦,梅姐姐,你臉怎麽那麽紅?”

  “閉嘴!快睡覺!”

  ......

  品劍山莊某處院內,趙庭明與柳笑風對坐。終究還是趙庭明忍不住開口問道:“柳前輩,這錦衣衛為什麽會突然出現?”

  柳笑風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道:“應該是葉誠安排的吧。”

  “他怎麽會認識錦衣衛的人?”趙庭明不知道是懷疑柳笑風,還是真的不解。

  柳笑風不耐煩地擺手道:“無所謂了,等他醒了你去問他吧。反正這事已經結束了。”

  “是啊,結束了。隻是沒想到是這個結果。”趙庭明為葉誠的境遇而擔憂——這麽個容易鑽牛角尖的人,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出來。

  柳笑風倒是幸災樂禍地說道:“早跟那混小子說了不要查不要查。當官的哪裏有幹淨的?好了,現在他滿意了?還敢動朝廷命官,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趙庭明本想替葉誠說說好話,但想起眼前這人的身份與脾氣便訕訕住口。

  不過柳笑風話鋒一轉,開始為自己看好的這個後輩扼腕起來:“唉,最後還是卷入了這場爭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那混小子真是...唉...你說葉言他也是,自己要報仇就報仇!還把自己兒子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