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再死一次(上)
  聽了葉誠的話,二人臉上皆閃過一絲不屑。姚易觀更是傲然道:“他劉廣生也敢動我?”

  紀蔚然倒是看著葉誠若有所思。

  葉誠無奈地搖了搖頭,輕笑道:“劉廣生自是不敢,畢竟二位身後都有朝堂之人撐腰。可稅監就不一樣了...”

  紀蔚然身體劇震,然後單膝跪地道:“公子救我!”

  要不怎麽說以女子之身當上了管事之人呢?這見風使舵的功夫真是厲害啊!葉誠稍微對紀蔚然有了些改觀。他覺得行走江湖,識時務是必備要素。你若武功蓋世,那自不用識時務;可你若半吊子,識時務甚至能保你一命。

  至於那些功夫不到家還不識時務的,葉誠覺得真是活該他們死路一條!這種人往往開口閉口就是俠義,殊不知命都沒了拿什麽去行俠仗義?去地府行俠仗義吧!

  骨氣隻博身後名,黃白方能治百病。

  葉誠趕緊扶起紀蔚然,既是寬慰又是自責般地說道:“進去再說吧,否則該怪我待客不周了。”

  二人連聲稱是,心下也長舒口氣。

  葉誠願意主動邀請他們,也算是接納他們了。

  “趙莊主,貴客到!”葉誠大咧咧地喊道。

  “叫本莊主所謂何事啊?”趙逸老氣橫秋道。

  葉誠沒好氣地笑罵了一句“滾蛋”,然後問道:“你爹呢?”

  趙逸撇撇嘴,嘀咕了一句“少莊主也是莊主”後答道:“我爹出去了。”他的目光突然放到姚易觀二人身上,尤其是紀蔚然。他問道:“這兩位是?”

  葉誠幫忙引薦道:“我介紹一下,姚易觀姚老爺,紀蔚然紀夫人。這位是品劍山莊少莊主,趙逸趙公子。”他看得清楚,趙逸聽見“紀夫人”三字的時候眼裏的光彩不再。

  趙逸警惕道:“我聽父親提起過二位。不知二位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嗯,這小子還挺像那麽回事的。看著趙逸不卑不亢的樣子,葉誠暗暗點評道。他開口道:“這二位與我有事相商,你準備間屋子。”

  “好!”趙逸一口答應下來。說完他就看著紀蔚然歎了口氣,搖頭晃腦地離開了。

  紀蔚然自然感覺得出趙逸情緒的起伏,她奇怪道:“這個趙公子,怎麽了?”

  葉誠總不能說“他對你有意思,可惜你已為人婦了”,便搪塞了句“無妨”。

  趙逸兜兜轉轉還是選了當初葉誠跟趙庭明談話的屋子。他撓撓頭,不好意思道:“就是這兒了!父親以往與人談話都是在這兒了。”

  這要不是有外人在場,葉誠都想揍他了。剛剛帶自己三人逛了整個品劍山莊,然後找了這麽個正對山莊大門的屋子?!

  葉誠拒絕了他的好意,無奈道:“算了算了,二位來我房裏吧。”

  趙逸趕緊溜之大吉。

  在自己屋裏,三人坐在桌前聊了起來...

  葉誠繼續起剛剛的話題:“他既然不知道我們的關係,索性我們就將計就計。”

  “何解?”姚易觀率先問道。

  葉誠答道:“現在放出消息,你們二人正在追殺我。而且要來真的,派出你們所有手下。”

  姚易觀不知道葉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以為他還在試探自己,躊躇不安道:“這...”

  葉誠見紀蔚然愁疑不定地看著自己,也知道二人是誤會了。他解釋道:“我話就放這兒。隻要七天,七天後我要他再死一次!”

  聽見這話,二人心神稍定。葉誠見狀,突然敲起桌子深思道:“至於稅監那方麵,他沒撈到什麽好處應該是不會走的...”

  另外二人也都是人精,自然知道他話中的意思。姚易觀咬牙答道:“廖公一事若能解決,我定當出力。”倒真不是他不想給,而是他之前已經把錢給了浙江提刑按察使,銀兩一事實在是捉襟見肘。

  倒是紀蔚然拿出五張銀票拍在桌上,爽利道:“我這邊可以先拿出五千兩。事成之後,還有五千兩。”

  “銀票啊?”葉誠不大喜歡銀票。銀票兌換也是要錢的,把這東西給魏公公沒挨頓打都不錯了。至於出了省不能換,這個葉誠倒不擔心——無錫縣屬常州府,常州府又屬南直隸。南直隸好啊!南直隸不愁換不了銀子。

  葉誠擺手說道:“如果可以,還是給現銀吧。他們是要回京的,到了那邊不能兌換的話...”話不說盡,是因為不說完更有威懾力。

  紀蔚然也輕頷粉首,乖乖把銀票收了起來。

  葉辰起身朝門口伸手,下了逐客令:“若無事,就七天後再見吧!”

  送走二人,葉誠心情大好——這回連討好稅監的錢都不用他出了。“這一記借花獻佛,當真是妙啊!”他沾沾自喜道。

  “葉誠,葉誠!”

  若擱平日,花采秋這麽吵鬧的聲音隻會讓葉誠心煩。可畢竟人逢喜事精神爽,這嘰嘰喳喳的聲音此刻落入葉誠耳中卻像是喜鵲一樣。

  葉誠開門,笑嘻嘻地問道:“什麽事?”

  “你還有臉笑!”花采秋恨恨地跺了下腳。她質問道:“我問你,宴會那晚你跟梅姐姐說什麽了!”

  葉誠的臉冷了下來,他反問道:“你怎麽不去問她?”

  花采秋羞惱道:“廢話!她要是說我還問你?”

  葉誠自認那晚沒說錯什麽,便把說過的話如實告知。說完後他調笑道:“不然你去跟她說你非常討厭我,讓她再來罵我?這次我就不還口了。”

  花采秋學起葉誠摸著下巴,過了好一會兒才粉唇輕啟道:“這也是個辦法,我去試試!”說完就一蹦一跳地離開了。

  葉誠覺得她這樂天的性子甚是討喜,也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一旁的張繼姚倒是說道:“公子跟花小姐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葉誠打發走他:“別說風涼話了,去把找陳醒找來。”

  不多時,陳醒步履匆匆地來了。

  葉誠深沉道:“讓你去監察郝伏,監察的如何了?”

  陳醒立即道:“你們前腳離開,郝伏後腳進入了那個酒樓。想來應該是去看廖公的情況。”匯報完情況,他又激動道:“公子,廖公是真死了嗎?”

  “沒,但也跑不了。”葉誠也不瞞他。見他麵露失望,葉誠安撫道:“我答應你。七日後,便是他的死期。在此前,我需要你好好監視郝伏的情況。”

  陳醒領命離去。屋內又空無一人。

  葉誠分析起情況:“沒想到郝伏竟被劉廣生派來保護廖公。看來廖公真的未死!”他摸著已經有點紮手的下巴,擔心郝伏的出現打亂了自己的部署:“七日後要是郝伏還在的話,要殺他就難了啊。”

  現在隻能寄希望於柳笑風能在這七日內趕來了。

  可惜天不遂人願——到了第七日,柳笑風還沒有出現。但令葉誠欣慰的是,江南雙姝的關係倒是有所緩和。

  這幾日,陳醒天天來報外麵對葉誠的態度。可就到第七日,卻沒了風聲。

  確定了廖公辦葬禮的地點,葉誠喊上梅淩雪一起去——柳笑風不在,隻能依靠她了。

  ......

  “姚易觀姚先生到!”

  話音剛落,姚易觀身著黑衣,帶著一大票人前來吊唁。上完香,鞠完躬後,他握住劉海誌的手悲痛道:“劉老弟節哀,我已經吩咐下麵的人去尋葉誠了。隻要他還在無錫,挖地三尺我也能把他找到!”

  劉海誌眼眶通紅,悲痛道:“多謝姚兄!”

  “紀蔚然紀夫人到!”

  二人循聲望去,隻發現紀蔚然未帶一人。紀蔚然身著黑衣,雙眼紅腫。她聲音嘶啞地跟劉海誌說道:“劉大哥你放心,我手底下所有的人現在還在找葉誠。隻要一有消息,第一時間就通知你!”說罷,她還看了姚易觀一眼。

  姚易觀氣得鼻子都要歪了——自己剛剛才說已經吩咐去找人了,可現在卻帶了一大幫人來吊唁。

  門外的江湖客交頭接耳道:“看來廖公還真是有聲望啊,另外二人都來吊唁了。”

  “可不是嗎?據說是那個葉誠殺了廖公。”

  “葉誠?這名兒好熟啊...”

  “就是當代劍首啊!華公的外孫!”

  “不會吧?華公外孫?華公外孫怎會做這事?”

  “姚易觀跟紀蔚然都在找他,難道不是他嗎?”

  “誒,那你說他會不會來吊唁啊?”

  “是你你會嗎?”

  “我肯定不會啊!裏頭那些人巴不得把我大卸八塊!”

  可是很快他們就沒聲音了。

  “華...華家葉誠到!”閽人磕磕巴巴的聲音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不過葉誠身旁跟著的梅淩雪卻分散了絕大多數注意力。

  葉誠連滾帶爬地棺前,哭天搶地道:“廖公!廖公你為何忍心棄我而去啊!你這一去,我該找誰下棋啊!”

  他看了看躺在棺前的廖公——這老東西臉色隻是稍白,並沒有死了好幾天的樣子。他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著頭,磕出了血也不管。

  好一會兒,葉誠才踉蹌起身。滿麵血汙的他緊緊握住劉海誌雙手,淒愴道:“劉兄,可還有前來吊唁的?”

  劉海誌搖了搖頭,沙啞道:“應當是沒了。”

  葉誠直接把棺材蓋合上,痛苦地解釋道:“廖公的音容笑貌言猶在耳,我實在不忍睹麵思人。”說完就伏在棺材上淒厲大哭。

  他滿麵的血汙,讓所有人為之動容。

  “看這個情況,好像人真不是他殺的啊?!”

  “我就說嘛!華公那麽仁義,怎會有這樣的孫子。”

  “哭的太慘了,你說他是廖公孫子我都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