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自救
  梅淩雪直視葉誠雙眼,問道:“你要怎麽辦?”

  葉誠沒有回答,他繼續問張繼姚:“他們隻抓人?我們要是進城,會怎麽樣?”

  對方搖搖頭,告知道:“不會怎麽樣,他們要的隻是華府。”葉誠稍稍放心,隻聽他繼續補充道:“也不好說,朝令夕改也不是不可能的。”

  該怎麽辦?自己跟無錫知縣也算有一麵之緣——在葉誠的印象裏,知縣對外公推崇備至,按理說沒道理會突然發難。不過稅監一事事關前程,變卦也能理解。

  找廖公?此事背後還有知府的影子,找廖公太危險。

  找常洛?浙江那邊的事還需要他幫忙,太早用掉這份人情反而會讓自己很被動。

  找父親?隻有娘親知道怎麽聯係父親,而娘親身陷囹圄。

  ......

  就在葉誠一籌莫展之際,常洛看著窗外浩浩蕩蕩的官兵緩緩道:“發生什麽事了?”

  那名一入宮跟著他的太監謙卑答道:“說是華府抗稅漏稅,無錫知縣奉稅監之命抄了華府。”

  常洛挑了挑眉,重複道:“華府?!”

  “是!”太監答道。

  常洛沒有繼續糾結華府的事,而是拍著桌子憤慨道:“稅監礦監,我看是監守自盜!替人收稅,收的稅都哪兒去了!”

  太監跪伏在地,如履薄冰道:“主子息怒...”

  常洛可不是那種會動不動遷怒於下人的紈絝。他沒好氣地擺手:“你趕緊起來。”

  太監應了聲是,戰戰起身。隻聽自己主子繼續黯然歎道:“我僅僅是看不慣罷了...”

  這話太監可不敢接。同時他也想到自己主子現在也麵臨著極為複雜的境地,輕輕歎了口氣。

  常洛沒有再表現出負麵情緒,而是興致勃勃地說道:“我倒要看看,繼姚當如何助他破局!”

  ......

  姚易觀正在飲茶,卻聽下人來報有客來。姚易觀頭也不抬地問道:“誰啊?”

  下人恭順答道:“一個年輕人。他未通報姓名,小的也不知。還托小的給老爺帶句話。”

  姚易觀威嚴開口:“說!”

  “昨日剛飲酒,今日特來拜會姚公。”

  姚易觀趕緊起身:“快讓他進來!”

  對,這就是葉誠想到的法子,也是之前在酒局上用過的伎倆——他推斷昨晚酒局上的人都知道常洛身份,既然常洛那麽給麵子,自己也不好拂了他的意。於是他就來找姚易觀了。

  “葉公子!您怎麽來了!”

  姚易觀的語氣顯得很是驚喜。他看著葉誠身邊的張繼姚,示意葉誠代為引薦:“這位是...”

  葉誠也正有此意,便介紹道:“張繼姚,府裏的下人。”

  張繼姚朝姚易觀微微鞠躬:“見過姚公。”

  姚易觀倒是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張繼姚,然後用著比之前還熱絡的語氣招呼道:“我們倆還挺有緣啊!我姓姚,你名為繼姚。”

  張繼姚勉強笑著應了聲是。

  姚易觀看向葉誠,反問道:“葉公子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華府被稅監盯上了,此事你可知?”葉誠開門見山。

  果然,姚易觀聽完這話為難起來:“葉公子,稅監可是朝廷派下來的...”

  葉誠思維跳躍道:“你對廖公怎麽看?”

  不料姚易觀破口大罵:“那老東西,仗著背後有劉廣生撐腰就倚老賣老。什麽事都敢出麵。上次我手底下一個人,跟那個叫劉海誌的起了衝突。第二天他就領著劉海誌過來找我,說什麽看在他的麵子上這事就算了。”

  說完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又補充道:“雖然我也挺喜歡劉海誌這家夥的,但下麵人的事就讓下麵人解決,動不動上門來讓人給個麵子怎麽回事?到底是誰不給誰麵子?”

  葉誠眼睛微微睜大,出言問道:“聽姚公言外之意,需要我替你解決廖公嗎?”

  姚易觀皮笑肉不笑地答道:“葉公子不會拿我尋開心吧?”

  葉誠聳聳肩,開門見山道:“您身份特殊。聽您的言外之意,好像對他不滿很久了。需不需要我幫您解決他”

  見葉誠如此坦誠相對,姚易觀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謹慎道:“你想要什麽?”

  “我知道您與浙江省提刑按察使有關係。但浙江那邊,主謀左伯麟我早晚要處理。”葉誠邊說邊觀察著姚易觀的臉色。

  姚易觀聽葉誠說完,臉色很是不好看——在他看來,葉誠這是威脅!

  葉誠朝張繼姚的方向打了個眼色,低語道:“想必您也還記得,常公子在酒席上問的那位。我不怕告訴你,我跟常公子素昧平生。但他好像就不一樣了...”

  見姚易觀有所動搖,葉誠明白他算是投鼠忌器了,便繼續道:“華府一事自有我來處理。等處理完了,我會用掉這份唯一的人情,讓常公子幫忙清理浙江官場。水至清則無魚,首惡左伯麟跑不了,不代表其他人跑不了。”

  盡管姚易觀很看不起“打一巴掌給個棗”這種低級的馭下之術。但不得不說,他被葉誠說服了。他不耐道:“廢話少說,你想要什麽!”

  葉誠爽朗笑道:“姚公果然是爽快人!我希望能見到稅監,並且讓我探監。”

  “我答應你!”姚易觀沒有太多思考就接受了葉誠的條件。其實也正常,談到這份上,什麽試探什麽威脅都沒有用。

  聊完正事,姚易觀埋怨似地說道:“唉,不要叫姚公了。你我就以兄弟相稱吧。”

  葉誠見他示好,也打蛇隨棍上地笑道:“那小弟托大,喊一聲姚兄。”

  “這樣便好,這樣便好!哈哈哈哈哈”姚易觀大笑。

  ......

  監獄內,當今日的飯送上來的時候,華雅注意到有一個人長得很像自己兒子!她驚訝的同時看見那名差役指了指那碗米飯。

  華雅拿過碗,伸手挖了挖。竟掏到一張紙條,看了紙條上的內容後,她便把紙條吞了!

  原本焦急但又不願表露在臉上的她,隨著紙條入腹反而鎮定下來,臉色也跟著柔和。就好像剛剛吞下去的不是紙條,而是補藥一樣。

  .....

  品劍山莊,花采秋見葉誠回來了忙不迭問道:“怎麽樣了?怎麽樣了?”

  葉誠雙肩突然垮了下來,像是做完一件極為困難的事。他勉強笑道:“差不多了。姚易觀那邊願意幫忙。”

  “見到你母親了?”梅淩雪的問題倒是很深刻。

  葉誠點頭應道:“嗯,見過了。”說完他又跟身邊的張繼姚吩咐道:“此事不用聯係常洛。另外,你再去姚府跑一趟,問問他什麽時候能約到稅監。另外...”葉誠頓住,揮手打發道:“就這樣吧,你跑一趟。”

  “是。”張繼姚領命而去。

  送走用著越來越順手的張繼姚,葉誠拍了拍手給自己打氣:“好,那麽接下來,就等著約見稅監了。”

  “就,就這麽簡單?”花采秋看著葉誠一副穩坐釣魚台的樣子,還以為他所有事都做完了。

  局勢大好,葉誠的心情好很多了。他笑著解釋道:“這東西吧,本來就很簡單。別人要我不好過,我就找能讓他不好過的人。包括你們浙江一役,沒處理好的原因就是左伯麟突然對王畿更有利用價值了。”

  花采秋聽得似懂非懂。她又問道:“可是我聽說王畿不是那樣的人啊。”

  葉誠正色糾正道:“你錯了。恰恰是因為王畿是愛民如子的人,所以才要比那些貪官更迫切地想要往上爬!”

  這回花采秋可真的不懂了。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滿是疑惑:“這又是為什麽啊?”

  “隻有身居高位,才能用權力壓製住那些貪官。”葉誠怕她不明白,又解釋道:“你可還記得當今皇上剛繼位時的首輔?”

  “你是說,張江陵?”花采秋說完就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

  葉誠微微頷首。不管她真知道還是假知道,他都不想多說什麽了。

  第二天,張繼姚就來找葉誠了。不給葉誠吃驚姚易觀的辦事速度,他就拉著葉誠出門了。

  到了地方,隻見一個老太監正襟危坐。

  葉誠進屋入座,張繼姚乖乖在門口等著。

  因為有求於人,葉誠一開始就把姿態擺得很低。他近乎於諂媚地問道:“我是華公外孫,不知這位爺怎麽稱呼?”

  之所以不稱呼“公公”,是因為這詞一般得是宮裏的人才能說的。自己一介白衣,胡亂稱呼“公公”反而容易惹惱對方。思前想後,葉誠用了“爺”這個詞來稱呼他。雖然也有可能冒犯,但他覺得既然能派下來當稅監,應該不會那麽小家子氣才對。

  果然,那太監聽見葉誠喊他“爺”之後,原本緊繃的臉也鬆了下來。但他也知道自己此次是來吃人血肉的,便不冷不熱道:“咱家姓魏。”

  葉誠欠身道:“魏爺。”

  不知魏公公是不是做人沒法直來直去,做事倒是直來直去。他挑明道:“免禮了。說吧,你來所為何事?”

  葉誠依舊賠笑。他樂嗬嗬地說道:“我來與魏爺談個買賣!”

  魏公公聽說有錢才入賬,眼睛都亮了。他急忙道:“哦?說說看。”

  “我知魏公公是稅監,是奉命收稅。我也知魏公公其實是要養一批人...”他還沒說完就被魏公公打斷:“說重點!”

  葉誠語出驚人:“好!重點就是,我不可能將華府交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