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喬蒼,我陪你
  喬蒼怔在原地許久,橘色的夕陽將他身影拉得欣長而清瘦,唇邊叼著的煙卷在無聲無息間墜落,火苗焚燒一片衣袂,他察覺卻不曾拂去,失神注視這輛洋車越來越遠,我明媚燦爛的臉孔被風鈴遮掩,被白紗模糊,被呼嘯的人潮覆蓋。

  他在我眼中像一波斑斕的光圈,一片汪洋之上的明珠塔,我情不自禁為他而歡喜,為他喪失理智,為他而癡迷,為這一刻久違的亡命天涯,而顫栗瘋狂。

  我吩咐老伯跑得慢一些,他放緩腳步,笑嗬嗬回頭問那個男人是不是你漢子。

  我說是呀,還是個不解風情的蠢漢子呢。

  我朝身後大喊,“喬先生來追我,追上了我就不給你惹禍了,否則我去西街的高樓上拋繡球,招親十個八個猛男,輪流伺候我,你可連我的邊兒都摸不到啦!”

  清脆的笑聲飄飄蕩蕩,灌入他耳中,天際彌漫的晚霞,猶如女子十裏紅妝,灑落這紛多情的世間,搖曳的藍色風鈴將我一身白裙映照得更曼妙純情,奪去這趟街路過的一雙雙眼睛。

  喬蒼從後麵追上來,防禦雨水的風衣在烈烈風聲中揚起,那般英姿瀟灑,攝人心魄。我等他追到車旁,讓老伯再拉得快些,越快越好,他腳下仿佛踩了火輪,一溜煙衝了出去,我看著又被拉遠的喬蒼,笑得眉眼彎彎千嬌百媚,“聽說喬先生那晚把我托付給了別人。頭也沒回就走了。”

  他微微皺眉,“沒有辦法的事。”

  我嘟嘴哼,“這車停不下,不能讓你上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他被我氣笑,一個矯健利落的騰空翻躍腳尖竟抵住了車軸,隻是兩旁的車流人海不息,他沒有支撐多久,便被另一輛風馳而過的奧迪刮了下去,我伏在敞篷上伸出手,風鈴的流蘇穗兒和我的發梢糾纏,拂過他手腕,分不清是誰的溫柔,他剛剛將觸摸到,又被我媚笑躲開,“喬先生怎麽不歡喜呀。”

  他說怎麽不歡喜。我指了指自己的臉,“我沒有看到你笑呀。”

  他被我磨得毫無辦法,露出整齊皎潔的牙齒,那一瞬天邊霞光黯然失色,連著嬌花嫩柳都成了平淡的陪襯。

  我這才罷休,讓他扯住我手腕跨上洋車。

  他似乎重獲失散多年的至寶,我沒有開口說上一句話,便被他發了瘋般吻住唇,狠狠吸吮翻攪,舌尖殘留的濃烈煙霧如數侵占包裹我,風鈴依舊簌簌搖曳,淺淡的晚霞籠罩我和他的臉,仿佛添上一抹胭脂。

  這是我愛的男人。

  深入骨髓,瘋魔至此。

  我無比確定,就在我剛剛見他那一刻。

  我愛喬蒼如一場來勢洶洶的洪水,一場覆蓋生死的泥石流,所有人都奔逃,躲閃,掙紮,唯有我張開雙臂,和他卷起滔天巨浪,沒入蒼穹,刺穿雲霄,無怨無悔。

  我願意不惜一切為容深報仇,我知道那是愛,可這樣的愛摻雜了恩情,愧疚,依戀與人性。真正的愛情什麽都不該有,是純粹的,猖獗的,赤裸的,可笑的,我願意拋掉所有,甘願放棄這俗世的美好,眷戀,放棄我未曾去看過的世界,走過的路,未曾來得及經曆的故事,和他一同轟轟烈烈死在這誤了我終生的風月。

  這趟街巷很長,比我見過的每一條路都長,似乎沒有盡頭,沒有邊際,老伯不知何時將洋車停穩在路口,不曾出聲打擾我們,蹲在車頭抽旱煙,我被他舌頭纏得險些窒息,胸腔那口氣堵在喉嚨怎麽都吐不出,我倉促從喬蒼懷中掙脫,狠狠捏住他的唇,“說不要就不要,說要又要,怎麽天下美事兒,都讓你姓喬的占了?”

  他英俊的麵容被我捏得猙獰好笑,我終於在日日夜夜的煎熬後,親手觸摸到這張魂牽夢縈的臉,我忽然覺得很委屈,我鬆開手用力捶打他身體,不知打了多少下,直到氣喘籲籲,他疼惜我的樣子,將我抱在懷裏,唇貼住我額頭,怪我不該來。

  “我舍不得。”

  我哽咽說出這句話,再也笑不出。

  如果喬蒼消失了,從此世上再沒有真心愛護我而我也心甘情願的男人,我還有活下去的信仰嗎,我還有麵對這起起伏伏的人生的力量嗎。

  愛與恨,悲與歡,都將永遠破碎,消亡。我寧可死在轟轟烈烈中,也不願死在黯然凋謝裏。

  我要握著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去麵對生死審判,而不願被他丟下,讓他一力肩扛,尋一條自私殘忍的生路。

  喬蒼炙熱沉重的呼吸從頭頂散開,燙了我的皮膚和發絲,他對我無可奈何,又百般放心不下,“何笙,今日的我被逼到了梁山上,或許連自己都保不住。聽話,離開這裏,曹荊易的父親是退位的副國級,他一定有辦法保你,公安部的人也會買他父親的麵子。”

  我身體一僵,難怪曹荊易所到之處呼風喚雨,他張揚得不著痕跡,又顯赫得不可忽視,原來他的背景是這個。

  副國級的老子意味著什麽,在這個社會所掌握的消息,擁有的特權,受到的尊重,一般人根本無法想象。

  我從他懷中抬起頭,“那我去求他,他父親能保我,也能保你。”

  喬蒼垂眸凝視我的臉,他反問曹荊易為什麽保我。

  我說因為我去求他。

  他悶笑出來,在我眉眼間細細撫摸著,“他既不會這麽做,也辦不到。因為我是公安部再往上要的人,他父親也平息不了。隻有鏟除我才能交差,所以誰都保不了我。”

  我心底頃刻間破了一個巨大的洞,這個洞深不見底,將我所有可呼吸的氧氣,可流轉的血液,甚至最後一絲絲希望,都狠狠吸納進去,攪碎,毀滅。

  我從未見過這樣深沉冷靜又豁出一切的喬蒼。他何其自負,何其不可一世,他這輩子輸的次數寥寥無幾,他永遠戰無不勝,永遠高高在上,而這個世界在他身上卻蓄謀了一場如此龐大凶狠的局,將他困頓其中,要他的命,食他的肉,喝他的血。

  “喬蒼,我陪你。”

  殘破的陽光灑滿我的臉,照出我的固執,我的堅決,也灑滿他停在我眼角的手指,照出他一瞬間的顫抖和愕然,他滑落到我脖頸,骨節掐緊咽喉,問我是不是瘋了。

  我說我就是瘋了,如果我不瘋,我也不會背叛容深,不會和你糾纏這麽多年。這世上絕症都可以醫治,唯獨瘋子,是無藥可醫病入膏肓的。

  “我不允許,何笙,這一麵足夠了。你肯不肯,我都不允許你留下。”

  我食指壓在他唇上,“你和我認識這麽多年,你有過片刻掌控過我的時候嗎?”

  我的囂張得意將他氣笑,他說有,你無時無刻都在我的掌控裏,不論是危險時,還是快樂時。

  我更加用力壓緊他,“可我不知道,就是沒有。”

  一點點上移,繞過鼻梁,眉眼,染過汗涔涔的額頭,最終落入他疊起的衣領,我輕輕抓住,仍怕這場夢在最後分離的關頭清醒,他會脫離我,擺脫我,留我孤生。

  我死死捏住,“都是你的錯,如果你沒有引誘我,我現在安然無恙,我會過得很好,很平安,我是所有人仰望敬重的周太太,我的一輩子不知道多麽風光。可現在晚了,我走與不走,都晚了。我已經掉下火坑,掉下深淵。”

  我朝前傾倒,和喬蒼相擁在風聲裏,下巴抵在他肩膀,看向身後停滯的街景與燈火,“我們不斷錯過,不斷猜忌,不斷抗拒殘殺,又情海墮落。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真的好累。喬蒼,如果四年前我們沒有遇到,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

  “不會。”

  我咧開嘴,笑中帶淚,“為什麽不會。”

  “因為這個假設,被風月打敗了。”

  他炙熱掌心貼在我脊背,透過衣服將溫度傳給我,仿佛冰天雪地燃燒的一簇火。

  喬蒼染著笑意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遇見過一個老和尚,他說我命裏帶煞,隻有更煞的女人才能破解。”

  我嗤一聲,噴出一口淡淡的白霧,“你不是最討厭老和尚。”

  “那個和尚,我不討厭。”

  我眼前彌漫的水汽在他輕笑中又加重了一層,我好懷念,好想回到四年前,回到二十歲的盛夏,我會求容深原諒我,原諒我的荒唐,我的糊塗,我的背叛,我的狠毒,帶著喬蒼遠走高飛,離開那座城市甚至這個國度,去往誰也不認識他,不會暗算他的地方。哪怕荒無人煙,哪怕陌生到恐怖,都沒有關係,我隻想他活著,好好活著。

  “喬蒼,讓我留下,我陪你到最後,我們沒有時間了。”

  他平靜的胸腔忽然爆發壓抑的克製的顫抖,他一言不發,隻是將我抱得更緊,我說我很快樂,我從沒這樣快樂過,你根本不知道,多少女人羨慕我,我的人生很美,美得比流星還要閃亮難忘。

  黃毛從另一趟街道趕來匯合,他看到我有些驚訝,但什麽都沒說,隻是朝喬蒼點了下頭,示意他成了。

  他將我扶下洋車,往街口先走了幾步,我招呼吸煙的老伯,問他家中是否還有女兒。

  他說有,也像你一樣大了。

  我摘得手上碩大的祖母綠戒指,連同一百元錢交給他,他嚇了一跳,慌忙丟掉旱煙推辭,我說或許以後沒機會戴了,不如送給老伯的女兒,這是我第一次和我愛的男人坐洋車,我很幸福。

  他蹙眉問我為什麽沒機會。

  我說我是來送死的。

  他大吃一驚,我將東西留在車上,轉身跑向等候我的喬蒼,挽起他的手消失在夕陽西下的黃昏深處。

  如今的金三角已經徹底大換血,薩格落荒而逃,喬蒼自身難保,老K的組織出了公安臥底,毒販對他敬而遠之,生怕惹禍上身,基本沒生意可做,馬來西亞紅桃A、柬埔寨老貓和新加坡阿文逐漸呈現三足鼎立趨勢,在金三角壟斷了十之八九的買賣,短短十來天就賺得盆滿缽盈,勢力擴張得驚人。

  我讓阿碧將老貓約出來,如今我也是朝不保夕,身上背負著條子的秘密通緝令,一些白道正經場合我不能露麵,萬一被人認出捅到公安廳,我事兒還沒做人就先栽了。因此我將會麵地點定在了西雙版納的一家賭場,這家賭場的流水客都是小販商戶,非常眼生,而且魚龍混雜,條子都懶得打點,我開了單獨的賭廳,避開人群之中,也算高枕無憂。

  對付老貓這樣精明強悍的亡命徒我特意留了心眼,我叮囑阿碧不要親自去請,更不要提我,隻說從文萊進境的商人,有一單大生意要給柬埔寨做,利潤好商量,老貓一定會動心。

  我招呼夥計拿一壇上好的杜康酒,再把荷官叫來伺候,他十分圓滑世故問我要什麽檔次的,朝我撚了撚手指。我從皮包內取出一遝錢,“你看著安排。我滿意了,補你十摞,不滿意,我砸你的場子。”

  夥計被我淩厲的臉色嚇住,但看到這麽厚的錢,眼睛一亮,頓時眉開眼笑,“您稍等。我把我們場子最好的荷官給您挑來。”

  他離開後片刻,帶著一名高挑靚麗的混血兒進門,他打包票說整個西雙版納的場子,但凡有比這個還好的,他揪下腦袋給我當球踢。

  荷官沒想到是一個女人點她,愣在原地不知該怎樣討好賣弄,夥計捏住她下巴,將她的臉清楚朝向我,“到我們場子來玩的,最喜歡娜娜,她有四分之一俄羅斯血統和四分之一烏克蘭血統,這兩個國家的美女那可是世界聞名。最關鍵手上很利索,您想讓誰贏,誰就贏。”

  夥計擠眉弄眼,奸詐貪婪的目光往我皮包上瞟,我又拿了兩遝給他,揮手示意他滾,等賭廳內隻剩下荷官,我溫和臉孔陡然變得猙獰陰森,“我不讓你發牌,我讓你為我辦件事。一件很危險,需要你美色智慧化解的事。”

  她從未見過哪個女人像我這樣凶煞,陰險,不動聲色又咄咄逼人,她聲調有些怯弱,“您吩咐。”

  阿碧把一個掌心大小、橢圓邊角的小玩意遞到荷官手裏,她狐疑打量,發現小框框中跳躍著紅色數字,而且是倒計時,她猛然神情突變,正要把東西扔掉,阿碧利落扼住她的手警告,“何小姐麵前,不得放肆。”

  荷官抖如篩糠,麵如土色,“何…何小姐,這是定時炸彈啊!”

  我不慌不忙拔出杜康酒壇的紅塞,沒有往杯子裏斟,而是直接對準壇口嚐了幾滴,“我給你的東西,我還能不認識嗎,用你告訴我。”

  阿碧反手掐住荷官脖子,“看懂了,別說。這點道理不懂,你還想不想活著離開!”

  荷官驚慌點頭,她目光在我和阿碧臉上來回遊移,兩隻手死死攥住裙擺,“可是我…我真的沒做過這事。這是犯法啊!”

  “賭場窯子都是犯法,你早就不知犯了多少次,現在想要扮清白,是不是晚了點。我既不濫殺無辜,也不會傷天害理,我隻動惡人,有什麽好怕。”

  阿碧在這時摸出手槍,抵在荷官胯骨,她感覺到瞳孔猛縮,下意識舉起手,阿碧冷冷威脅,“你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來意,不做就是死路一條,不瞞你說,我們手上的人命不差你一個。如果你肯做,而且做的足夠好。”

  她說到這裏停下,側頭看向我。

  酒入喉嚨,苦辣醇厚,我咂了咂舌,有些意猶未盡。

  “稍後會來一個男人,柬埔寨的毒梟。你盡管使出渾身解數勾引他迷惑他,讓他對你失去防備,將定時炸彈塞進他皮帶。事成後我保你無恙,隻要你把嘴巴閉嚴了,不管發生多大的後果都不要出賣我,我給你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

  荷官舔了舔幹裂的紅唇,“如果我失手呢。”

  阿碧將槍口更用力抵了抵,“死。”

  她身體一軟,險些癱倒,“我盡力,什麽時候會炸。”

  “四個半小說後。”我笑眯眯打量她那張豔麗的異國麵龐,“賭場伺候有錢人的荷官,哪個不會出老千,玩花活,你一定不會失手。做成這一單,我給你一千萬。到河口找阿石,那裏的人都認識他。”

  她退無可退,又有金錢的誘惑,遲疑了片刻點頭答應,阿碧收了槍,警告她別搞花招,否則這世上沒什麽東西比槍子兒還快。

  我伏在桌上飲了幾杯酒,大約過去二十分鍾,老貓終於姍姍來遲。

  他破門而入的霎那,看清了坐在沙發上約見他的人是我,整張麵孔大驚失色,“何小姐?您怎麽還敢露麵,我以為您逃出邊境了,現在廣東的條子正在找您,您知道嗎?”

  我笑得雲淡風輕,伸手示意他坐,他似乎想要和我撇清關係,並不太情願,精明訕笑說,“我外麵事情多,薩格離開金三角後,原本許多與泰國往來的生意,都分攤給我們做了,實在是很難抽出點空隙,就不陪何小姐過癮了。”

  他說罷朝我拱手作揖,轉身便走,我不慌不忙拿起三張牌,兩個黑桃中間一個草花,我高高舉過頭頂,對準天花板散落下的燈光,若有所思說,“已經進了條子的圍剿區,就算做再多生意,又有幾日氣數。”

  老貓腳下猛然一頓,他不可置信轉頭,“條子的圍剿區?”他冷笑,“何小姐,怕是您說錯了吧,現在誰不知道,條子的肅清目標是喬老板,畢竟他叱吒風雲這麽多年,有他這尊大佛在前麵頂著,哪有我們翻船的機會?”

  我哭笑不得擺手,“那是煙霧彈,我的貓爺,您都混了小半輩子了,怎麽還這麽天真,條子那點招數,您還看不透嗎?”

  他疑惑皺眉,放棄了離開的念頭,將外套脫給馬仔,徑直走到我對麵,荷官拉開椅子伺候他坐下,他翹起一條腿,抬手示意我繼續。

  “我剛從廣東來,江湖傳言廣東的條子在通緝我,掌握了我走私的證據,可那又如何,我不還是安穩出現在您麵前嗎?我區區女子,哪逃得過條子的天羅地網,他們如果不放水,我能出境?”

  老貓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那何小姐也是煙霧彈?”

  我斟了兩杯酒,一杯推到他麵前,一杯留給自己嚐,“俗話說擒賊先擒王,這話不錯,但黑道的人十有八九是亡命徒,自然無惡不作,敢殺敢打,可人家白道做事講究穩妥,沒有十足把握都不會拿條子的命冒險,賊還沒擒住,王能擒得住嗎?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不會在短短幾日內發生兩次,薩格剛栽,喬蒼怎麽也要一年半載,還得說條子有那個本事,貓爺,您現在已經是頭號鏟除對象了。條子三日內要去掀您的老窩。”

  老貓一驚,他身體不由自主懸浮在桌上,目光灼灼緊盯我,“當真?”

  我洋洋得意,“憑我能在他們眼皮底下出入自如的能耐,我的話您不信,那您就無人可信了。”

  老貓咬了咬牙,他一腳踢在桌角,“操他媽,果然是玩陰的,這夥條子就他媽不能信。”

  我胸有成竹淺笑,他試探打量我一會兒,搓了搓手,“何小姐,莫不是有法子幫我。”

  我慢條斯理晃了晃酒杯,“貓爺信我嗎?”

  “自然,不信的話,我也不問了。”

  他喝了口酒壓驚,我向他勾了勾手指,薄唇挨著他耳朵闔動了幾下,他挑了挑眉,“就這麽簡單?”

  我嗤笑出來,“我的手腕,玩條子還不是團團轉。貓爺與我也算有點交情,朋友道義而已。我負責引條子去圍剿紅桃A,貓爺自可高枕無憂,當然我也不是白白幫您,以後柬埔寨有好貨,還得請您惦記著我不是?”

  他哈哈大笑,主動與我握手,“以後做什麽,現在我就帶來了。何小姐如果不是偽裝成文萊的客商,我今日還未必帶呢。也是弄巧成拙了。”

  他打了個響指,示意馬仔上貨,馬仔放在桌上一個二十寸大小的箱子,打開後整整齊齊碼放四十包白粉,我隨意摸了一包,裝模做樣查驗,“東西不錯,粉末顏色也通透,來都來了,我就先買三百斤。如果好出手,以後貓爺的貨,直接供給我一個下家就好,價錢上我不會虧待您。”

  老貓大喜過望,叫嚷著一定要好好喝幾杯,我和他三巡過後,見時機成熟,朝荷官使了個眼色,她立刻明白,嬌滴滴摟著老貓脖子,紅唇在他臉上和胸口細細吻著,趁他染了醉意,又沉湎美色中毫無防備時,將那枚定時炸彈塞進了他皮帶中。

  如此冒險一幕,我在對麵觀看驚出一身冷汗,雖說我承諾保小姐無恙,但其實我連自己都保不了,柬埔寨如今風頭正盛,出現紕漏我也要交待在這裏,不過小姐手活兒確實好,老貓半點未曾察覺,他一臉淫蕩在她腿間用力撫摸著,“何小姐買你花了多少錢。”

  荷官瞥了我一眼,機靈伸出一巴掌,反反複複顛倒了十幾次,逗得老貓哈哈大笑,“這麽多,你值嗎?”

  荷官嘟嘴捶打他,“值不值,你試了不就知道。”

  老貓被她撩撥得心癢難耐,早就無心打牌,正好我也懶得陪他,事情辦成沒必要久留,否則夜長夢多,我慢條斯理斟了一杯杜康,舉起似笑非笑說,“貓爺,如果以後還有我幫得到之處,絕不吝嗇。您就隔岸觀火,好好觀賞條子與紅桃A這場惡戰吧。不過您也收斂點,近期不要太囂張,熬過這陣子,自會風平浪靜。”

  老貓將手從荷官奶子上依依不舍抽離,往鼻子和嘴唇貼了貼,似乎在嗅香味,他嘿嘿笑,端起酒杯和我碰了碰,“多謝何小姐通風報信,把這麽好的禮物送給我。”

  我說應該的,貓爺好好享受,我告辭了。

  我將滿滿一杯杜康一飲而盡,朝角落的阿碧點了下頭,我們倉促從賭場離開,阿碧告訴我還有三個小時,西雙版納的路不阻塞,一定可以在警局內爆炸。

  我淡淡嗯,步伐飛快,“條子搜身的路數,衣袋,鞋子,手心,口腔,耳朵。皮帶這東西怎麽也想不到。再說他們還以為自己沒有打草驚蛇,是突查捕獲一條大魚,那麽一箱子白粉人贓並獲,沾沾自喜尚且來不及,誰想得到這是我請君入甕,一箭雙雕的局。”

  阿碧拉開車門,將我送上去,我們關緊門窗,上半身傾軋,躲藏得天衣無縫。大約過去十幾分鍾,三輛呼嘯而至的警車從省廳方向浩蕩駛來,將前門後門與一扇高高佇立在二樓頂的天窗都圍堵監視得水泄不通,阿碧握住方向盤激動大喊,“條子來了。何小姐,咱的計謀成了!”

  這一幕在我意料之中,金三角的條子對毒販行蹤都非常關注,哪怕是假消息,也寧可錯殺不肯放過,我匿名通風報信,他們自然要來瞧瞧才罷休。

  很快賭場內傳出摔碎東西和倉皇逃竄的呐喊尖叫毆打,條子朝房梁鳴槍示意,打碎了幾盞燈,窗口頓時漆黑下來,一片天昏地暗。

  一通尖銳的劈裏啪啦中,老貓趁亂帶著一個馬仔溜了出來,我眼見不妙,他揣著那玩意別炸了無辜老百姓,我從腰間拔出手槍,對準賭場的招牌射擊,啪嚓一聲,招牌頃刻間粉碎,從老貓頭頂窸窸窣窣墜落,將空氣變得模糊混沌,逃都看不清路。

  老貓被馬路對麵傳出的槍聲一驚,他朝這輛車敏捷鎖定,我和阿碧同時下蹲,將身體沉入,他看不到車裏的人,但猜出一定是來者不善把條子引來的,他正要拔槍對窗子射擊,我剛才發射的槍響驚動了裏麵條子,很快兩名特警追了出來,從後麵撂倒了老貓的馬仔,又將他製服,反手壓在地上。

  他們的目標是販毒的梟頭,抓住了老貓自然就放過賭場裏的人,頂多一兩條稍微大點的黃鱔,逃了也不打緊,真正的頂級頭目落網才能剿滅一張完整的販毒網,從根本肅清毒瘤,爪牙群龍無首,自然就地解散,這也是他們做夢都想顛覆喬蒼的緣故,他是金三角最大的梟,掌控著半壁江山的黑暗。

  條子前赴後繼從賭場內走出,將老貓以及三個馬仔押上警車,除了對馬仔的搜查仔細了些,把老貓的槍械和彈夾沒收後幾乎沒有觸碰他身體。

  條子的意識裏,頭兒很少親自動手,都是小弟去拚命,為他殺出血路突圍,掉以輕心是必然的。殊不知老貓這大毒梟成了我的槍。

  阿碧長舒一口氣,她從駕駛位抬起頭,隔著鐵杆看我,“何小姐,省廳如果爆炸,他們自顧不暇,蒼哥就有時間搗毀地下倉庫了。”

  我用力捏住玻璃邊角,眼底是呼嘯而過駛離的警車,“這是唯一的機會。”

  怕評論區看不到,在這裏說下,今天一更,姐妹兒們,明天恢複兩更,家裏大聚會,謝謝大家諒解,這更字數很多。