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入獄
  葉誠沒有再問,梅淩雪亦不開口。轉過一個街角,她朝陳猛吩咐了幾句並支開他後,開口說道:“再喝一場。”葉誠知道她隻是在通知自己,便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算是同意。

  梅淩雪轉身進入一家酒樓,然後就拎著兩個食盒出來了。葉誠屁顛屁顛地上前從她手上接過頗有分量的食盒,問道:“去哪兒吃?”

  梅淩雪惜字如金道:“跟我來。”說完就往城外走。

  看著還未落下的太陽,葉誠覺得差不多是酉時,便提醒道:“喂喂喂!再走出城了啊!”

  梅淩雪似是沒聽見,自顧自地走。

  出了城,葉誠在心裏盤算道:應該是酉時,隻是不知道幾點。得趕在戌時三點前回來啊!不然就得宵禁了。就在他想事情的時候,梅淩雪已經施展起輕功翩然而去。

  葉誠一拍腦門,也趕緊用點雲踏月追尋那抹倩影。

  “呼,呼...”葉誠不住地喘著粗氣。他沒想到自己追了那麽久才追上梅淩雪,而且還是在她主動停下來的情況下。按道理說,自己的輕功應該不遜色於她才對?

  葉誠看著身旁英姿勃勃不遜男子的梅淩雪,暗忖道:她莫非要一流了?

  梅淩雪若無其事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像是洞穿了葉誠的靈魂。她抿了抿嘴微露無奈,替葉誠答疑:“你輕功確實很好,隻是沒有心法相輔。”

  葉誠臉色一黯,低聲喃喃:“心法...”這東西自己早聽林伯說過。可林伯也說過,心法這東西可遇而不可求。如果不是加入門派或者投靠了江湖上某個勢力,隻能憑自己機緣獲得。

  “心法很重要。或許你學的武功跟你所學心法的精義有衝突,但隻要你駕馭住了心法,你的武學招式隻強不弱。而那些適合你心法的武功,隻會更加強大。我的踏雪尋梅與我的洛神心經正好相適,所以我施展輕功比你快。”

  正當葉誠驚訝於梅淩雪也有能說會道這一麵的時候,梅淩雪丟了個酒壇子過來。

  葉誠隨手結果,拆開紙封一絲甜膩膩的香氣沁入他的心脾。他下意識拿起來抿了一口,發現這酒芳醇的同時還是甜的?他大讚道:“好喝!這叫什麽酒?”

  “金華酒。”梅淩雪變臉簡直比翻書還快——剛剛還喋喋不休同他解釋的,轉眼間就又變成冰美人了。

  葉誠沒有再喝,剛剛在酒樓裏被那些老狐狸灌得太多了。他懶散地趴在一塊大石頭上問道:“你的洛神心經,是否就是某位高人從洛神賦中所悟得的心法?”

  “是。”梅淩雪簡明扼要地答道。

  葉誠突然問道:“你可帶佩劍?”

  梅淩雪倒是沒想到葉誠會有此一問,微愕搖頭。

  葉誠輕輕搖頭:爺爺的配劍放在了白雲城,自己一直都是用普通的鐵劍來練劍了。是該考慮給自己準備把趁手的好兵器了...

  梅淩雪見葉誠魂不守舍,便問道:“怎麽了?”

  “沒事,沒事。”

  既然沒法教她貴妃回眸,葉誠也不會繼續在這個事情上糾結。他岔開話題:“既然已是新招,再叫踏雪尋梅不合適了吧?有沒有想過換個名字?”

  見葉誠滿臉興奮,梅淩雪便順著他的意道:“你說。”

  葉誠迫不及待道:“當初踏雪尋梅,你是如何破式的?”

  “你連破式都知道了?”梅淩雪略微吃驚,隻是沒在臉上表現出來。見葉誠點頭,她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沒回答他的問題,便答道:“尋。我當初以尋字破式。”

  葉誠聽得微微頷首,附和道:“嗯,若以踏字破式輕功的輕應該是無法體現了;雪字倒是輕了,隻是體現不出快;梅字不是我能破的。相較之下,我也會破尋字。”

  思量幾番後,葉誠征詢起梅淩雪的意見:“新招不如就叫飛鴻踏雪?正好洛神賦裏也有‘翩若驚鴻,矯若遊龍’。”

  梅淩雪倒是沒有反對,而是開口問道:“以何字破式?”

  “飛鴻。”葉誠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破二字式?”梅淩雪黛眉微蹙。看得出來,破二字式對現在的她來說,也有點吃力。

  葉誠衷心道:“如果是我也會單破飛字。但我絕不會害你,你若能破飛鴻二字,我定當贈你一份大禮!”

  梅淩雪聞言輕頷螓首。葉誠知她不是為了那份禮而是真的相信自己,心裏也大為感動。

  見梅淩雪已經開始思考起如何破式,他投桃報李地提醒道:“不需要觀察飛鴻行跡。從子瞻先生的《澠池懷舊》中悟,或許更有收獲。”

  梅淩雪聽了葉誠的意見,便低吟起來:“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複計東西。應似飛鴻踏雪泥,鴻飛那複計東西...”不一會兒她便抬起頭,美眸異彩漣漣。

  見梅淩雪似有所悟,葉誠也欣慰地點頭。他舉起葫蘆伸到她的麵前:“恭喜。”

  梅淩雪也舉起葫蘆,展顏笑道:“該是我多謝你。”葉誠看見她眉眼間的英氣,隨著那一笑就變成了孩童般的稚氣。他腦子裏想起另一句詩...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葉誠心旌搖蕩的同時也暗罵自己膚淺,過早地下了決斷。若知梅淩雪笑起來如此仙姿佚貌,他斷不會將花采秋的笑與她相提並論。隻不過想起剛剛的猜測,他的心突然有點酸溜溜的:真是便宜了常洛了。

  葉誠魂不守舍的同時,對貴妃回眸也有了新的體悟。

  “你怎麽了?”梅淩雪冷冰冰的聲音將他凍醒。

  葉誠自然不會孟浪到說什麽太好看。他輕咳兩聲後牛飲一大口酒!梅淩雪滿意地點頭,也喝起酒。

  二人一時無言。

  也不知喝了多少杯,葉誠隻覺得舌下生津,連同心思也變得煩躁起來。他自知不勝酒力,看了眼天色後提議道:“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不急。”梅淩雪輕啄一口,然後問道:“你還記得我們倆第一次見麵嗎?”

  葉誠的意識雖然開始變得混沌,但也還沒到不省人事的地步。他笑道:“在白雲城,你同你父親來我家送劍。”

  梅淩雪順著他的話繼續道:“然後碰上了阿猛父母與一名江湖高手打鬥,好在父親及時趕來。”

  葉誠見她喝的興起,也不再開口,任由她自己說下去。

  梅淩雪補充道:“然後便是阿猛想拜我為師。”

  葉誠想起阿猛拜師,會心一笑。不料梅淩雪卻突然看向他,眼神幽深地說道:“我本想將你也收為弟子。”

  葉誠表麵上苦笑道:“可惜在下沒這個福分。”心裏卻慶幸不已:幸好沒當她弟子,不然豈不是一輩子翻不了身?

  梅淩雪平淡道:“你可還記得那句話?”

  這屬實把葉誠難住了。他老實搖頭,答道:“不知。”

  “劍之道...”梅淩雪還未說完,葉誠便打斷道:“在於誠。或許這也是我父親給我取名誠字的原因吧。”

  “十年過去了,當初像狗一樣趴在院子裏的那個少年也成了當代劍首...”梅淩雪喝了口酒,神色恍惚,雙眼迷離得像是陷入了追憶之中。

  葉誠不知道她的情緒為什麽這麽多變,趕忙開解道:“不過是你讓著我罷了,我當時撐死三流水準。”借著月光,葉誠再度打量起這位武林第一美人——她的五官還是不像別的女孩子那樣柔和。但因為飲酒過多導致的雙頰酡紅,衝淡了她眉宇間的淩厲。

  所有適合或者讚美女孩子的字詞——諸如美,媚,嬌,俏,恬這一類的評價用在她身上很突兀。可她就是有種令人說不出來的舒服。她若男兒之身,必然是世間第一美男子;她若女子性格,也定是天下第一美人。隻是偏偏女生男相,還不得似水性格。

  不是字字不符,反而是字字皆符。

  “葉誠,你要好好修煉,做我一輩子的對手!”

  聞言,不知是酒意上湧還是心神不定,導致他身體晃了晃。好半晌才答了個“好”字。

  “葉誠,對不起!”

  葉誠上下眼皮依然吸附在一起,他強打精神探身問道:“什麽?”然後他就失去了意識...

  第二天,葉誠在大石上醒了。不過不止梅淩雪一個人——花采秋,張繼姚還有陳猛也來了。

  葉誠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翻身下樹。他見其他人一臉急切,便問道:“怎麽了?”

  花采秋結巴道:“官...官兵衝進你家,把你家人帶走了!”

  葉誠被這一句話嚇得睡意全無。見張繼姚點頭,他緊張道:“怎麽回事?”

  張繼姚答道:“知縣下令抄的家。”

  葉誠心下生疑:知縣?廖公沒跟劉廣生提起過我嗎?但他很快就想起張繼姚昨日那句話...

  “見人心!”

  知縣想借我華府討好稅監?!這背後有沒有劉廣生的授意?

  在場眾人感覺葉誠的氣勢突然變化——自內而外散發的凶戾之氣讓梅淩雪跟陳猛第一時間想到了那日葉誠那招閻王索命;而花采秋隻是滿麵愁容,緊張又擔憂地看著他;張繼姚嘴角卻掛著似有若無的笑。

  葉誠聲音低沉的仿佛不是出自他之口:“我娘呢?”

  張繼姚平靜答道:“主母跟舅爺一並入獄了。”

  “好。”

  “好...”

  “好!”

  葉誠連說了三個好,但他給眾人的感覺卻非常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